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抓周的鳳凰蛋

在賈琅滿月之前,先迎來了二房鳳凰蛋賈寶玉的抓周禮。張氏坐月子沒有去,奶媽卻抱着小賈琅現身了。小小的嬰孩生的粉雕玉琢靈動非常,瞬間便奪去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哎呦呦,這就是府上新得的那個小子吧,快讓我看看!”有相熟的夫人徑直把襁褓接了去,抱着贊嘆不已。

“生的可真好,跟畫兒似的……”那婦人轉眼看見張家太太,不由得笑道,“還不快來,看看你外孫!”

張夫人忙将襁褓接過來,小心翼翼抱在懷裏,心下喜歡的不得了。做母親的哪有不心疼女兒的?她滿心記挂着想要進去看看剛經歷了生育之苦的張氏,卻又顧及着這是賈寶玉的抓周禮,忍了忍,終究是沒有去。

王氏見着衆人的注意力都在那邊,心下登時頗為不滿,忙讓人将賈寶玉抱上了桌子。那賈寶玉穿了一身紅襖,頸間挂着寄名鎖、護身符等,又挂着一塊通透寶玉,襯的一張小臉粉嫩嫩,見人便帶了三分笑意,打扮的如同仙童一般。

便有賓客笑道:“令公子脖子上挂着的,便是那塊通靈寶玉了吧?真真是奇異之物呢。”

王氏心中得意,面上卻只是笑笑,道:“也不知是否是福分呢。”

只有一早便知道賈寶玉會抓脂粉的賈琅,優哉游哉縮在乳母懷裏看好戲。

拜通讀了紅樓劇情所賜,賈琅對這個一點承擔力都沒有的玻璃心寶玉可沒有一絲好感。一個只知道哭的富貴公子哥兒,偏偏耽誤了那麽多如花似玉的女兒家,何苦來哉?說起來,賈琅真替林妹妹感覺不值!

而與此同時,那群神仙也在興致勃勃發彈幕:

【所謂通靈美玉,不過是女娲補天時棄下的一塊廢石頭罷了,哪裏及得上我道家的媳婦珍貴?這些人真是一點眼光也無,凡夫俗子,凡夫俗子。】

道家的媳婦?

誰?說誰?

反正肯定不是說他的!

【說的就是,不過是塊假寶玉罷了,有什麽好稀罕的?卻把小琅扔一邊了,本宮卻是看不慣!】

【他們想要石頭,直說不就罷了,去我佛面前求一求,老夫可以直接賜給他們一座山!】

也有出歪主意的:

【要不,我們給小琅加點什麽東西?譬如能引蜂蝶的異香,還是從天而降一道聖光,金燦燦的那種?再招來成千上百的蝴蝶圍繞着他翩翩起舞,定能把風頭搶過來!】

……求別鬧,這是賈寶玉的抓周宴,他只想老老實實當個配角!

也有興奮的:【我怎麽記得那小子最後抓了脂粉呢,諸位仙友先停一停,說不定還有一場好戲看呢。】

果然,那賈寶玉一上了桌子,直直的沖着脂粉便去了。雖然王夫人再三教導于他,但他畢竟年幼,又有一股天性使然,只知道脂粉紅香釵環精致,哪裏管得了許多,徑直抓了一把死死扣在手裏,笑着便要往嘴裏塞。

原本閑談着的賓客們瞬間将目光投注過來,那裏面驚訝與不敢置信的目光讓王夫人的臉色瞬間蒼白了,一眼一眼像是直接割在了她的身上。她忙上前把那胭脂水粉奪了,厲聲道:“寶玉!是誰教你拿這些東西的?”

寶玉笑的天真無邪,伸出一雙手讓乳母抱,卻被王夫人一下子打開了。她陰沉着一張臉,覺得自己的臉面都被扔到了地上被衆人踩,只恨不得将這損己臉面的東西塞回肚子裏去。

自出生以來便被千嬌萬寵的鳳凰蛋哪裏受得了這等苦楚,瞬間便癟了癟嘴,随即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一時間,原本熱鬧的房內瞬間安靜下來,只有賈寶玉的哭泣聲顯得愈發刺耳。最後還是端坐上位的老太太發了話:“好了,老二家的,這抓周不過是抓個彩頭。寶玉還小,什麽都不懂,別吓壞了他。”

身旁的小丫鬟忙将寶玉抱了過去,賈母一下一下撫着孫兒的頭,将哭的抽噎的寶玉安慰的平靜下來,這才笑道:“我看我的寶玉定是個聰慧的,将來少不得就得靠着他呢。”

彈幕上瞬間刷出了一大片的呵呵。

這話說的,張太太的眉毛微微動了動,不動聲色上前湊笑道:“是啊,我看寶玉有慧根,将來定能好好幫襯幫襯琏兒。說不定,還能給府上二夫人掙回一個诰命來呢,尋常人家的孩子哪裏有這樣的福氣。”

賈母那慈和的笑凝滞了一下,随後才又展開來,點頭道:“多謝親家的吉言了。”

賈寶玉抓周只抓了釵粉的話很快便傳到了前面去,二老爺賈政本來很是歡喜這個銜玉而生的次子,覺得其機緣匪淺,怕是能給自家帶來一場大福分。眼下聽聞,登時把那歡喜之情減了十之八九,跌足嘆道:“癡兒,癡兒,老夫無望矣!”

