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是一棟極為氣派的大別墅。
喧鬧的派對籠罩歡樂的容顏, 燈光絢麗,音樂動感, 香醇的美酒傳遞快樂的甘甜。
贏川和邵栗晖站在大門口, 透過玻璃,看見裏面有一群男男女女在跳舞,男人們穿着各種款式不同、顏色不同的西裝,女人們大多穿着長款或短款的裹身裙, 各個打扮的光鮮亮麗, 他們臉上都帶着不重樣的面具, 手中拿着酒杯, 跟随舞曲微微晃動着身體。
“戴上。”
邵栗晖指了指贏川手中的狐貍面具。
贏川不情願地把那玩意挂在臉上, 心想, 來都來了, 就不在這種小事上計較了。
邵栗晖碰碰他的胳膊, 讓他看看周圍, 興奮的有點得意忘形:“派對開始了寶貝!咱們別墅是整個區域最大的,上下六層, 不住人, 被我哥改造成‘地面游輪’,裏面什麽都有, 游泳池、電影院、高爾夫、咖啡屋、酒吧、雪茄吧...反正應有盡有, 我哥送給我當生日禮物,嘿嘿!我哥對我真的沒得說, 如果是夏天, 我就把派對挪到外面, 噴泉花園什麽的都有, 再裝飾一些燈, 晚上可美了,我敢說全北京再找不到第二家。”
“謝謝,真是開眼界了。”贏川配合地奉承一番。
邵栗晖戴的是一款黑色面具,看着像一只鷹的翅膀,他對贏川說句“跟在哥身後”,然後便對門口的安保做手勢。
兩扇厚重的別墅大門被一左一右拉開。
邵栗晖伸開雙臂往裏走,破鑼嗓子一出直接暴露身份:“朋友們!我來了!”
只見一幫男男女女宛若花蝴蝶似的飛過來,一口一個少爺叫的特別親密,說的都是好聽的、愛聽的話。
贏川離他們稍微遠了一點,狀似不經意地掃一眼周圍。
別墅的大廳很寬敞,周圍都是落地窗,靠牆有一排樂器,中的洋的都齊全,旁邊是音響設備,設備旁邊是打碟機,有兩個老外在那活躍氣氛,身體前後地晃動着。
此情此景跟贏川預想的舞會不太一樣,不過邀請他的人是邵栗晖,搞出不陰不陽的東西來也不奇怪。
這時候,邵栗晖走完社交流程,從人群中滑過,在贏川面前剎車。
邵栗晖說:“你帶舞伴了嗎?”
贏川用下巴指指那些各跳各的男人女人,說:“有必要嗎?”
“哈哈..”邵栗晖仰頭笑,湊近一點神秘兮兮的,“你自己先轉轉,我這突然有點事兒。”
“什麽事?”贏川臉上顯出絲絲不悅。
邵栗晖把面具挪下幾寸,露出一雙帶有歉意的眼睛:“我追的一個女孩,好不容易把她約來,我得去找她。”
“你說像劉亦菲的那個?”
“你知道!”邵栗晖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你怎麽什麽都知道,誰跟你說的。”
“你自己說的。”贏川的眼神好像在看白癡。
邵栗晖想了想,沒想起來,幹脆放棄了,擺擺手說:“知道就知道,沒錯,就是她,我得去找她,你放心吧!我跟朋友交代過,他們會照顧你,而且你一進來就抓人眼球,剛剛好幾個人都問你是誰,弟弟,你真夠可以的!帶着面具也阻擋不了你的魅力。”
“你說完了嗎?”贏川被叨叨的嫌煩,“趕緊去找你的劉亦菲。”
“那你有事叫我哈。”
邵栗晖用手表示數字六,放在耳邊晃了晃,示意贏川打電話。
他一離開,立馬有人湊到贏川身邊搭讪。
剛開始是兩個人,按照規矩沒有問名字,只問了贏川和邵栗晖的關系。後來有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有比贏川年長的,也有跟他同齡的。
大家歡聲笑語,說到興點就舉杯飲酒。
贏川應和着這些人,态度挺好,別人說三句他答一句,聲音如銀鈴般好聽,惹來更多人的關注。
他個子高,不需要擡腳,只需擡起下颌緩緩地顧目四盼,就對大廳的情況有了大致的了解。
很多人帶着面具掩飾身份,男女比例平等,慢慢形成三人或四人的小團夥。
贏川看不到這些人的臉,但可以肯定的是,邵煜銘不在其中。
“嘿!”邵栗晖就像泥鳅那樣在人群中滑來滑去,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拿着一杯香槟給他,“喝酒啊,飲料多沒意思。”
贏川沒有拒絕,接過來淺嘗一口,立馬擠出一個很難喝的表情。
邵栗晖笑道:“你可真是柔弱青年,好好學生,不會是第一次喝酒吧?”
