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VIP]世界二：紫巒峰話說舊事
紫巒峰。
“孽障！膽敢傷我郭不韋的？女兒！你若束手就擒，今日我便留你個全——！”
不待這中氣十？足的？話說完，便有青光閃動，随即一柄青鋼劍倏然刺出。着華服的？使劍少年不待此劍刺盡，便使出了另一招，将劍橫劈而過直接斜砍向中年老者的？右頸。中年男子怒發沖冠，豎起劍身，锵然格擋，铮得一聲響，兩刃相撞，劍光閃閃。
到底中年老者經驗豐富，抓住空擋，以劍氣逼近少年下盤，使劍少年砰一聲，雙膝跪倒在地，中年老者立刻欺身向上，鋒利的？劍忍橫切在少年人？的？脖頸之上，滲出絲絲血滴。
着華服的？白衣少年氣宇不凡，生死被他人？掌控于手中，也從容不迫，優雅淡定：“我曲雪忘恩負義，自知犯下彌天大罪，但好賴問心無愧，今日被你取了性命，也只是咎由自取——你殺了我罷！我必為敏妹償命。只可惜我那心上人？那般容顏與才華竟……”
紫巒峰山巅還圍着一圈人？，最為突顯的？是兩位老者。左側的？青衣老者聽到這話，臉色登時變得鐵青，嘴唇發白，不住顫抖，而右側的？白衣老者原本？撫着長胡的？手立刻停了下來，他側過半個身子，長嘆口氣：“你這孽障——我和你師父是救不了你啦。”
“就當我清風派門下沒你這個喪盡天良之人？。”
那青衣老者——正是使劍少年曲雪的？師傅，終于從怔然中回過神來，“曲雪啊曲雪啊，你到底為何會殺了郭楠、甚至、甚至取了她的？人？皮呢——”
“那應天府無故失蹤的？三十？個秀女又是否和你有關？？”
“煙雨閣離奇斷手的？婉柔姑娘也是你做的？？”
“樓臺寺主持的？眼睛可也曾是你挖出來的？？”
青衣老者每說出一句話，紫巒峰上其他人？都止不住瞠目結舌，議論紛紛。
“這怎麽會是曲雪做的？？”
“曲雪曾經可救過不少平頭？百姓，不會是被哪個魔頭？給？冤枉了吧？”
江湖種忍不住暼向被圍堵在山巅正中央的？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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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雪渾身髒污，雙膝跪在地上，雙手被反剪在身後？，但他的？脊背挺得筆直筆直，像一棵執拗的？白楊，而他容貌更是清俊，偶爾仰頭？時一雙桃花眼更是神光燦燦，不難看出昔日清風派門下首徒的？風采。
江湖傳言：清風派門下首徒曲雪當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妙人？—他氣宇不凡，善劍，可舞劍，亦可殺人？。為人？更是一等一的？好。清風派本？就是講究“湟湟天理昭彰善惡皆有報”的？門派，其門下弟子個個有氣節有風度，有凜然正氣。身為清風首徒，曲雪更是其中之最。他除惡懲奸，扶持弱小，江湖不知多少人？都因他的？拔刀相助得了恩惠。江湖百曉生更是說，這天下正道誰都可能改修魔道——除了清風首徒曲雪。
想不通。沒人？能想得通。
曲雪倒是心情頗為平靜。打心眼裏說，自決定為鹿島的？“複現”走？上這條路後？，他早就有預料到今日——被天下人？圍堵和诘責的？可能性。只是曲雪怎麽也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
中年壯漢早受不了這等唧唧磨磨之事了，他視若明珠的？女兒被曲依譁雪活活剝了皮，死倒是沒死，可這副樣子簡直是生不如死，不過三天女兒便上吊而亡。他恨不得當場削了這曲雪，以慰女兒在天之靈。
他對着曲風和曲正兩人？道：“好！事情就這麽清楚了。這孽障自己都承認了，我今日就将這曲雪就地正法——你清風派他日可千萬不要？找我郭不韋麻煩！”
說罷，他睚眦目裂，瞪向曲雪，凜然劍氣在他周身翻騰：“說！你為何要？折磨小女！我女郭楠性善，平時也只是侍弄花花草草，絕不是性情頑劣之人？，也不可能和他人？結了仇怨——你到底是做了什麽孽才會向我女兒伸手！”
“可是朝着我郭不韋而來？”
江湖諸人？消息靈通，又多是好逸聞趣事之輩。當即猜測紛雲，甚至不乏有人？猜到情殺，場面頓時嘈雜不已。
“令千金性善人？美，原是我曲雪之罪。”
“我曲雪一人？做事一人？當。惟願諸位不要？将此事牽連他人？。”
曲雪出聲了衆人？立刻伸長了脖頸，屏息等着他的？述說。
被衆人？翹首以待的？曲雪卻只是長嘆一口氣，随即朗聲道。
“諸位，可願聽我曲雪講一個故事？”
紫巒峰山巅秋風烈烈，飒飒作響。峰頂早就沒什麽高大樹木了，禽鳥之類的？都很少見。只有跟着衆多江湖之人？來赴此紫巒峰之約的？大雕，仍在寂寂地叫着。黃昏的？夕陽一覽無餘地照在本？就面積不大的？峰頂上，在場的？江湖人？都圍繞着最中央的？白衣少年人？盤膝而坐，目不轉睛地盯着曲雪，時不時發出啧啧稱奇的？聲音。
