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話語不必全數說出, 言下之意卻已經足夠明晰。

空氣在瞬間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按照先前俠客所講解的“幻影旅團團員替換規則”來說,團員之間的感情處于一種深厚又灑脫的狀态。在團員被敵人殺死時, 會不遺餘力地為其報仇, 即便弄出再大的陣仗也在所不惜;而團員的替換制卻是“被挑戰成功殺死後便可頂替”, 這點上倒是毫無怨言的一致贊同。

這與俠客最開始對琳德打傷了飛坦事件的态度不謀而合。

生死各安天命。

這種思想相當有長期游離于邊緣地帶的特性。

兇狠的同時, 賭徒本色盡顯。

琳德無意瞥過街邊的櫥窗, 先前刻意回避臉部被易容的事實, 此刻毫無意外地在瞬間怔住了。

——伊爾迷難道是真的有點惡趣味?

乍看之下完全不能确認那就是如今的自己,心底最先浮出的念頭卻并非震驚, 而是對伊爾迷·揍敵客易容類型的無意吐槽。

那張投映于櫥窗上的臉不太像普通的常人, 更像是等身手辦一類、酷似假人洋娃娃一般的長相。

原本以為伊爾迷會将她打扮成更加普通的路人類, 結果……打扮成洋娃娃是什麽特別的愛好嗎?

……不是很懂殺手世家人物的心理。

不論最終結果為何,當務之急仍是要找到派克的蹤跡,調查分析整個情報素來是俠客的長處, 而以速度見長的飛坦則繼續擴大周邊範圍前去尋找。

在衆人分散之前, 庫洛洛詢問過是否有派克貼身的相關物品, 結論是沒有。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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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洛稍顯惋惜地喃喃。

等其他人分散,琳徳才“問”道:‘如果有的話,你就可以找到派克的位置嗎?’

“只是可以确認她目前是否還活着。”庫洛洛具現化出盜賊的極意, “在那之前, 先讓你暫時恢複說話的能力吧。”

“?”

“‘平衡的祈求者’, 以某種等價的事物作為交換, 消除目前身上所持的一種負面影響。”庫洛洛揚手在琳德眼前劃了一道,特殊而輕盈的感覺頓時蔓延開來。

琳德喉間一松, 咳出了聲音。

“唔,可以說話了……”琳德眼睛一亮,随即不解,“你之前怎麽不用?”

庫洛洛笑了一下,坦然又無恥:“你那樣也很有趣。”

“……是麽。”

琳德連假笑都露不出來,卻沒有更多的心思加以計較。

庫洛洛的視線移回手中的書,對于事物的講解他永遠有一種格外的熱心:“先前你問的,名為‘不可說愛意’,是一種只要持有對方佩戴超過一定時間的物品便可以确認符合目前生死的能力。能力的主人最初是用來确認自己想見而不能見的人的安全。”

“想見而不敢見?”琳徳想了想,很快轉移了注意力,“不知道該說是深情好還是懦弱好呢……”

“姑且就當做是深情吧。”庫洛洛收回盜賊的極意,意味深長地道,“畢竟這會讓故事聽起來稍微感人一些不是麽。”

“……不錯的理論。”無話可說的琳徳,最終也只能這麽幹巴巴地附和。

看得出來庫洛洛是真的有心想用最快速有效的辦法找出派克,但大概是錯過了最佳時機,對手将最後的痕跡處理得幹幹淨淨。

先行一步到此的飛坦與瑪奇一無所獲,按理說庫洛洛不應該還流連于此。

“事件最初的發生點與特意設下的地點,就算并非當下的藏身地點,也一定會留下不可磨滅的隐秘印記。”庫洛洛是這麽解釋的,對于這樣的理論也是深信不疑,“能不能在這種環境中找到,就各憑本事了。”

在繁華地段,庫洛洛便改頭換面變為最初見面時的裝扮,而琳徳也終得以見識到這幅模樣下庫洛洛欺騙人心的能力到底有多強。

且不論數步間就會碰到一位疑似搭讪的人士,在琳徳遇到同樣的情況時,庫洛洛恰到好處的表現便讓那人毫無懷疑地相信他們是一對多麽深情又甜蜜的戀人,甚至在最後還獻出了自己原本打算送給琳徳的花,讓庫洛洛得以借花獻佛,一表衷心。

……天地良心,琳徳表示自己全程都沒有配合過,完全是庫洛洛的單方表演碾壓了對方了智商。

庫洛洛将花束遞給她,不帶他意的動作,一面語氣不明地評價:“白玫瑰,還算不錯的品味。”

琳徳:“……”

實在覺得接下這束花會有什麽不太好的事情發生,她搖頭:“我不喜歡這種花。”

庫洛洛便純然良善地笑着點點頭:“嗯,正好我也不是很喜歡。”

“……”

差點就回答錯了。

庫洛洛輕輕地合掌:“走吧,去這裏的地下酒吧。”

琳德反應很快:“找到線索了?”

