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曾為神才的人類畫家(七)

或許是因為昨天晚上沒有睡好的緣故,所以等到蘇摩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早就已經日上三竿了。

塔維斯甚至是賢惠的将能夠暫且用來果腹的食物都找好了——這就讓蘇摩很有些覺得對不住他。

“抱歉,是我睡過頭了。”

蘇摩的臉上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同塔維斯道歉。他原本就面色蒼白的過分,以至于那兩個黑眼圈顯得愈發的明顯了起來。

“沒關系。你不需要和我這麽客氣。”

塔維斯一邊說着,一邊給他遞過來了用寬大的樹葉折疊出來的“小碗”,裏面是熬煮出來的魚湯。那魚湯大概是在火上熬了很久了,連湯汁都是一種乳白色,聞起來便讓人覺得口舌生津。

蘇摩不由的多看了幾眼,有些驚訝。

“你捉到魚了?”

他的眼睛瞪的滾圓,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貓咪。

塔維斯便笑了一下。

“嗯,運氣不錯。而且早上退潮的時候,我還撿了別的不少東西……”

他一邊說,一邊示意蘇摩去看那些堆在一起的海參、扇貝還有海蟹之類的物件。

“只是拿來對付幾頓還是可以的。”

蘇摩就覺得更不好意思了。

“之後我也幫忙去樹林裏面找些能夠吃的漿果吧。”

雖然蘇摩實際上并不擅長辨認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但是這不是還有系統在麽?系統已經夠沒用的了,要是連一個搜索引擎的功能都做不好的話,那麽也就沒有什麽繼續留下來的價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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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摩冷漠的想,真那樣的話,不如就捐去回收站吧。

系統感知到了蘇摩這樣的想法,頓時便開始哭天喊地。

【蘇摩,你怎麽忍心?!】

【我們可是一起度過了那麽多的世界和那麽多的任務,生死與共的好夥伴啊!你怎麽這麽渣,說不要我就不要我呢?】

蘇摩喝着沒有任何調料的魚湯,臉上的神色不變。

“哦,我以為你知道的,我向來都是拔吊無情。”

“不然的話……我也不可能是現在的這個高度不是麽?你當年選中我也是為了這一點,所以也就不要再在那裏……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吧。”

系統頓時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一樣,所有的抱怨哭嚎全部都戛然而止,速度快的就好像是不曾發生過那樣的事情一樣。

良久,系統才嘆息着道:【好吧好吧,我早該知道你是這個性子……】

系統的聲音在這一瞬間冰冷而又平靜。

【系統空間排名第一的任務者,編號20191114號蘇摩。】

【除了那為數不多的幾位兼任了任務者身份的神明之外,現役所有的任務者中排行第一的20191114號。】

蘇摩并不吭聲。

他的系統是整個系統空間之中都為數不多的十幾個神級系統之一,完全可以說是已經在系統的世界之中走到了最高的等級。

不同于其他的大多數神級系統都與神明綁定,編號10433號的系統反倒更喜歡人類——

而它的眼光也确實是十分的毒辣,每一次所挑選的宿主最終也都毫不例外的成為了無數的任務者之中的佼佼者,從來沒有出過前三之列。

而10433號系統當年會選中蘇摩,則是因為對方生來便不懂感情。這若是放去為人處世必然是極難的,但是對于任務者來說卻是一項極好的天賦。

因為不懂感情便意味着不會由于一時的意氣而幹擾到任務的進度,也不會發生什麽因為感情将任務中途而廢的情況,可以說是最為理想的宿主。

再加上有系統的竭力相助,所以蘇摩在成為任務者之後不過百年,便已經坐穩了現任任務者之中的頭一把交椅。

——當然,這裏面不能算上那幾位存在與作弊無疑的神明大人,還有已經退役了的、曾經那些鼎鼎大名的前輩們。

畢竟能夠從系統空間之中安然走到最後還退役去享受人生的,沒有哪個是省油的燈,一個兩個全部都是在自己的時代裏面攪動風雲的天之驕子。

“昨天晚上,你真的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蘇摩一邊攀着樹枝摘上面垂挂的累累的紅色漿果,一邊詢問系統。