當然不是。
贏川從小就喝酒,小時候偷喝過外公的老白幹,就是因為品過太多好酒,現在變得越來越挑剔。
這些話他沒說給邵栗晖聽,他把酒杯還給對方,然後拽着對方的衣領把人從女人堆裏拉出來,在衆目睽睽之下一直拖到大廳的角落。
“找到劉亦菲了嗎?”贏川聲音變得有點冷。
邵栗晖摘下面具,撓撓臉頰癢癢的位置說:“人家有名字,叫慧慧。”
“這跟我沒關系,”贏川不感興趣,“我想跟你聊聊。”
“我?”邵栗晖指着自己,不敢相信的眨眨眼,”你看看,看看周圍,這麽多帥哥美女,你竟然想跟我聊聊,你沒事吧!來哥的地盤不用害羞,你相中誰了跟我說,我幫你搞定。”
贏川揉揉太陽穴,語氣頗為正經:“談點正事。”
“什麽事?”
贏川看了看周圍,總有人往他們這邊瞄,眼神還有些暧昧。他收回視線,把兩只手插在褲兜裏,擺出些許命令的派頭:“找個安靜的地方。”
“好吧好吧,”邵栗晖不情不願地同意,“你去樓上客房等我,我一會就去找你。”
“別磨蹭。”
贏川轉身往電梯的方向走,走兩步又回頭警告一句:“敢放我鴿子,邵栗晖,我就讓你對派對産生陰影。”
邵栗晖雙手合十:“OK,我馬上去找你。”
贏川順着牆壁進入電梯,門一合上,耳根子瞬間清淨不少。
他低頭盯着腳尖思索,等會該如何跟邵栗晖談話,這時候直接提三哥,是不是有點太突然了。
他有點舉棋不定,意識到自己可能太急于求成,畢竟他對邵栗晖的了解還不夠多。
電梯門開合,贏川闊步走出去。
別墅隔音很好,相對樓上的喧嚣熱鬧,負一層安靜的出奇。
地下一層的正中央是四四方方的寬敞的客廳,四面書架環繞,只留出一塊空白放映投影儀,中間是一組很高檔的墨綠色真皮沙發。
贏川走出一段路,最後停在挨着方廳的客房,這期間沒碰見任何人。
他敲了兩聲門,裏面沒有回應,他猶豫着推開一道縫隙,發現裏面只開着一盞暗燈。
“有人嗎?”贏川輕聲地問。
等了片刻,他想應該是沒人,于是推門而進。
屋裏燈光極暗,贏川眯起眼眸細細地掃視一圈,剛要把燈打開,忽然發現木隔斷後面的床上躺着一個人。
因為那人身上蓋着被子,所以贏川第一時間沒注意到。
“抱歉。”他不确定那人醒沒醒着,出于禮貌還是輕輕地說一聲。
等他往出走時,忽然又停住步子,因為他看見椅子扶手上搭了一件外套,這種風格讓他想起一個人。
可能是處于好奇心,贏川鬼使神差地把客房的門關上,然後悄沒聲地走到床邊。
他猜的沒有錯,躺在床上的人真的是邵煜銘。
只不過此時的男人和印象中有很大區別,渾身上下只露個腦袋在外面,皺眉頭合緊雙眼,還把半張臉埋在枕頭裏,就算燈光再怎麽暗也遮不住臉上的緋紅。
贏川走近些,低頭瞅瞅,露出疑惑的神色。
“邵總?”
