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進宮
近年連番戰火摧殘,昔日繁華的梁都再不複舊時風光。
曾幾何時,紅街柳巷,莺聲燕語,即使在白天也能在街上看到穿紅着綠的小姐姐們當街拉客。
當年,前梁王淫奢,受其影響,梁都處處可見紅燈高挂。也許就在那一夜,帝王微服來到某家,從此某家嬌俏可人的女兒入了宮門,某家跟着雞犬升天。
剩下的人家緊閉門戶,有些甚至連燭火都不敢點,以免召來豪強之徒。
那幾年裏,樂芳菲和母親在梁都過着安樂祥和的生活。
重新回到梁都,窦子魚坐在一輛非常不起眼的馬車裏,車裏只有她和孔先生,車渠子在外面趕車,其他人都沒跟着。
今天,他們将直接進宮見太後,薛嬷嬷等人會通過其他途徑進宮。
孔先生不說話,窦子魚不敢說話,只是偷偷用眼角餘光掃過不時飄動的車簾。
現在的梁都變成什麽樣子了?聽上去似乎比以前安靜了許多。
“以前來過梁都嗎?”孔先生突然開口打破車廂裏的靜默。
窦子魚愣了一下,随即搖頭。
孔先生有些感慨地道:“我已經是第七次來梁都了,每次來這裏,都覺得這裏的變化很大...”
窦子魚略帶好奇地望着孔先生。
孔先生繼續道:“第一次來這裏是游學,後來幾次都是為了政事...以前來總是忍不住感嘆梁都的熱鬧,對,是熱鬧而不是繁華,你明白熱鬧和繁華的差別嗎?”
窦子魚再搖頭,雙目閃着光芒透露出求知的欲望。
孔先生頓了一下,随後笑着搖頭:“不知也罷。”看來他對指點窦子魚不敢興趣。
窦子魚明白了孔先生的意思,失望地低下頭,也順勢斂起眼中的情緒。
馬車停穩,窦子魚跟着孔先生下車。福公公已經等在那裏,他親自帶他們進宮。
福公公跟孔先生見過禮,打量了窦子魚一會兒點點頭:“兩位請跟我來,太後娘娘已經在慈寧宮等着了。路上要是遇到什麽人,兩位不要說話,由老奴來應付。”
窦子魚走在最後面,低頭看着腳下路。
這座王宮對她來說是陌生的。
前梁王從未宣召樂芳菲母女進宮,只是在宮外見過她們幾次,就連年節禮也對她們全免。事實上,為了安全和保密,都城裏見過她們母女的人少之又少。
身為前梁王的外甥女,樂芳菲沒機會進這座宮殿,而現在她卻作為前梁王的私生子進來了,難道冥冥中注定她與這座宮殿有一段孽緣?
走在宮道上,窦子魚心裏除了害怕也有一分期待。
雖然她不是前梁王的私生子,但她确實是前梁王室的血脈。晉王太後是她的姨祖母,不知道是否能在她那裏得到真正的庇護...
從宮門到慈寧宮的路很長。
慈寧宮一向是本國太後居住的地方。晉王太後一來就占據了慈寧宮,這是代表晉王擺出的姿态。
晉王太後住在慈寧宮的理由很正當,她是前梁王的姑姑,大概也是前梁王室幸存者中輩分最高的人,當然可以住在慈寧宮了。
看來以後不論誰登上梁王寶座,想讓晉王太後讓出慈寧宮可就難了。
話說前梁王室的人都差不多死光了,現在住在後宮的都是什麽人?
當然是前梁王和僞帝寧沖的女人們。
當年前梁王後宮近萬年,寧沖殺掉前梁王後來到後宮,一看這人數傻了眼。
這麽多人,全殺掉太浪費時間和兵力。萬一有人聯合起來垂死掙紮,那估計還更麻煩。二來後宮佳麗們着實也是長得不錯,就這麽殺了太可惜。于是,寧沖大手一揮赦免了後宮衆人的死罪。
畢竟後宮人太多了,寧沖就把其中一大部分賞給了自己的部下們,再剩下的就留着自己享用了。
再後來晉軍攻占了王宮,自然也沒殺寧沖後宮的人。
在淫亂的後宮中,也有人是特例,比如說惠妃。
惠妃是前梁王時期入宮的。她出身陳氏家族,陳氏是梁國官宦世家,祖上出過名仕輔佐元天子。惠妃的祖父曾是梁國內閣首輔,父親是大學士。可以這麽說,前梁王朝近三分之一的官員都與陳家有關系。
前梁王封惠妃是為了穩定朝局,寧沖繼續寵幸她是為了拉攏陳家,晉國人尊敬她也是為了梁國政局。
晉人就算想把梁國上下都換成他們自己人,也是需要大量的時間和人才,過渡時期必然還是得靠舊體制的官員。
除了惠妃之外,據說後宮裏還有幾位特殊人物,同樣是因為背後的家族勢力而享受了特殊待遇。
往慈寧宮這一路上,偶爾遇到侍衛太監和宮女。福公公身份特殊,幾乎不主動與人打招呼,都是別人跟他行禮,他點個頭就過去了。
但是,總有人會比較特別,比如現在就有人把他們攔下來了。
對面的人是惠妃的祖母陳家老夫人。
惠妃的母親去世早,加之她在陳老夫人的膝下長大,陳老夫人便時常進宮看望她。
因着陳老夫人輩分比晉王太後還高,晉王太後特許她進出王宮可乘坐步攆,另外她進宮不需提前遞牌子,只要惠妃方便可随到随見,甚至允許陳老夫人可在後宮留宿。
因着想盡量避開人,福公公特地選了平時沒什麽人來的禦花園側道。
而陳老夫人昨夜在惠妃宮裏留宿,一大早也是想避人耳目悄悄出宮,于是也選了禦花園的側道。
于是今天就這麽巧了,福公公等人就跟陳老夫人的步攆遇上了。
禦花園近幾年荒廢了,旁邊的側道也失修很久。兩邊人要過去,必須有一邊停下來讓另一邊先過。
福公公朝後擺手,帶着孔先生和窦子魚主動讓道,側身在旁邊候着。
陳老夫人坐在步攆上,臉色有些疲倦,看樣子昨晚睡得并不好。
看到福公公,陳老夫人打起精神,竟是下了步攆過來主動跟福公公攀談。
“福公公,這麽早就出去為太後娘娘辦事了?”
福公公笑呵呵應是,卻并不多說。
陳老夫人看了看後面的孔先生和窦子魚,好奇地問:“這兩位有些面生,不知是...?”
福公公:“他們是太後娘娘要見的人。”
陳老夫人笑着試探:“可是從晉國來的貴人?”
福公公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見福公公不願多說,陳老夫人也不好再追問,兩邊人就這麽擦肩而過。
窦子魚一直低着頭,她好像已經習慣了見人就低頭的樣子。
而孔先生同樣也低着頭,直到陳老夫人一行人看不到了,他才擡起頭,回望着陳老夫人消失的地方皺起了眉。
他曾經跟陳老夫人見面幾次,不知對方會不會認出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