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近兩個月以來,褚衛東的日子可謂是諸事不順。

首先,單位評優他沒能選上,錯了過近兩年最佳的升職機會。

其次,小兒子在學校打架,卸下凳子腿,敲折了一個同學的胳膊,本來是要開除學籍的,是他求爺爺告奶奶,又是道歉又是賠錢,好不容易對方才不再追究,這才從開除學籍變成了記大過處分。

當然這些都不是讓他最氣憤的事兒,最讓他氣憤的是,他心心念念了兩個月的大女兒,不是因為沒有收到他的信而不回城找他,而是人家早就回城了,并且背着他處理好一切之後,又不聲不響的走了。

就這,褚衛東還是在兩個多月之後的今天,去市中心辦事兒,無意間路過陳家老宅,才知道的。

他發現本應蕭條破敗的陳家老宅竟已煥然一新,他還看見在院內澆花的老人,竟是陳家的管家陳福,這一發現讓褚衛東怒不可遏,他終于意識到,他可能被自己的女兒給耍了。

回想一下,早在九月初的時候,他給下鄉多年的女兒寫了一封信,信中言辭懇切,盡述思念之情,并且提到如今形勢好轉,他終于可以幫她運作回城了,陳家的名譽也已經恢複了,很多事情需要她盡快回城處理。

按照褚衛東的設想,這封信寄出之後,不出多久女兒就會回城來找他,到時候只要他耐心的哄騙幾句,讓女兒把陳家的後事交給他共同處理,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他就可以将陳家的大筆資産揣進自己的口袋。

如意算盤打得雖好,但實際情況卻遠遠偏離了他的預期。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從一開始得意期盼,漸漸變得焦慮失望,他的女兒根本就沒有回城找他,甚至連點兒音信都沒有傳給他。

難道是信沒收到或沒看到,褚衛東不死心,又陸陸續續寄了三封信,誰成想,又兩個月過去了,依舊是杳無音訊,要不是他今天無意間繞到了秦家老宅,并且看見了陳伯,恐怕他就要一直被蒙在鼓裏了。

至于陳曦後來到底有沒有收到另外的三封信呢?答案當然是收到了。

其中的最後一封信還是跟她在慶豐市拍的照片一起送到她手裏的,信她一眼都沒看,直接撕碎了,扔到爐竈裏燒了,反倒是照片,她愛不釋手,看了一遍又一遍。

陳曦對褚衛東采取的是冷處理的态度,即能拖就拖,最好是拖到她已經離開西塘村,這樣她就可以不必面對褚衛東的虛僞面孔了,不然她還真怕見了面再把自己惡心着。

但如果實在拖不下去,褚衛東真的找來了,那也無所謂,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呗,如果他真的來了,那就只能給他點顏色看看了。

褚衛東抵達西塘村的時間是下午快下工的時候,他一路打聽一路走,腳上都磨得生疼,滿頭大汗,口幹舌燥,才勉強走到了村口。

Advertisement

他拄着膝蓋呼哧呼哧的喘,心裏暗罵陳曦:這窮鄉僻壤,真不知道有什麽好呆的,給她安排城裏的工作不要,非要回這吃苦受罪,真是不識好歹,還害得你老子我親自跑來一趟,等我把你個小丫頭片子哄老實了,有你好看的。

幹活的村民們看見了一個陌生人拄着膝蓋撅在村口,不禁交頭接耳道:“看,你們有人認識嗎?”

“不認識,看穿戴,像個城裏的幹部呢。”

“會不會是來找哪個知青的,走,我們過去問問。”

兩個年輕人結伴跑過去,“嗨,這位大叔,你來我們村要找誰啊?”

褚衛東聽到聲音,這才直起腰喘着粗氣道:“我是你們村知青陳曦的父親,特意從申城過來找她的。”

“咦?你是陳知青的爹?她不是頭兩個月剛回城了一趟麽,回去了大半個月呢,您沒見到她。”

“咳…是啊…”褚衛生輕咳了一聲掩飾尴尬,“是沒見到,那段時間我正好出差了,這不,工作剛忙完,就想着到鄉下來見見女兒。”

“是嘛,陳知青在我們村也呆了七八年了吧!還從來沒有什麽親人來探過親呢!”

小年輕上下打量着褚衛東,雖然心有疑惑,但還是決定先引他去見見隊長,再由隊長進行安排,“得,我先引你去見見我們隊長吧!到時候你有什麽需求,跟我們隊長提便是。”

褚衛東不樂意了,“哎,你這後生,我來就是來看女兒的,你直接領我去找女兒不就行了嘛,我找你們隊長幹什麽呀!”