回應他的只有邵煜銘帶着熱氣的呼吸。
贏川眼底溜出一絲玩味,并不急着離開,他找把椅子坐下來,雙手支住下巴,盯着床上的人觀察。
床頭櫃擺着一杯溫水,還有幾盒開封的感冒藥。
不難猜測,邵煜銘應該是生病了。
贏川有點意外,原來這樣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
他和邵煜銘大概有十天沒見,期間發過幾次微信,聊得內容沒啥營養,一句也記不住。
看得出來邵煜銘最近很忙,嘴上一直約他吃飯,卻始終沒倒出空來。
“嘶..”
忽然,閉着眼的邵煜銘吸口氣,攏了攏身上的被子,眼皮輕輕抖動幾下。
贏川往近處湊了湊,頓感一股熱氣撲來。
“嗯?”邵煜銘察覺到異樣,努力睜開在睡的眼睛,可是眼前朦胧一片,“誰?
或許是睡了很久,聲音異常沙啞。
贏川抿了抿唇,用超小的聲音說:“惡鬼尋仇。”
邵煜銘恢複幾分神智,恍惚地看着頭上的影子,看清楚後,差點以為屋裏進來一條火狐貍。
“聽聲音,你是...贏川?”邵煜銘帶着幾分不确定的疑惑。
“嗯哼,”贏川答應一聲,覺得沒意思,順手把面具摘下來,“邵總,現在的你,不用推就倒了。”
他記性好,始終記得上次在醫院,邵煜銘說他嬌軟柔弱易推倒,這次還回來了。
邵煜銘以為自己在做夢,盯住贏川的臉看好半晌,确定沒認錯人,幾乎是瞬間,困意消失大半,他支起身體背部靠在床頭,唇上立即露出迷人的微笑,強裝出一點精神氣來。
可是不管他笑得有多自然,贏川依然能感覺到他身上冒出來的不尋常的熱氣,臉上常見的傲氣和優越感消失,換成一副倦容。
贏川不免皺眉:“你不去醫院?”
邵煜銘似乎聽到了奇文怪語:“至于嗎?感冒而已。”
然而只要一開口,他就覺得喉管發脹,太陽穴針紮一樣疼,連帶着半張臉跟着發麻,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贏川,換了任何一個人他會把人罵走。
“你在發燒。”贏川停頓一下,看着男人緋紅的臉,溫溫和和的聲音顯得出奇的友好,“你測體溫了嗎?”
“用不着,”邵煜銘要面子地揮手,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八百年不燒一次,燒一次就讓你碰見了,真是世事難預料。”
贏川垂下眼簾,知道自己多說無益,邵煜銘不會因為他的三言兩語就會乖乖去看醫生。
“你喝點水吧。”他把床頭櫃的水杯遞過去,幸好裏面的水還是溫熱的。
邵煜銘接過來,代替香槟舉一下杯子,調侃道:“紀念一下,你第一次關心我。”
“別臭美了,換成邵栗晖我也一樣。”贏川這話半真半假。
邵煜銘聞言笑笑,抿一口水,“栗晖請你來的?那你怎麽不上去跟他們玩?我看見有很多年輕的帥哥,說不定能碰到合你口味的人,哦,對了,你今天很好看。”
“我沒那個意思,”贏川說,“邵栗晖讓我來客房等他。”
“幹嘛?”邵煜銘立刻警惕起來,眼神變得古怪,但頭腦存着幾分理智,便開玩笑道,“他想男女通吃?還是只想吃你?”
贏川掀起眸子,挑了一下眉,随即朝人靠近,讓兩人之間保持一個胳膊的距離,用氣音說:“你覺得他能吃的了我嗎?”