系統愣了一下。

【沒有……完全沒有。發生了什麽嗎?】

系統也不是傻的,想到之前在米根大師的海邊別墅裏面蘇摩身上那些紅色的痕跡,立刻便了然。

【那東西又跟上來了?】

“嗯。而且這一次……”

蘇摩回想起來昨天晚上的事情,臉上的表情更是陰郁了三分。

“而且這一次,可是比之前要大膽多了啊。”

他的語氣涼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面擠出來的一樣,只是這樣聽着都會讓人覺得膽寒。

系統乖巧的沒有說話,生怕自己觸了對方的逆鱗。

“喂,系統。”

蘇摩撩起來了自己衣服的下擺,兜了一兜的漿果,朝回走的時候還不忘同系統商量。

“你把我的身體數據調整一些吧。不求恢複全盛,至少讓我可以抓到那王八羔子。”

【違規……】

系統話都沒有說完,就被蘇摩不耐煩的打斷了。

“都是千年的狐貍 ,你和我玩什麽聊齋?我難道還能不知道系統的規矩?”

他哼笑。

“也不要你多做別的什麽,不過是稍微的,把身體數據調整一下……不說我全盛,我知道那不現實,但是一半沒問題吧?”

“要不然你就把我的眼睛還給我。”

蘇摩的眼睛是花了大力氣改造得到的魔眼,可以通過影響鏡像世界進而幹涉到現實,是十分好用的能力。

即便是在高武的世界之中,蘇摩的眼睛依舊是數一數二的極為頂尖的存在,同時更是暗殺的一把好手,還特別适合作僞證。

但是因為這次只不過是一個“沒有任何的神秘度的”低魔世界,所以系統自然是二話不說的把蘇摩的眼睛給封了。

是以,當蘇摩這麽一說,系統立馬就黑了臉,惡聲惡氣的拒絕了。

【不行!!】

【……不、不就是調整身體數據嗎,多的不行,三分之一吧。】

“把我的判官筆也還給我。”

蘇摩讨價還價。

兩個人又為這件事情扯皮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系統得到了勝利。蘇摩只能捏着鼻子,不甘心的認了下來。

唉,現在畢竟是賣方市場,他這個小小的買方沒有發言權。

*****

那東西喜歡在夜晚出現。

蘇摩自認已經摸清楚了這樣的規律。

身旁的塔維斯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顯而易見是陷入了一場好眠。蘇摩合衣躺在沙灘上,但是一雙晶亮的眸子裏面卻沒有任何的困倦的神色。

他微阖着眼眸,調整自己呼吸的頻率,仿佛是已經陷入了沉睡的樣子。

沒過多久,蘇摩耳尖微微一動,敏銳的捕捉到了有細微的聲響。

他不動聲色的握緊了自己手中同系統兌換來的小刀,薄薄一片夾在指間,任是誰來都發現不了什麽不對。

大概是之前那些日子裏面屢屢得手養肥了這暗中的東西的膽子,即便是蘇摩此前已經表現出來了十成十的憤怒,但是對方或許是依舊覺得那并算不得什麽,比之小貓揮舞自己的爪子來也差不了多少,可愛還是比殺傷了更多一些。

所以麽……k自然也是打算像是以往的每一次那樣竊玉偷香,空看蘇摩無力的掙紮,似乎也是別有一番的情趣在其中。

只是今晚k注定要失望了。

因為,就在那一截觸手要碰到蘇摩手腕的一剎那,少年猛的睜開了雙眼。眸光冷然,哪裏有半分的睡意。

觸手被這樣的變故驚呆了。

k呆了,蘇摩可不會。少年敏捷的身手比起前幾日來那動不動就喘幾口的羸弱體質簡直是判若兩人,手中一抹銀輝,是刀面反射的月光。

“系統,我說什麽來着。”

蘇摩伸出食指在空中飛快的畫下符文,護住了那邊的還沒醒的塔維斯,為對方構築了一個隔聲的結界。

任憑外面打的再激烈,裏頭的塔維斯也可以歲月靜好的睡到天昏地暗。

“我就說這個世界不對勁吧。”