大老爺就喜歡看他吃癟,聞言笑嘻嘻就湊上來了:“二弟何須着急,想當年你抓周還抓了書卷,也未見你狀元及第,可見抓周是不準的。何況寶玉還小,好好教導,未必不能成才。別的不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是一定的。”

賈政心中憋悶的不行,當着滿室賓客的面,卻還不得不笑道:“大哥所言甚是。”

一時衆客歡飲,待散去後,張太太随着花紅徑直進了房,去尋自己的女兒說話。奶母抱着賈琅跟在後面,賈琅繃着一張臉,被張太太左一下右一下的在臉上揩油,不自覺便露出了一些哀怨之色。

他這是臉,是臉,可不是什麽面團!

“哎呦呦,這才幾天,還會生氣呢?”張太太愈發驚喜了,手下揉搓不停,“看這眼睛,看的我心都化了——乖乖,快來給外祖母抱一抱!”

她将粉團子似的小家夥接過去,連着親香了好幾口,進了張氏的房門都沒舍得把這團子還給奶母。倒是卧在床上的張氏看到了,笑道:“母親,這孩子重,老抱着費神,還是給王媽媽吧。”

“那可不行!”張太太柳眉一挑,“我好不容易才能看看我的外孫,你可別攔着我,我是要看個夠的。”

張氏抿嘴笑:“可見母親有了這孩子,就不要我了。”

“自然是不要你的!”張太太笑嘆道,“你若一直就跟這孩子一樣大就好了,為娘的定把你放在手心裏好好的護着。只是我千嬌萬寵養大的女兒終究給了別人家,讓我……”

她沒有再說下去,微微側了頭,賈琅卻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淚。

柳意已經手腳麻利去遣散了房裏伺候的下人,又輕手輕腳掩上房門,坐在房門前守着。

張氏也是一聲輕嘆:“女兒又何嘗不想一直承歡父母膝下,只是這世道,從來都是偏心男兒的。我們這些女兒家,卻是不要出生的好,平白給父母添了這許多煩惱。”

說着說着,便也忍不住有了些哽咽之意。

張太太卻被她逗笑了,拍拍女兒的肩膀:“這話卻是怎麽說!這世道不容女子,又豈是你們的錯?若都不要女孩兒,這外孫卻讓我從哪裏去抱呢!快快把這眼淚憋回去是正經。這月子期間,可是見不得眼淚的。”

張氏微微苦笑,話卻仍不停,直要把自己那一番心髒肺腑都剖出來:“難道這天下只養兒子算養,養女兒就不算養了麽?可偏偏,女兒連回自己家都少之甚少,更何談承歡膝下彩衣娛親。竟只有夫家的父母算是我的長輩,需要我日日侍奉,那生我養我的,我卻不能報答——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道理,偏偏容不下女兒家的孝道!”

吓得張太太忙去捂她的嘴:“罷了,我的祖宗,越說出好的來了。快些收回去吧,若是被人聽見了,定又要編排你的不是了。”

“我的不是,哪裏還怕人編排?”張氏的嘴角帶了一絲冷冷的笑意,“母親不知,那日我生琅兒時那般艱難,這府中一個二個話裏話外的意思,卻是巴不得我早點見那閻王爺去呢!”

她也着實是被冷了心。想自己當初懷的,可是賈家的嫡親血脈!生下的兒子姓的可是賈,不是張!縱使這般,那些人還是巴不得自己沒這個福分,最好連同那個孩子一塊去了別礙人眼呢!

那日柳意與她那麽一說,張氏只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被凍的冰涼,半晌方顫着嘴唇道:“柳意,你去再拿床鋪蓋來,有點涼。”

她竟不知,自己已經礙眼到了如此地步!

女兒在這府中的處境,張太太多少還是知道一點的。她蹙着秀眉,回想起賈母方才分明是要以寶玉這個二房次子為重的話音,只覺得心裏愈發不安。不由得就囑咐了句:“為娘的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我看親家的意思,竟像是要讓二房襲爵的光景。”

“她也得有個好借口才行!”張氏嘴角的諷刺愈發重了,“自古這爵位,可都是傳給嫡長子的,還沒聽說過忽略長子反一味偏疼次子的呢!”

張太太笑道:“我知道,原不過白囑咐你。”

她一低頭,卻驀地看見懷裏的團子瞪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着她,那目光中竟大有感嘆之意,隐隐含着佛祖似的慈悲與憐憫。

張太太的手,不由得就頓了頓。遲疑道:“這孩子,倒像是聽得懂話的光景。”

倒是張氏這個生母習以為常,滿不在意道:“母親不知,這小子聰慧着呢,只不在外人面前随意展露出來罷了。也不怎麽哭鬧,平日裏好哄的很。”

“這倒是個好的!”張太太捏捏懷中孩子的鼻子,“我們琅哥兒,真真是讨人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附上賈琅小朋友的心理變化歷程:活着就是好的——不被欺負就是好的——守得住菊花就是好的——今夜不被壓倒就是好的——能反攻那就是頂頂好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