第2章
贏川感到自己的身體十分輕盈,仿佛靈魂已經脫離這副沉重的軀體。
他聽見有人在講話,尋着聲音慢慢走過去,雙腳輕輕地踩在用花色小石子鋪砌成的小道,穿過寬闊的中式庭院,進入一間方形客廳。
屋子裏有點黑,明明是白天,雙開的大門敞着,陽光透過蓮花窗扇傾斜而入,打亮屋裏的所有人,可就算這樣耀眼的日光依舊讓贏川覺得屋子裏很黑。
在這處壓抑居所下午六點黎明般的晦暗中,他看見不管是哪方面都讓人滿意的一對年輕夫妻,還有一個不滿十歲的小男孩,那是他們的兒子。
夫妻倆并排坐在一張海南黃花梨木的沙發椅上,中間隔出恰到好處的距離,顯得他們的關系緊密相連的同時又有教養,小男孩則孤單地站在門口,肩上的書包還沒來得及卸下,明顯是剛剛放學回來。
“考了第幾名?”那個男人開口了,抖了一下手中的晚報,看都沒看小男孩。
小男孩從書包裏翻出試卷,輕輕地放在離男人最近的邊幾櫃上,回道:“第二名。”
男人的表情一滞,擡眸看向小男孩。
坐在他身邊的女人,也就是他的妻子,開了口:“年組第二,還是班級第二?”
不滿的态度,讓小男孩難過的低下頭,“年組第二。”
聞言,夫妻倆暗暗松口氣。
那個男人再次抖了抖報紙,語氣嚴厲很多:“沒有達到期望值,不僅沒有進步,反而退步了,今晚不許吃飯,回自己的房間反省。”
小男孩拿回自己的試卷,轉身默默地朝裏面走去。
贏川看着小男孩的背影,覺得那個方向更黑,簡直是深淵,他忍不住跟了過去。
從方廳的左側進入長廊,最裏面的是小男孩的房間,走到卧室門口,小男孩停住腳步,但沒有回頭。
贏川也停下了腳步。
方廳裏傳來那對夫妻談話的聲音:
“怎麽會是第二?”
“可能是最近對他太放松了。”
“我們應該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重新拟定學習計劃,他是我們的兒子,不可以考第二名。”
“沒錯,我正在計劃這件事,他今年九歲,該懂事了。”
“還有,”那個男人的聲音充滿失望,“你不覺得他悶聲悶氣不愛講話,也不愛笑,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嗎?”
女人完全同意,附和點頭:“明天開始,我會教他禮儀方面的知識,”嘆口氣,又重複了一遍剛剛說的話,“九歲,該懂事了。”
男人說:“辛苦。”
“都是為了孩子的将來。”
...
當短暫的談話聲淡去,小男孩靈魂中逐漸燃起真理之光。
他把他的小手搭在卧室門的門把手,沒有一點動靜地往下壓,門開了,小男孩走進去,回身關門的時候,他的眼睛望向長廊,似乎在和贏川對視,然後說了一句:“她說的對,是該‘懂事’了。”
懂事,
學習,
餓,他好餓...