蘇摩望着那一條觸手,陰郁的臉上緩緩的、緩緩的露出來一個笑容。

那笑容越來越大,到了最後完全可以說是少年肝膽意氣風發,帶着某種極致的驕傲與神采飛揚,讓人看着便幾乎要挪不開眼。

他手指夾着刀片劃過,空中頓時便像是出現了一條橫貫的銀河。那一條觸手被斬斷,落在地上,還不甘心的扭動了幾下,像是沒有想到原本該乖巧的瑟縮着的羔羊也可以反咬一口。

但是……

那些血紅色的豎瞳亮了亮。

但是這樣才會更有趣,不是麽?乖巧的貓咪固然惹人憐愛,可活潑些也不失樂趣。

于是,在蘇摩的眼前,那厚重的大海被分開了。海水退到了兩邊,築起了高高的水牆,就像是臣民在夾道歡迎自己的王。

而從深海之中“走”……又或者說,是浮現出來了一個男人。

蘇摩可以夜間視物,黑暗對他并無法造成什麽妨礙,但是即便如此,他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窺的男人的真容。

對方就像是無面的黑影,只能夠看到模糊不清的輪廓外貌,然而更多的便不分明了。

“傻孩子。”

那人看着蘇摩,無聲的微笑。

“你是在與太古的永生者叫板啊。”

“那又如何?”

蘇摩雖然覺得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像是曾經在什麽地方聽到過一樣,但是既然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他也索性沒有在意。

那人稍微的沉默了一下。

“不乖的孩子……可是需要懲罰的。”

是與昨夜那似夢非夢的虛幻之境中出現過的,一般無二的話語。從聲音,到語氣,再到話尾的弧度,全部都異常相似。

蘇摩的身體下意識的抖了抖。

鋪天蓋地的觸手從男人的背後和腳下湧了出來,随後一起從各個方向撲向了蘇摩。

少年的臉上沒有絲毫懼怕的神色。他手腕翻轉,刀片從指間滑落到手中,翻出了折疊的刀柄,成為了被握住的小刀。手腕上下翻飛之間,銀色的刀光幾乎要連成了一片,是能夠俘獲人的眼球與心神的盛景。

只是在這絢爛的美景之下卻是暗藏着殺機沉沉,那些觸手全部都被斬落,“啪嗒啪嗒”的掉在了地上。

“做成燒烤想必味道不錯?”

蘇摩舔了舔唇角,冷笑出聲。

然而對面那男人看起來卻并不在意的樣子。他望着蘇摩,唇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那些觸手的凄慘模樣對他似乎造不成什麽妨礙,更不會讓他生氣。

“你想吃嗎。”

男人低笑着問。

他擡起頭來。面容依舊是沒于黑暗之中的模糊不清,但是那一雙血色的眼瞳卻亮的驚人。

蘇摩一個沒有防備,直直的望到了那一雙眼睛中。

“啪”。

他的手松開,小刀再也握不住,掉到了地面上。

男人笑着朝蘇摩走了過來,但是少年卻愣愣的站在原地。即便是男人朝着他伸出手來,放肆的撫摸他的臉頰,蘇摩也沒有做出半分的退避來。

他沒有聽過那樣的聲音。

嘈雜的,混着種種的輕易難以辨別的高低不同的分貝的、有男性也有女性,有少年也有垂暮之人,更多一些是來自遙遠的太空的不可名狀,金屬機械的摩擦,行星的誕生與毀滅都在那一剎那之間。

人類的感官沒有辦法接受那樣的聲音。

人類的大腦也沒有辦法處理那其中所蘊含的龐大的信息。

蘇摩的身體再也沒有辦法支撐住,無力的滑到,只是在跌倒在沙灘上之前就先一步的被男人給接住了。

那一種聲音終于停止,他這才重新恢複了意識,有些咬牙切齒的看着頭頂的男人。

“那是什麽聲音?”

蘇摩問。

“你給我聽了什麽?”

“是我唱的情歌。”

男人擁着蘇摩,輕聲的笑。

“你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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