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誰知一見,卻是一個娃娃臉的小少年,生的幹淨又清秀,穿一件月白色的錦服,上面繡着疏落有致的錦竹紋路。只是不知為何,在看見賈琅時,他的眼睛登時便是一亮,那激動之情讓隔得老遠的賈琅都察覺出來了,一時不由得心下詫異。

幾下厮見過後,小少年迫不及待就過來了,張口便道:“我看這位小公子容貌甚佳氣質非凡,不知是否有興趣讓我以你為題材畫一幅畫?”

賈琅:......

哪有一上來便要以人作畫的?

他還不待張口回答些什麽,那小公子卻又看見了他身後正眼巴巴想和黛玉搭話的鳳凰蛋,登時眼中又是光彩大放。徑直沖賈琅抱拳道:“仁兄稍等,且待我先處理些事情。”

賈琅愣愣地應了,随後便見他又往寶玉那邊去了,一樣的抱拳後開口便道:“我觀仁兄面若冠玉容貌上佳,可否容我做一幅畫?”

賈琅:......

他知曉了,此人只怕多半腦子有病。

原來這史湘茗一直在西山書苑念書,很少露面,最是個畫癡。比起他,史湘雲卻是常來賈府的,一進來便沖着寶玉笑道:“愛哥哥!”

“雲妹妹!”寶玉也是大喜,拉着她打量一番,又比了比,欣喜道,“幾日不見,愈發高了。”

史湘雲論相貌,并非是十二金釵中拔尖兒的人物。畢竟論纖纖美人有如西子捧心般風姿絕倫的黛玉,論風韻動人又有楊妃般端莊美貌的寶釵。此刻二人皆在座笑而不語,望着這兄妹二人互述離別之情。黛玉自是毫不在意,與迎春抿嘴笑着打趣,那寶釵眼中,就有了些抑郁不忿之意。想想便站起身來,盈盈笑道:“你們也不是小孩子了,小名什麽的,就不要再提了。”

史湘雲吐吐舌,拉着她道:“好姐姐,你們日日在一起玩,如今我來了,好歹也帶着我玩幾日!”

寶釵親密地一點她的額頭:“知道,你這愛哥哥一時半會兒也是改不過來的了。快随我來,我哥哥前些日子南下帶來的禮物,我還未與你呢,就等你來。”

史湘雲大喜:“果然是我的好姐姐,別人再不能這樣時時念着我的。”

兩人遂歡歡喜喜攜手去了梨香院,賈琅看着,心中也不由得贊嘆了一句寶姐姐好手段。

将這府中上下一幹人等都打點的服服帖帖的,可不是好手段?

只可惜,不論別人怎樣,賈琅心中卻總是不吃這套的。他既将黛玉封為女神,自要努力讓對方有個好結局,嫁個四角俱全的良人,方配得黛玉這樣的蘭心蕙質。

至于為着寶玉争風吃醋之類的事,誰愛幹誰去幹。他就不信了,把那太虛幻境砸了之後,還會有人非逼着黛玉去還那所謂的灌溉之恩前世之緣!

史湘雲與賈琅卻是不甚熟悉的,賈琅自诩是個成熟的大人,并不怎麽喜歡與這些明顯被寵壞了的孩子一同玩耍。因而史湘雲帶過來的禮物,便只有薛寶釵、賈寶玉、賈母及王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有,連張夫人最寵信的柳意都沒得。

張氏清清楚楚看在眼裏,不由得就拿帕子掩了自己嘴角的冷笑,将黛玉叫過來說說話。

“我昨日聽畫意說,你昨夜竟又咳嗽了,今日可好些?”

黛玉抿嘴一笑,她本就穿了一身天青色撒百花的紗裙,整個人鮮嫩的像是方生出來的芙蓉花,此刻柳眉輕蹙,說不出的清愁動人,細聲細氣道:”舅母莫要擔心,我素來是如此的。每每春季便易咳嗽,用了多少藥也壓不下去。“

張氏不贊同道:“你畢竟年紀小,哪能一直吃藥!俗話說是藥三分毒,竟是食補為上。我前兒讓人日日給你熬燕窩粥喝,你喝着可好些?”

黛玉點頭,緩緩道:“竟覺得身體好了些,這些日子也沒有日日用藥了,也就昨兒有些咳嗽。”一面說,一面不由得又用帕子掩了嘴,咳了幾聲。

張氏看着,不免又将畫意叫過來,交代她些事兒。

這一世黛玉入賈府時,身邊仍是跟着一個小丫鬟一個老嬷嬷,皆是不怎麽得用的。賈母便将自己身邊的二等丫鬟名鹦哥者給了黛玉,張氏也給了她兩個人,一名詩情一名畫意。因着詩情畫意姐妹二人是詩詞皆通的,因此反而更得黛玉歡心。那鹦哥自然又倒退了一射之地。

賈琅看了眼黛玉的方向,兀自在心裏盤算着怎麽讓女神的身體好一些,卻不防懷中的貓大爺發了怒,伸出兩只爪子硬生生将他的頭掰了回來。

賈琅:......