小年輕可不管他樂不樂意,“大叔,村裏來了陌生人都要報告隊長知道,這是規矩,萬一來了個壞人怎麽辦,我們可擔待不起。”

褚衛東覺得這小年輕甚是不講理,他自持身份,不屑跟他繼續争論,就跟着他一路走,直到見到了隊長秦國柱。

讓他想不到的是,這隊長秦國柱也是個性格軸的,難怪把村裏的小年輕管理的跟他一樣固執不知變通,從身份證明到工作證明再到介紹信,秦國柱檢查個一溜十三招,才同意帶着他去見陳曦。

一路上褚衛東氣得肝疼,不想說話。

而此時,陳曦正在家裏,跟秦蕭和趙英蘭填報志願。

陳曦跟前世一樣報考了京大文學系,她可沒有什麽挑戰新的學校新的專業的偉大想法,她只想安安穩穩走前世走過的路,輕松自在不說,還能省下大量的時間經營愛情、發展事業。

秦蕭的分數呢,就只夠上一個專科學校,陳曦的建議是報考京城的土木建築工程學院,考慮到未來的發展,再結合秦蕭擅長的領域和感興趣的方向,陳曦覺得蓋房子怎麽也要比做木匠或者修電器來得有前景的多。

對于陳曦的建議,秦蕭毫不猶豫就點頭說好,十足一副妻管嚴的樣子,看得趙英蘭直翻白眼。

輪到趙英蘭,她本想跟陳曦和秦蕭二人一起報考京城的學校,卻被陳曦阻止了。

“英蘭姐,雖然我也不想跟你分開,但為你考慮,我真的不建議你考進京城。”

趙英蘭不解,“嗯?為什麽?”

“哎,讓我說你什麽好呢!”陳曦無奈,嘆氣道:“英蘭姐,你難道忘了,你還有一大家親人在京城啊,他們要是知道你考上了大學,人也在京城,還不得三天兩頭的折騰你,你還想回去給他們當牛做馬不成。”

趙英蘭愣住,頓時啞口無言,她心中暗罵自己糊塗,同時也想起來自己小時候過得那些水深火熱的日子,不禁打了個冷顫,道:“對,小曦,你說的對,我不能回去。”

“英蘭姐,你報去申城吧,這樣我們每年放假也都能見上面的,在申城你可以直接住到我家裏,也順便幫我照看照看陳家的産業,陳伯年紀大了我有時候還真怕他照看不過來,正好如果英蘭姐能去幫我,我也能放心。”

“好,小曦,我都聽你的,就去申城。”趙英蘭一展愁眉,對未來的生活又充滿了希望。

最後趙英蘭報考了申城的法學院,陳曦沒想到她的夢想竟然是當一名弘揚正義的法官或者律師。

三人敲定了報考志願之後,便開始插科打诨起來,聊起最近兩個月以來學習上的趣事,也頗為感概,現在三人就只等一個決定他們未來命運的結果了,那就是錄取通知書。

正在此時,秦國柱帶着褚衛東來了。

“曦丫頭,快出來一下,有人找。”秦國柱操着自己的大嗓門兒,一邊晃蕩着院門,一邊喊道。

隔壁的周嬸正好在院子裏,聽到喊聲,早陳曦一步便出來看熱鬧,“呦,我說隊長,這誰呀?”

“城裏來的,說是曦丫頭她爹,是來找她的。”

“啥?曦丫頭她爹,她不是說她家已經沒人了麽?哪冒出來的爹?”周嬸目光閃爍,盯着褚衛東似乎要把他釘穿一個窟窿。

秦國柱也附和道:“誰說不是呢!曦丫頭家裏的情況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清楚嗎?咱們可都是看着她長大的,只聽她經常提到她外公外婆,還真沒聽她提過還有一個爹。”

“可不是麽,沒聽說過。”周嬸眼睛依舊盯着褚衛東,搖搖頭,口中發出一陣“啧啧啧”的聲音。

褚衛東臉上有點兒臊得慌,他忽然明白了,難怪剛才秦國柱對他的身份左查右查,合着是根本不相信他啊!

陳曦這臭丫頭也是的,怎麽能平白無故跟外人說自己家裏已經沒有什麽人了呢!當他這個老子是死的嗎?

哼,等着吧,等着看陳曦那丫頭片子出來,我讓她當場叫我一聲,你們兩個臭泥腿子就知道我是不是他爹了。

褚衛東迷之自信,只因為陳曦臨下鄉的時候他還特別跑過去見了她一面,雖然已經過了七八年,但當年陳曦已經17歲了,怎麽着也不可能忘了他吧。

他萬萬想不到,打臉會來得如此突然。

陳曦和秦蕭并排走出來,趙英蘭就緊随其後,看見站在門口的秦國柱,陳曦首先笑着問道:“柱子叔,誰找我啊?”

接着她視線一轉,便看見站在秦國柱斜後方的褚衛東,也是她生理學的父親。

于是,陳曦不淡定了。

褚衛東還是陳曦前世記憶裏那個僞善的樣子,看見他的一瞬間,陳曦便無法再維持住自己的笑顏,只見她迅速地拉下臉來,可謂是黑了個徹底。

“你是誰?來我家幹什麽?”

褚衛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