白衣人？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惹得中年壯漢郭不韋又連連罵了他幾聲，曲雪開口道："當年金兵圍攻，應天城足足被圍困了兩個月，彈盡糧完，林将軍知道這戰恐怕兇多吉少，早就下定決心和應天城共存亡。他唯一放不下的？恰是自家幼女，卻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這幼女得天獨厚，也不知道上輩子積了什麽福德，居然成了應天城的？幸存者，自己思襯一番，女扮男裝，跟着其它流民滿世界亂竄，幼女不過七八歲，打小也嬌生慣養，身體不好。好在她長得清俊，只肖一看就令人？心生歡喜，因此同行之人？對她也多有袒護。有次，這幼女甚至誤入某山匪做了俘虜，山匪們？倒也迷信，居然覺得這小孩粉雕玉琢相當有福氣，将她當做福娃照料了起來。七個寨主偶爾甚至還一時興起給？她梳起小辮來，山寨裏衆人？也好八卦，甚至做起了莊，來猜今天到底是哪位寨主給？鹿島——對，他們？給？這小孩起了個新名，喚作鹿島——梳的？小辮。
鹿島年幼不知善惡是非，何況這山寨嚴格意義上講也沒做什麽過分？的？惡事。他們？最多就搶搶城裏老爺們？的？糧食罷了——可如果不搶糧食，他們？怎麽能活下去呢？
以此來苛責實在是過于嚴苛了。興許鹿島就秉持着這樣的？善惡觀念，她和山寨相處得相當不錯。
可惜好景不長。這山寨很快被路過的？劍客給？一鍋端了。劍客脾氣不好，疾惡如仇到了一種相當極端的？地步。他立在離山頭？遠有三百米的？位置，只一劍，青光一閃，整個山寨便為夷為平地。"
說到這裏，曲雪閉上眼睛，他頓了頓，整個人？似乎都頹廢了幾分？。
江湖衆可沒經理管他。他們？現在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那無名劍客身上了：“曲雪！你說得可當真？只一劍，還那麽遠，就能夷平整個山頭？？”
“這等劍客，其劍術水平該有多高超！江湖真的？有這等劍客？”
“當真稱得上是一劍破九天，諸天萬法皆随心劍。”
曲雪沒吭聲。那對他來說也是很久遠的？經歷了。心劍已破，萬事早就不可随心了。
他清清嗓子，繼續道："
這劍客其實是處刑人？，而幸存的？正是外出采摘野果的？鹿島。念在鹿島年幼尚未從惡的？份上，處刑人？當然不會殺年幼女孩，但又覺得她在這種不辯事非的？年紀，跟着□□耳濡目染許久，恐怕心思裏早就種了壞念，就決意用劍在女孩臉上刺個字——“惡”，以此來時時警醒她。"
"處刑人？喚她去洗臉，喚她去束起頭？發。鹿島還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麽，她在兵刃相接中滿心慌亂，結果醒來後？卻到了一個安靜舒服的？居所。自然想當然認為眼前這不好惹的？人？是她的？救命恩人？，柔順地聽從了他的？話。所以半柱香後？她的？絕望可想而知了。
處刑人？用火燎過的？銳器在她臉上比劃着，有些遲疑。他撩起了鹿島的？頭？發，這才發現她是個美人？胚子。才不過十？歲的？年紀就已經相當清麗了，很難想象等過幾年再？長開些會如何美麗。
人？對美人？總是有幾分？憐惜的？。
“怎麽啦？大人？？”小女孩問，就連聲音也跟玉石似的？，好聽到要？命。時下有流行美人？評鑒的？，處刑人？不搞那玩意，卻也直覺知道眼前這人？必定是一等一的？美人？——正是如此，才更要？斷絕她為惡的？可能。
美人？禍主，江山大亂，民不聊生。
這種事發生一次就夠了。
他緊緊閉上眼睛，又睜開：“你且放心，我定為你刺個最好看的？字樣。”
處刑人？硬下心腸，眼神清明，不顧女孩的？哀嚎，一刀又一刀，在女孩的？眼尾刺了偌大的？字眼——“禍”。
他換了字。覺得這字眼更适合她。
“這是你生下來的？禍。”
被刀刺破皮膚又精心雕琢字眼是何等苦痛？鹿島哇哇大哭着，嗓子都要？被嚎幹了，卻也絲毫制止不了這過程。只能生生熬着，等這字刺完，她早就暈過去了。
這字刺在了她的？臉上，也刺在了她的？人？生上。"
江湖衆人？刀尖血口漂，他們？早年的？生活和鹿島其實差不離，倒也不覺得這姑娘如何凄慘，反倒對曲雪口中的？“處刑人？”好奇起來。
“這處刑人？可是我想的？那位劍西？來？”
十？年前，劍西？來在第三屆論劍大會上，以十？二？歲之姿力？克衆多武林豪傑。那一首一劍西？來飛幾天實在是劍光凜然，無人？敢犯。當時江湖衆都以為此等天之驕子要？踏上創宗立派的？道路，沒想到不過一個月後？，便收到了劍西？來歸安朝廷、成了處刑人？的？消息。
一時之間，天下□□皆顫，朝廷在野官員無一不風聲鶴唳，朝綱居然難得清明幾分？。不過近幾年來，有關？處刑人？的？傳聞愈發少了。他似乎銷聲匿跡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