贏川被一陣胃空擾醒,慢慢睜開雙眸,一只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在胃部習慣性的按摩,他從床上坐起身,偏頭看向窗外,天剛蒙蒙亮,窗戶透着一絲亮,屋裏的黑度與夢中相似。
他從床上下來開始找東西吃,一邊找一邊回憶夢裏的情節,他有點驚訝,也有點奇怪,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小時候的事了。
“嗡..”枕邊的手機動了一下。
贏川回到床邊,眼睛看着手機,嘴裏吃着面包。
是一個備注“老五”的好友發來一條微信:【打算什麽時候出來,哥幾個擡轎子去接你。】
贏川咬一口面包,細嚼慢咽,不緊不慢的回複:【再等等。】
【靠!你醒這麽早啊?】對方開始肆無忌憚的發消息,【什麽再等等,不是說好了嗎?】
贏川将面包的塑料紙袋壓平,塞進自己的背包內層,然後拿手機回複:【問大哥,具體原因我跟他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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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時間八點整,贏川洗漱完畢從房間裏走出來。
他走過夢裏的長廊,走過方廳,奔着吃飯的方向去。
這間四合院的樣貌和夢裏的樣子已經有着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的爺爺奶奶移民加拿大的第二天,他的父母就找裝修公司的人進來探讨翻修方案,經過六個月的努力,四合院從原來的中式祖宅變成了現代自然風格,而他夢裏的海南黃花梨木的沙發椅消失得無影無蹤,代替它的是意大利納帕皮組合沙發。
“爸,媽,早上好。”
贏川在餐廳門口停下腳步,對着裏面的一男一女點頭問好。
他溫順有禮的樣子取悅到夫妻倆,他的父母施舍一般地沖他淺淺一笑。
他的父親早就不看報紙了,改成用ipad看有關教育和財經類的新聞,父親抿一口杯子裏的綠茶,對他說:“很好,坐下來吃早餐。”
贏川依言落座,規規矩矩地執起餐具,按照母親定下的據說很養生的流程開始食用早餐。
父親撂下ipad,接過家裏阿姨遞來的早餐餅,看着贏川說:“你今天是不是回學校。”
“是,”贏川笑着回答,“有幾本書沒還。”
父親又說:“下周去瑞升集團面試,秦叔叔為你介紹的實習工作,”說着,警告似的皺下眉頭,“千萬別忘了。”
“不會的。”贏川依舊笑臉相迎。
他的聲音清澈幹淨,帶着一種類似天生的臣服感,他的父母很喜歡他這樣講話。
三個人的早餐在他父親千篇一律的一句話中結束:
“不要給我和你媽媽丢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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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川住在東城區四十一條胡同東口,這裏算是贏家的祖宅,他的高祖父在這安的家,傳到他父母這輩,周圍的鄰居大部分都移民海外,這條街快成商業街了,他家斜對面是翰林書畫院,隔兩座是一家專門招待權貴的中式餐廳,打頭是一家私人的古董收藏館,這一條街幾乎都是上下兩層五百平方的院子,偶爾會有游人來取景拍照。
甚至還有很多人敲門問他家的院子可不可以出租,後來父親嫌煩,讓阿姨在門口立住一個牌子,上面寫着:有人居住,請勿敲門或拍照。
贏川從家裏出發,到人民大學整十點,下半年他過生日,二十一歲的年齡,歸屬于大四的學生,最近要處理的私事有點多,他大概一周沒來學校了。
他拿着幾本書,穿過兩棟教學樓,在體育館大門前放慢了腳步,他摸出手機想看看有沒有未讀消息,就這麽一會兒停頓的工夫,迎面飛來一個籃球,好巧不巧地砸在他的臉上,他頓感鼻尖一酸,生理淚水克制不住地浸出眼角。
他的眼鏡掉在地上,落在離籃球不遠的地方,他蹲下身撿起來。
“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的。”
贏川聽到有人說話,好奇心并不重,先查看一番眼鏡,确定鏡片沒問題後重新戴上,旋即擡頭,看着走過來撿球的幾個同齡大學生。
這幾個人頭發還是濕的,應該是剛打完球出來。
“嗳,”其中個子最高的學生沖贏川揚了揚下巴,臉上帶着戲谑的表情,“不好意思,要不要給你配個眼鏡?”
贏川扶正眼鏡,深深地看一眼這個人,他的眼睛還是濕潤的,喑啞的仿佛是從水底看人,他慢慢露出一抹淺笑:“沒關系,不需要。”
說完,他抱着書從幾人身邊走過。
身後很快傳來一陣毫不避諱的嬉笑聲:
“傻了吧唧的。”
“你手欠逗他幹嘛?”
“我就是想試試他會不會發脾氣,你看,書呆子一個。”
“嘴這麽臭,是羨慕人家保研?”