“剛剛那位先生說,在地下酒吧見過和我們一樣親密的戀人,雖然不被世俗所承認,但真摯的感情實在讓人感動。”庫洛洛完全不在意這等肉麻的語句,面不改色地剖析,“從後來描述的身形特征來看,其中一位很可能是派克。”

“等等,‘不被世俗所承認’的意思是……”琳德以為自己聽錯了。

庫洛洛:“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琳德:“……”

……

位于紅燈區下的地下酒吧自然也不是什麽吃素食的良善之地,琳德對這種地方的适應度僅次于先前的地下酒窖,可想而知不會有什麽正能量的體驗。

那張被改造過後的臉上多少顯出了幾分僵硬與退卻,然而正如以往每一次一般,庫洛洛不容置喙地拉着她走了進去。

她是很不想繼續參與這種事,但是不參與、被放到另一個地方的後果大概就是被劫走吧,這麽想想,做着當下的這些事情也就不是完全不能忍受了。

庫洛洛駕輕就熟的樣子簡直不像是剛來的客人,十分自然地坐去了吧臺邊,姿态娴熟地點單——包括琳德的。

庫洛洛:“給她一杯果汁。”

琳德:“我……”

庫洛洛側首看她一眼:“怎麽了?”

琳德:“……沒什麽。”

調酒師頗懂內裏地笑了笑,原本似乎不打算開口也忍不住在這時出聲調侃一二:“小女友雖然要好好保護啊,但适當接觸酒精也可以鍛煉酒量不是嗎?”

琳德眨巴着眼看他,庫洛洛先按住她放在吧臺上的手,禮貌又客氣地拒絕道:“還是不了,我怕她不能适應。”

外表看去真是個礙于女友要求無可奈何将人帶到這裏來,卻又極力保護着女友不受過多沾染的男友形象。

琳德不大高興地撇嘴,小聲道:“就喝一下嘛。”

“不可以哦,維娅。”庫洛洛略顯緊張地握了握她的手,“明知道我不會拒絕你的要求,但喝酒實在是……”

“那這算什麽不會拒絕我嘛!”琳德驕縱地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不再看庫洛洛,嘴裏還不忘小聲嘀咕着,音量卻控制得很好,像是刻意說給對方聽的一般,“根本一點都不喜歡我嘛。”

庫洛洛緊張的神色頓時直接顯露了出來,整個身子都向這方靠近,滿臉無奈地皺緊了眉:“維娅……”

“喊我也沒用!”琳德生氣地甩開他的手,“連這種小小的要求都不答應我,還說什麽會一輩子遷就我!”

“維娅,我并不是……”

“我才不要聽解釋!”

先前安靜之下尚能掩藏的少女本性陡然體現得淋漓盡致,卻絲毫不顯為何,只能令旁人産生“果然如此”的感謝——畢竟是打扮和氣質都與這地下酒吧如此格格不入的一對戀人,身為女性的那一方又顯得如此純真不谙世事,明顯是被保護得很好,涉足此類地區應該也是首次。

那麽,自然是由于那種任性的請求,戀人才會将她帶來此地。

調酒師心情暢快地笑了起來,連續重複同樣的工作實在無趣,這對戀人的表現成功讓他提起了一些八卦的興趣。

“小姑娘不用這麽執着,這位先生也是怕你出事嘛。”調酒師促狹地笑着,“雖然某方面來說,先生你也實在是正直過頭了呢。”

暗示意味十足的話語,懵懂如洋娃娃般的少女一無所覺,青年卻窘迫不已地輕咳一聲:“還請不要這麽說……”

“哈哈哈哈……”調酒師被愉悅到了,聲音粗啞地笑了幾聲,“要說你們這樣戀人,我前幾天還見過一對,不過那是對拉拉,其中一位對另一位的遷就程度比先生你還要可怕呢。幾乎是……啊,那位主導地位的女性是叫費婕吧,我好像聽到有人這麽喊她——這可沒有你的小姑娘名字好聽呢。她說什麽戀人就做什麽,對方簡直就像是沒有生命的機器玩偶呢。”

庫洛洛禮貌的笑意仍在維持,還未說話,琳德轉身突然拍了下他的手背,理直氣壯地埋怨道:“你看,你完全都不會哄我!別人都知道誇我名字好聽,你也誇誇我嘛!”

“可是……”青年稍一猶豫,似乎有些為難,而這為難在少女眼中又是分外生氣的引線,眼看着少女跳下吧臺跑出去,青年立馬追了上去,一邊遠去一邊還能隐約聽見類似“在我眼裏你什麽都是最好的”之類的讨好話語。

調酒師搖了搖頭,哼起了小調,重新投入進自己的工作,還不忘喃喃一句:“現在的年輕人喲……”

出了地下酒吧的兩人瞬間回到先前的狀态,琳德輕吐出一口氣,像是轉換狀态的一個閥門,立即冷靜又嚴肅地分析道:“很有可能是派克,對手使用了控制系的能力。”

“确實。”庫洛洛擡手拆下來額上的繃帶,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纏繞在他的手心,柔順又無力,“接下來……”

琳德眼前景象一變,庫洛洛抱着她猛然跳開,而在她原本所處的位置,一枚熟悉的念釘釘入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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