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二天,秦小叔一大早便帶着兒子往秦家走去,合計着最好秦蕭此時已不在家,這樣他們就能趁機蹭一頓早飯。
沒想到,他們剛一拐進秦家所在的胡同兒,便看見秦母推着秦父出了門。
秦小叔心頭疑惑,“不知道二哥二嫂這一大早的,要上哪去?”
不聲不響地一路尾随,便跟到了港粵食屋,接着,讓秦小叔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他發現眼見這家裝修精致,并且生意不錯的小店,竟然是二哥二嫂還有秦瑤開的。
秦瑤眼尖,她一下子便看見了秦小叔父子杵在自家飯店門前,不禁出言諷刺道:“呵!你們還真有本事啊!竟然找到了這裏!”
接着,她馬上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秦蕭叮囑她的話,“瑤瑤,秦廣業帶着他兒子來京城了,如果他們來咱家店裏,可千萬別讓他們占了便宜。”
“小丫頭片子,怎麽跟長輩說話呢!你爹呢?我找他有事兒。”
“我爹自然是在店裏,不過現在可是我們店的營業時間,如果你們不吃東西,就先請回吧!我爹忙着呢,沒空兒跟你們說話,要找他你們可以晚上五六點鐘再來。”
“哼,誰說我們不吃東西,小丫頭片子,別擋路!”
秦小叔一把推開秦瑤,閃身便走進店裏,嘴裏還大聲喊着,“二哥,我找你有事兒說。”
但等他剛一走進店裏,嘴裏的話便被空氣中撲鼻的香氣堵了回去。
他下意識地往食客們的桌子上看去,攪着蛋花的白米粥,一籠四只的小湯包,聞起來便讓人食欲大動。
白花花的精細糧,香噴噴的豬肉餡,是他很久都沒有嘗過的味道了。
秦小叔口中唾液不停地分泌,暗道:這城裏人還真是會享受啊!
秦志文想得就沒有秦小叔那麽多了,他聞着肉味兒,眼睛幾乎泛起了狼光,哈喇子不知不覺就已經流到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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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叔眼見兒子饞成這樣,也不提要找秦父說事兒了,趕忙改口叫道:“二哥,快給我和志文乘兩碗粥,再來六籠,哦不,八籠包子。”
事實上,他也饞啊!
不料還不等秦父應聲,秦瑤便跟了過來,趕忙插口道:“價目表都在牆上,小店規矩,先付錢再上菜,要吃飯也可以,先把錢付了吧!”
秦小叔一拍桌子,怒道:“小丫頭片子,你算老幾啊?還管到你小叔我頭上了,怎麽着,難道我在自家二哥的店裏吃這麽點兒包子還用得着給錢嗎?我看你是讨打了。”
秦瑤嗤了一聲,語氣頗為不屑,“我是不算老幾,但是我要告訴你,這個店呢,不是我爹的,而是我嫂子還有清月姐的,別說是你們了,就是我和我爹娘吃一籠包子也得先付錢,如果你們想要耍賴吃白食,不好意思,出門八百米可就是公安局,你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誰,誰說我們要吃白食了?”秦小叔不禁心虛,他想着,實在不行就花點兒錢吃吧!反正他們父子倆蹭不上飯也是要自己花錢吃早飯的!
熟料,他看了一眼牆上的價目表,一籠湯包,小小的四個,竟然就要一毛五分錢,一碗白米粥,幾片蛋花,竟然也要五分錢,他們這是搶錢嗎?
按這個價錢算下來,他們父子這一頓早飯豈不是就要花上一塊三毛錢。
秦小叔不禁環顧店裏的食客,這麽貴的價錢竟然還有這麽多人吃,難道京城人都這麽有錢嗎?
最終,秦小叔到底是沒舍得吃這樣一頓奢侈的早飯,只能帶着兒子跑到隔壁的集體飯店去,喝碴子粥,啃玉米餅子,味道雖然不美,但好歹便宜能吃飽。
然而,他吃着吃着,便突然意識到,二哥一家都能在城裏找到賺錢的營生,那他們家為什麽不能呢?
或許他可以不把救命的恩情換成錢,而是讓二哥答應,給他家志文在城裏謀個工作,難道不是更好嗎?
比如,讓志文留在二哥家的飯店工作,似乎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至于工錢,就按照普通工人的标準,一個月二十塊錢好了。
到時候,等志文攢上個幾年錢,再偷偷學會一些店裏的手藝,他們家也可以在城裏開上這樣一家飯店啊!
并且這家飯店的生意看起來是真的不錯呢!
至于他提出的要求他的二哥到底會不會答應,秦小叔根本就沒有想過。
在他看來,救命之恩大過天,如果二哥真的不同意給志文這個工作,那可就是忘恩負義了,大不了就鬧他個天翻地覆,反正丢人的又不是他!
晚上,當秦蕭放學,接了安安寧寧回到家的時候,便發現家裏的氣氛有些不太對勁兒。
晚飯明明都已經擺上桌了,但他帶着孩子們回來,卻沒有一個人招呼他開飯。
秦母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嘆氣三連,秦瑤和宋清月坐在飯桌前,眼觀鼻鼻觀心,靜默不語,秦父更是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直覺告訴他,一定是秦小叔父子鬧出了什麽幺蛾子。
“山子,你爹讓你一回來就進屋找他,他……”秦母站起來,話說了一半兒,有些欲言又止。
“娘,我大概能想到是什麽事兒了,您不用操心,一切有我,你們就先開飯吧,不用等我了,不然孩子們該餓壞了。”
屋裏,黑咕隆咚的,只有零星的火光忽明忽暗。
秦父竟然抽起了煙,很多年沒抽過煙的他被嗆得接連咳嗽,“咳,咳,山子,你回來啦!”