“哈哈哈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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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圖書館人不多,贏川找了個光線好的位置坐下,将借來的書整理好。
剛剛的小插曲并沒有影響到他,還是那副熟悉的老樣子,安安靜靜,不急不躁,眼裏只有書本,任誰見了都會說一聲“這是別人家的好孩子”。
“嘿!贏川。”
剛坐下沒多久,又來一個同系的女同學打招呼。
那女生的長相是少見的漂亮,穿着綠色呢絨群,披散着卷發,一湊過來全是沁人心脾的香水味。
贏川對着人點頭示好:“嗨。”
女同學笑道:“好久不見,你好像很久沒來圖書館啦。”
“課少,就沒來學校。”
“嗯..哈哈,”女同學笑得燦爛,“你是從來不缺課的,怎麽樣,我聽說你要找公司實習?”
“嗯,是的。”贏川應道,“已經有選擇了。”
“你是保研,壓力不大,不需要吧。”女同學帶着羨慕的口吻說,兩手托腮,大大方方地開始欣賞贏川近距離的顏。
贏川毫無波動,溫溫和和地說:“家裏安排的。”
“哦..”女同學扯扯嘴角,“真是羨慕你,你那麽優秀,家境也很好,父母都是知識分子,什麽事都幫你安排妥當,我下輩子要考慮好再投胎。”
聞言,贏川把臉從書本裏擡起來,笑着說:“很多人都羨慕我。”
“對啊,”女同學伸出一根纖纖玉指,“我就是其中一個。”
贏川笑笑不語。
過了十分鐘左右,拿球砸人臉的幾個人也莫名其妙的湊過來,不是來找贏川的,是奔着美女來的。
“女神。”
那個高個子一屁股坐到女同學身邊,看樣子他們很熟。
女同學問:“你們幾個不是在打球?”
高個子拿餘光瞄一眼對面的贏川,笑道:“完事兒了,怎麽說,晚上去老校區的酒吧坐坐呗。”
女同學不确定問:“Arch?”
高個子從鼻子裏哼一聲。
女同學沒說話,擡眼去看贏川,想看看他什麽反應。
他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眼皮都沒動一下。
女同學掩飾住內心的失落,咬了咬嘴唇,似乎是鼓起很大勇氣,裝作非常開朗的模樣問道:“贏川,一起去嗎?”
贏川推了下眼鏡,有點意外,還有點畏怯地說:“我爸我媽不允許我去那種地方。”
“哈哈哈哈卧槽!”
高個子一秒都沒繃住,笑到拍桌子,意識到場合不對,又改成捂嘴憋笑。
女同學也是很尴尬,已經站起身打算告辭了,“那好吧...”
等幾個人走遠了,贏川才把身體坐直,合上書本,靜靜地看着他們的背影,鏡片下的瞳孔在一點點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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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贏川将卧室的窗戶敞開,他的窗戶挨着書桌,外面正好對着一顆棗樹,雖然夏天招蚊蟲,秋天招楊絮,但是在這座院子裏,唯一能讓他感到不舍的就是這顆陪伴他長大的棗樹,從薄暮到深夜呼吸着樹幹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棗花蜜香味,這是外公親手栽種的,告訴他可以遮陰。
他還知道另一個原因,外公沒說,但是他知道。
有了這棵棗樹,他卧室的房梁就沒辦法安裝監控。
他盯着看了一會兒便回到床上開始翻資料,很厚的一沓,他放在大腿上,背部靠在床頭,一邊咬蘋果一邊翻開第一頁。
這時候,手機響了。
打電話的是老五,全名齊天,小時候愛裝逼給自己取的名,現在腸子都悔青了,寧可讓人老五老六的叫,也不愛聽大名。
“嗯,說話。”贏川邊吃邊講電話。
“你方便嗎?”齊天謹慎地問。
“他們不在,阿姨出去買菜。”
齊天這才放開嗓子:“川兒!你猜怎麽着,就那幾個毛小子,你四哥沒等說話,單單是往那一站就把他們吓尿了,他奶奶個腿,敢拿球砸我們家小川,高低得讓他們在糞堆滾幾圈。”
贏川勾勾唇:“輕點玩,鬧得太狠你們該有麻煩了。”
“輕點?”齊天笑得揶揄,“你小子竟然會說輕點,不太符合你的性格啊。”
贏川把蘋果核投進垃圾桶,擦完嘴後轉移了話題:“大哥應該跟你說了,我暫時不能離開。”
“明白,不着急,”齊天說,“不差這一兩天,我們等你。”
贏川屈起雙腿,好像在資料裏看見了考點內容,咬住一支筆,在上面畫了個圈圈,含糊道:“嗯嗯..我下周上班。”
老五隔着電話聽見他翻資料傳出的“沙沙”聲,好奇問:“你忙啥呢?”
