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晴天霹靂
天美回給我一個燦爛的笑容,眼中毫無陰霾,我忍不住也輕輕笑了起來,我重生以來最想看得到便是身邊這兩個最重要的人能夠露出這樣的笑容。
回頭看了看仍然在和岳母大人小心翼翼交談的西瑞爾,我嘴邊的弧度忍不住更加上揚。
但是在注意到坐在一旁神色不明的夏正松時,我不由得一瞬間斂去了笑意,天美注意到我的眼光,瞟了一眼夏正松,有些吶吶地開口問道:“姐姐,你跟爸爸之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沒想到天美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審視了天美良久,卻沒有開口回答。
天美似乎是被我看的有些慌了,連忙開口補充道:“姐姐,我這麽說你別生氣,但是無論怎麽樣,他都是我們的父親,這個事實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更何況其實當年的錯并不在他,你這樣對爸爸是不是太過苛求了?”天美嬌美的小臉上滿是擔憂,我可以明顯看出來她并不是真心覺得夏正松毫無過錯,但是為了這個家庭的和睦,她仍舊這樣說出了口。
“我知道姐姐不喜歡楊真真的存在,但是她如今已經嫁人了,再也不可能來我們家。那麽姐姐你能不能稍微放軟一些态度,和爸爸好好聊聊天呢?”我聽着天美的話,卻忍不住心中漸漸發冷。
我怎麽忘了,天美并不知道我的身世,在她眼裏,她一直以為我是她的親生姐姐,夏正松的親生女兒。
那麽,我的所作所為在她看來,是不是很不孝?是不是很惡毒?
這樣想着,我不由自主地緩緩坐直了身子,盯着面前伴我一起長大,如今已然變得成熟理智的妹妹,手腳漸漸冰冷起來。
我一廂情願地想要控制夏氏,想要完完整整地把所有産業交給天美,卻忘了她才是那個被夏正松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小公主,盡管她曾經對這個父親有些失望,有些埋怨,但是他們之間有着斬不斷的血緣親情。
“天美,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誠實地回答我。”天美見我沒有直接答應,顯然有些失落,但是見我一臉嚴肅的模樣立刻正襟危坐起來,雖有些疑惑,卻仍然聽話地點了點頭。
“你……想要夏氏嗎?”說這話的時候,我聲音忍不住有些發抖,緩緩地攥緊手掌,心中竟升起了一絲恐懼。
這種感覺在天美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之後,漸漸化為了實質,只見她皺了皺鼻子,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我怎麽可能要夏氏,那不是姐姐的嗎?”
“再說就算交給我,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打理。”天美望着我的眼中有着信賴與依戀,似乎一點也不明白我心中的那些打算。
她笑了笑,繼續補充道:“姐姐你忘了我大學修的是服裝設計,公司的那些事情我可不懂。”
我看着天美黝黑明亮,毫無陰霾的眼睛,卻忍不住追問道:“那如果我将一切打理好,将夏氏交由信托管理公司或者嚴格呢?”
“為什麽要這樣做呢?”天美皺着眉頭反問道,“姐姐你難道不想接手夏氏?”
我不免被天美敏銳的問題問的一愣,眼見她雖問的突然,但是表情中帶着的鄭重和擔憂,最終還是緩了緩,說出了我将來肯定會跟着西瑞爾離開的打算。
自從得知西瑞爾存在之後,一直不曾露出一絲反對的天美,竟然在聽到我的話,第一次異常激烈地反問道:“那麽姐姐你是打算出了國就再也不回來了嗎?我跟媽媽怎麽辦?你就狠得下心再也不見我們?”
我聽着向來乖巧的妹妹連珠似炮地質問,即便平時巧舌如簧如我都不免沉默了下來。
令人窒息的沉默彌漫在客廳裏,即便是坐在客廳另一端的幾人也明顯發現了這裏氣氛的不對。
我一直以為自己做的是對的,一開始天美和姑媽也都站在我這裏,畢竟夏正松偏袒楊真真偏袒的那樣明顯,是個人都咽不下這口氣。
只是姑媽和天美生性善良寬容,所以為了夏正松可以忍下,可是我不同,我一貫的行事手段就是雷厲風行的,并且有仇必報。
這個世界上善良的人很多,但是并不能因為善良就活該要承受那些不公平的事情。
如果說楊真真的出生不是她的母親楊柳的錯誤,因為作為一個母親的本能無法殺死自己的孩子,也不是她的父親夏正松的錯誤,畢竟當初他并不知道有楊真真的存在。
但是難道這一切就要由這場鬧劇中最無辜的姑媽來承擔嗎?