秦蕭随手把燈點亮,應道:“嗯,爹,我回來了,秦廣業是怎麽跟您說的?”
“山子,你應該都已經想到了吧!”秦父掐滅了煙,一聲長嘆。
“老三他當年救了我,然後一直想跟我拉好關系,其實都是為了從咱家撈好處啊!是你爹我太傻了,到底被他給騙了,以為他是真心救我,真心想認我這個兄弟,沒想到,哎!”
秦蕭雖也覺得父親實屬自讨苦吃,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開口勸慰道:“爹,老秦家的那幫人,從來就沒有過真心,為這種人傷心,不值得。”
“還是你看得明白啊!”秦父看了秦蕭一眼,緩緩點頭,繼續道:
“也虧得你看得明白,才把老三逼得狠了,他正是因為在咱家一點便宜都占不着,這才把他的心思都跟我挑明了,不然我可能還被他蒙在鼓裏呢,哼,他這哪裏是不圖回報啊,他根本就是所圖不小。”
秦蕭皺了皺眉,沉聲問道:“他想要什麽?”
“他想讓他兒子留在港粵食屋工作,一個月要二十塊的工錢,如果咱們家不同意,他就要回村找人,鬧到公社,鬧到縣裏,甚至還要鬧到京城,說咱們家忘恩負義。他說反正當年全村人都知道是他秦廣業救了我一命,一條人命難道還值不上一個工作嗎,而且,這個工作咱們家又不是給不起。”
說道這裏,秦父的臉色,愈發地難看了,只聽他沉聲繼續道:“他還說,反正他光腳的不怕我們穿鞋的,如果事情鬧大了,影響得可是咱們家的名聲,還有你和小曦的前程,他泥腿子一個,也不怕丢這個人。”
突然,秦父看着秦蕭,眼中充滿了愧疚,“哎!山子,都是爹不争氣啊,如果當年,要不是爹一個不小心,掉到了河裏,又怎麽會出這檔子事兒呢,是爹又拖累了你啊!”
秦蕭擺擺手,“爹,這不是你的錯,就算當年你不掉到河裏,也會有別的事情發生的,秦廣業這個人向來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你……山子,你是說?”秦父的眼睛瞬間瞪大。
秦蕭點頭,“嗯,應該是他做得局,八九不離十吧!”
秦父憤怒地雙手緊握輪椅,“那他,怎麽還有臉找我報恩,我……我去找他去……”
“沒用的,爹,他不會承認的,這件事也不難解決,我看您就不用操心了,他不是想給他兒子在城裏某一份工作嗎?那我們給他就是,就看到時候他消受不消受得起了。”
秦蕭的表情帶着濃濃的嘲諷,似笑非笑,秦父卻有些不确定地問道:“山子,你難道真決定要給他工作嗎?”
“是啊,爹,這件事我自有安排,您就不用操心了。”
秦蕭笑了笑,又道:“您放心,我是不會讓他留在京城,更不會讓他留在港粵食屋的,平白無故地別再惡心到我們自己。”
秦父點頭,“好,好,那我都聽你的。”
“這樣吧!爹,明天您見了秦廣業,就直接告訴他,他的要求我們同意了,我們會給他兒子安排一個城裏工作,每個月二十塊工錢,但卻不能在港粵食屋。如果他問為什麽,您就說港粵食屋的經營咱們家做不了主,只能把他兒子安排去申城工作。”
“申城?那需不需提前跟小曦商量一下?”秦父有些擔心,生怕兒媳婦會介意此事。
秦蕭卻十分了解自家媳婦的性格,如果讓她知道了自己的計劃,她同意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反對,她大概只會巴不得自己的手段來得更犀利一些才好吧!
想到媳婦,秦蕭不禁抿嘴笑了笑,接着對秦父說道:
“爹,我自會寫信跟小曦說明此事,您只管放心跟秦廣業去講就是了。如果他同意,您就讓他先回村,然後告訴他,過完年我會回村一趟,安排他兒子去申城工作,以秦廣業的性格,他雖然會擔心我們反悔,但也一定會選擇先回村,安安穩穩地過完年再說。至于後面的事兒,爹您就更不用操心了,我自有方法對付他們。”
“嗯,爹明白了!”秦父見秦蕭說得輕松,似乎根本沒把秦小叔放在眼裏,便逐漸放下心來,不再懊惱。
但秦蕭的語氣卻突然變得鄭重起來,提醒道:“但您也要記住,老秦家跟您已經半毛錢關系都沒有了,您可不能再耳根子發軟了,我只希望您和娘能安心地過好自己的小日子,至于老秦家的人,您今後就都不要見了吧!”
秦父聞言,重重點了點頭,就算兒子不說,他今後也要跟老秦家的人劃開距離了,時至今日,他對老秦家的人已經徹底放棄了念想。
第二天,秦父按照秦蕭交代的說法,成功地把秦小叔父子勸回了村裏,秦家的生活至此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而此時,正是1980年的12月,秦蕭寫信寄往遙遠的大不列颠,用時一個多月,當陳曦收到信的時候,已經是1981年的1月了。
陳曦在蘭開斯托大學進修的最後一個學期已經開始了,也就是說,再過幾個月,她就要回國了。
作者有話要說:預知秦小叔下場如何?等待男主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