贏川一心兩用地說:“在看資料,瑞升集團的企業文化,他讓我用一晚上的時間了解透徹,我需要全部背下來,不想給他說廢話的機會。”
那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操,聽着都窒息...”老五頭皮有點發麻,準備撂電話了,“祝你順利。”
“謝謝。”
贏川說完就把手機扔在腿邊,低頭瞅着資料,從中看見一個男人的彩色照片,下面是個人簡介,他的手指點在照片的那張臉上,順着往下滑,落在男人的名字上,他咬着筆,慢吞吞地念出那幾個字:“邵、煜、銘。”
作者有話說:
新文開坑,絕對不坑。
七公主和邵總開門營業啦!有存稿放心追,歡迎各位讀者捧場,感謝支持,鞠躬!
v前按照榜單字數要求更新,v後保證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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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須知:
①小攻有一對極品父母,非常極品(劃重點)。
②小受多金穩重,碰見合眼緣的會撩,沒什麽同情心,喜歡一個人就往死了追,不喜歡看都不會看一眼。
③小攻屬于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懶得跟那些人周璇,他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劃重點)。
④攻有萬人迷屬性,不誇張。擁有絕世美顏(美攻),但拳頭很硬,誰也不慣着。
⑤劇情需要會有作者的私設,考究黨慎入。
⑥拒絕寫作指導。
⑦極端攻控/受控,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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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預收文《情敵抱着孩子來找我》
文案:
作為一名飽受争議的藝術家,
許青沉在人們眼裏是神秘、另類、高冷又迷人的畫家。
實則不然,
現實中他是一個懶到忘記吃飯,出門不帶鑰匙,不知存款有幾位數,無欲無求還沒什麽良心的宅男一枚。
就這樣的一個人,他卻有一個非常執着的追求者。
這個人是他的師弟,他的粉絲,他的.....他忘了。
一個讓他連名字都記不全的人,追着他從海外跑回故土。
許青沉的追求者也有一位執着的追求者。
某一天,這位追求者的追求者找上門來,自稱是許畫家的情敵,沖他放狠話,說他畫的都是什麽鬼,憑什麽跟他搶男友!
說的正來勁,不料下一秒叭噔倒在許畫家懷裏,臉頰貼着畫家的胸口嘟囔着什麽該死的體質敏感期...
許畫家問:“什麽期?”
情敵臉通紅,說話兇,就是喑啞的眼眸特別惹人憐:“問那麽多,抱我進去。”
許畫家:“?”
“你快點啊!”
就是後面那個‘啊’字,讓許青沉開門把人放進來了,這個舉動改變了他的一生。
他陪着敏感期的情敵度過吃吃睡睡、畫畫親親、翻翻滾滾的一周後,自稱情敵的人不見了。
許青沉內心毫無波動,繼續過着無欲無求的日子。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
許畫家的家門又被人敲響。
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沖過來抱住他的大腿,奶聲奶氣地說要跟他一起生活。
他一擡頭,看見了那個失蹤人口。
情敵聳聳肩,抱怨道:“這丫頭太淘氣,我實在管不了了。”
許畫家:“跟我有什麽關系?”
情敵:“他是你女兒啊。”
許畫家把門一關,
莫挨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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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1V1/受生子
随心所欲畫家攻VS可甜可野賽車手受
許青沉(攻)X 沈煦川(受)
僞情敵變情人,你我本無緣,全靠炮灰來助攻。
一句話簡介:高冷藝術家與炫酷賽車手的巅峰對決,你看不慣我和我更看不慣你的故事,一對歡喜冤家,露水姻緣後有萌娃出沒。
——
宅男VS社牛
古典VS重金屬
今天想安靜VS今晚不眠夜
一靜一動,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