邵煜銘發着燒,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可當贏川一靠近,腦子裏又變得亂糟糟的。
他也沒多想,憑借本能的意願去搜尋贏川的唇。
幸運的是,贏川沒有抗拒他的親近,似乎是可憐他在生病,還真讓他找到甜頭。
世界萬物就是這麽的奇妙,尤其是兩個男人之間,氣氛烘托到位,感覺來了,在某一瞬間,總會發生意想不到的事,過後又解釋不清為什麽會那樣做。
就像這個吻一樣,他們誰也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不過這一吻很輕,很自然,邵煜銘在贏川的唇上碰一下便收回了。
“傳染給你就不好了。”邵煜銘笑着,又喝一口水潤喉,可無論怎麽樣,他的腦袋跟灌了鉛似的越來越沉,眼睛也快睜不開了。
贏川沉吟一會兒,剛剛唇上的熱度十分鮮明,都有點燙嘴了。他想了想說:“你蓋好被子發發汗,我不打擾你。”
“嗯,你去玩吧,少喝一點酒,栗晖的酒很差勁,他的朋友把他當冤大頭,自家産的酒當進口賣給他。”
邵煜銘竟然沒攔着,可能是打心底不想在贏川面前示弱。
贏川走兩步,又折回來了。
邵煜銘沒來得及合上的眼睛又睜大了,好奇地看着他。
他冷不丁說:“邵煜銘,我接近邵栗晖,其實是想認親。”
“...啊?”邵煜銘迷迷糊糊地沒聽懂似的。
贏川斂眸道:“你是他的哥哥,你更了解他,你覺得他會有認親的想法嗎?”
“不是,你等等,”邵煜銘的精神頭被激起來,滿臉不可思議,“你認親?你和栗晖....你是他親戚?”
“不是我,是我的朋友跟他有血緣關系,”贏川不急不緩地解釋,“我的朋友很關心邵栗晖,當然了,我們不想給他壓力,想不想認,由他自己決定。”
邵煜銘聽明白了,若有所思地打量贏川幾眼,随後緩緩點頭:“依照我對栗晖的了解,他應該不會排斥,不過需要一點時間适應,我建議你,別太着急。”
“那麽邵家呢?”贏川試探着問,“你們作為他的家人,會介意嗎?”
邵煜銘的反應出乎意料,話語中帶着些許欣慰:“無所謂,栗晖開心就好,我的叔叔嬸嬸最愛他,如果他們在,也會尊重他的意願。”
贏川本以為邵煜銘會不悅的,沒想到一家子思想都這麽開明。
他的目光在邵煜銘燒的通紅的臉上停留幾秒,語氣真誠道:“邵栗晖很幸福,不管結果怎麽樣,我先代替我的朋友說聲謝謝。”
“他是我弟弟 ,在我身邊長大,我是把他當親弟弟看待的。”邵煜銘躺下去,被子扯到胸前,克制不住地合上雙眸,氣息猶如煙絲般輕柔,“不用跟我說謝謝...”
贏川知道,邵煜銘是支撐不下去了。
他沒再說什麽,盡量不出聲地走出去,然後關上客房的門。
一轉頭,看見邵栗晖踩着臺階噼裏啪啦地下來。
“你怎麽在這兒啊?”
贏川滿面肅穆,說:“你不是讓我在樓下客房等你?”
邵栗晖覺得有股沉甸甸的壓迫力朝自己砸來,本來有理的話也變得沒底氣:“我是說樓上。”
贏川決定接納邵煜銘的建議,晚點再跟邵栗晖攤牌,今天這種場合确實不适合。
他迎着邵栗晖的方向走過去,把人攔在方廳,冷冷地說:“你哥哥生病了。”
“啊?”邵栗晖顯然不知情,驚訝的睜圓了眼睛,“不會吧,他可是邵煜銘!他會生病?”
“邵煜銘就是個人名,他又不是神仙,當然會生病,”贏川感覺到心裏被塞進一團亂草,陡然生出一股煩躁,“你總說哥哥是你最敬重的人,可你連他身體不舒服都看不出來,他都要燒壞腦子了,你還有心思找人開派對,快點想辦法送醫院,晚了有你後悔。”
話一出口,贏川覺得自己多嘴了,說到底,人家兄弟倆的事跟他有什麽關系,他不免自嘲輕微勾了下唇。
邵栗晖緊張的魂不附體,拽住贏川的衣擺,焦急地說:“那你幫我搭把手,我去叫私人醫生。”
贏川聞言微怔,眼底掀起不易察覺的波瀾,猶疑着要不要答應。
就在他躊躇不定時,電梯口忽然湧出幾個人,其中一個手提醫藥箱,旁邊跟着的是邵煜銘的私人助理,幾個人正匆匆往這邊走來。
見狀,贏川撥開邵栗晖的手,低聲說:“這裏不需要我。”
他邁開步子,與這些人背道而馳。
離開前,他把狐貍面具放在了別墅的水池旁邊,這裏安靜清涼,面具看上去美麗又孤獨。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