他又是哪裏惹到這位大爺了?

貓大爺高貴冷豔地冷着一張臉,從他的懷裏輕盈地躍下去,留下一個渾圓的毛屁股對着他。一面又不免郁悶地瞥了黛玉那邊一眼,心中隐隐有些不忿。

那個凡間女子哪裏便好看到了那種程度,讓阿柒眼神都不自覺往那邊瞟......

水溶越想越酸,卻又要勉強維持着自己所謂的仙家姿态,只得高傲地揚起了下巴,一副我正在生氣快來哄我的模樣。

賈琅:......

這人又來了。

他無奈扶額,真心不明白水溶這氣究竟從何而來——明明之前并不喜歡生氣的啊,那個白衣勝雪姿态清冷的水溶到底到哪裏去了,快點把他還回來!

【事先聲明,本天庭拒不接受退貨處理。】

【本座莫名地覺得那位很可憐,是本座的錯覺嗎?】

【恐怕不是,因為小琅實在是遲鈍到了一種程度......】

【若是本座安排個女鬼來訴一訴情長,會不會——】

【閻王快休打這主意,若是把人吓哭了,那位會殺入黃泉與你算賬的!】

閻王果然默不作聲了。

還未待賈琅想好如何去哄這位大爺,那主位上的賈母便先顫顫巍巍地瞥見了那渾身雪白的貓。登時開口道:“琅兒,那可是北靜王府裏養的那只?”

賈琅點頭,同時對着水溶伸手,示意它趕緊跳上來。

貓大爺把頭一扭,頗有些氣鼓鼓的。

你還未來哄我呢!

這下,周圍的小姐們也都紛紛看了個清楚。一時間迎春探春惜春皆驚喜地圍上來,連黛玉也扔了帕子湊過細看。各色的香粉味道撲面而來,熏得水溶頭暈目眩,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果真可愛!”

“我可否抱抱它?”

“這桌上倒還有些吃食,将它抱上來看它是否願意吃些什麽......”探春出主意。

衆千金小姐皆應和着,便要上手抱。直把水溶弄的蹙起了眉,還未等到她們切切實實碰到他,便輕盈地跳躍出那些拖地的裙擺,往賈琅懷中跳去了。

賈琅卻也不想讓他被別人碰,便一把接了個滿懷,笑道:“這貓認人,萬一抓傷了姐姐妹妹們就不好了。”

“竟是抓人的?”與寶釵一同走進來的史湘雲聞聽頓時皺起了眉,“既然如此,為何要将它帶進這裏?”

她口氣中隐隐有些質問的氣勢,倒讓賈琅心中升起了幾分不悅,冷冷道:“我不知湘雲妹妹在說些什麽。這貓只是認生人,若無人去招惹它,它自然不會去傷人的。”

水溶在他懷中面癱着一張臉,心想:本座好歹也是天上數一數二的神仙,哪裏會幹出那等不受控制的事情來?又見她蹙着眉頗為嫌惡的模樣,對着自家的少年也是無多少好聲氣,不由得就動了護短之心。

他伸直毛茸茸的爪子圈住了少年的脖子,乖巧的喵嗚着,将那圓滾滾的腦袋在少年頸窩處一陣磨蹭。其可憐可愛之态真是世間少有,莫說那些小姐激動不已,就連正專心畫些什麽的史湘茗亦眼巴巴看了過來,激動道:“若是不介意,可否讓我以你和你懷中這貓為材,畫一幅畫?”

史湘雲見這貓的确頗為靈性,一時已是自悔失言。又見親弟弟也來拆自己的臺,登時眼圈便紅了紅,也不言語,猛地便跑了。

“雲妹妹,雲妹妹!”

寶玉心急不已,忙緊跟着追了上去。而史湘茗兀自纏着賈琅不放,口口聲聲只求對方讓自己畫上一幅。

被他糾纏的無法,賈琅無奈道:“為何一定是我?”

“因為你生得好啊!”史湘茗理所當然的回答,兩只眼睛亮的不可思議,“我作畫,只以美人入畫!”

賈琅:......

他明白了,此人不但是個畫癡,還是個顏控。

他不由得發自內心道:“你與寶玉定然很有共同語言。”

二人皆是只看外表不論內裏的顏控黨啊!凡是生得好的,那做任何事都是有理;若是生得不好,連看也不會看上一眼。

這世家的公子哥兒,現在都是如此毛病嗎?

無奈之下,賈琅只得答應了,抱着水溶往裏間兒的雞翅木南官帽椅上坐了。由着那史湘茗興沖沖于紅木雕花平頭畫案上展開了宣紙,便要開始作畫。

這一看,賈琅便覺着有些不對勁了。他遲疑道:“你作畫......無需用毛筆麽?”怎生連墨也不曾磨?

“不用,不用,”史湘茗笑眯眯擡頭,将揣于袖中的一塊東西與他看,“我用此物便好。”

隐隐看着,似乎是塊黑色的、尖銳的東西。賈琅仔細一看,登時面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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