作為一個溫柔寬容的妻子,在夏正松說出事實的時候,她也不得不裝作并不是太介意,裝作原諒他不得已的過失,接受這個在他們結婚這麽多年突然冒出來的已經成年的女兒。
天美遲遲得不到我的回應,眼中漸漸凝結出了淚滴,微微啞了嗓音說道:“姐姐,我不會接手夏氏的,永遠不會。所以你別想着丢下我……”
我聽了她的話,忍不住心中一疼,伸手将她擁進懷裏,低聲說道:“楊真真的事情,你不要再問了。”
“就交給姐姐處理吧,之前是我太武斷,一廂情願地以為你會樂意接手,如今知道了你的意思,我也不會勉強你。”說着,我緩緩地放開了自己的手,語氣中帶着連自己都不曾發現的失落,“我會想其他辦法的。”
“只是天美……”天美伸手抓住了我即将松開的手臂,眼中滿是惶恐,我雖心疼,卻仍舊堅定而緩慢地抽出了手:“沒有人能陪你一輩子,就算是我,是媽媽,也不可能一生的時間都在你身邊。”
天美聞言微微顫抖了一下,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落下,猛然間站起身向嚴格那邊走去,我剛想再說幾句安慰一下她,剛一擡頭卻抵不住腦中一陣暈眩。
措不及防地一頭栽倒在沙發上,最後只聽見幾聲滿含着驚異與擔憂的叫喊聲。
等我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我躺在舒适的卧榻上,不遠處亮着一盞燈,西瑞爾正伏案神情專注地盯着筆記本電腦,時不時低聲說了兩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專欄,請戳這裏包養我~~→
【景岚閣】
☆、078 最後一面
西瑞爾的手段我再了解不過,要是等到他動手,那麽夏正松的下場就不僅僅是失去公司這麽簡單了。
我雖然仍然不願原諒夏正松,但是他是天美的父親,姑媽的丈夫,就憑這一點,我無法對他趕盡殺絕。
我的敵人從始至終只有那對母女罷了,只不過現在還要再加上一個鐘皓天。
西瑞爾坐在不遠處的書桌旁看着筆記本電腦,神情專注,但是我卻明顯地感覺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
我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赤着腳下了床,蹑手蹑腳地走到他的身後,伸手圈住他的脖頸,輕聲撒嬌道:“你別生氣,這次見完夏正松,什麽事情我都不管了,我跟你回意大利,好嗎?”
西瑞爾擡頭瞥了我一眼,抓住我的手向下拉,一拽便把我圈進了懷中,他緩緩開口,嗓音中帶着淡淡的不悅,讓我下意識便有些瑟縮,“你這樣的話已經說了多少遍了。”
他的眼眸氤氲成深沉的黛紫色,說出的話卻讓我完全無法反駁:“友善,我忍到現在只是因為這是你所希望的。”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語氣越發讓人“但是你要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而這一切,都建立在我認為你有能力處理這一切的基礎之上。”他溫暖的手掌輕輕摩挲着我的腦袋,但是話中之意卻讓我不免有些心驚,随之而來的沮喪情緒幾乎将我淹沒。
我總以為自己重生之後,變得成熟理智了起來,卻在西瑞爾的話中發現,我仍然就是當年那個自傲嬌貴,目中無人的夏友善。不但沒有任何的長進,骨子裏的自私涼薄也沒有消減掉半分……像我這樣不擇手段又睚眦必報的女人,為什麽西瑞爾會喜歡我呢?
這時候,我才意識到我竟然将自己的想法輕聲問了出來。
西瑞爾突然間低低地笑出了聲,抓着我的手猛然間用力了起來,卻剛好維持在一個不會傷害到我的範圍之內。
他開口,聲線沉郁而溫柔:“我愛你,不僅僅因為你的外貌或者個性……”他一邊說着,一邊伸手觸摸着我的臉頰,那種虔誠又小心翼翼的姿态讓我頓時紅了耳垂。
自從我認識他以來,我從未聽過他的甜言蜜語,比起口頭上的話語,他一向偏愛直接用行動表示。
這是頭一次,他将自己的感覺這樣清晰明了地在我的面前剖白,我下意識便坐直了身子,微微側過頭,直直的盯着他看。
他似乎沒有将我的震驚看在眼裏,眼中含着珍而重之的情緒,輕輕開口說道:“我愛你,只是因為你是你,既然愛上了,連帶着你的小心眼,我也覺得可愛得不行。”
說到這裏,他的目光中出現了一絲恍惚,神情柔軟而懷念,竟顯出了一分我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無害。
“出生在那樣的家族,我的人生計劃中從來不曾有你的存在,但是你偏偏出現了,并且出現的那樣讓人措手不及,連我都不曾預料到自己竟然會這樣失控。”
“我不想放你做任何危險的事情,無論你覺得自己有多麽堅強,無論你是否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
“我都不想,不想你離開我的視線,不想你脫離我的保護,我甚至有的時候想把你囚禁起來,折斷你的翅膀,又或者把你揣在懷裏,讓你沒有能力逃離我的身邊,讓你只能對我一個人微笑……”
西瑞爾說着,深紫色的眼眸中劃過無比認真的流光,這樣的眼神幾乎可以說是偏執,甚至讓人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這樣的感情,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會覺得可怕。”
西瑞爾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罕見地帶着一抹淺淺的郁色,讓人看的忍不住心下一軟。
我覺得自己明明應該是害怕的,但是,看着西瑞爾但那雙蘊含着璀璨光華的眼眸,我卻沒有感到一絲畏懼,甚至反而覺得從沒有這樣清醒的意識到,我有多愛眼前這個男人。
我從不曾想過一向自私自利,涼薄無情的自己,竟然也會那樣愛上一個人。
愛到願意放棄自我,放棄唾手可得的夏氏,放棄在意的親人和友人,放棄一切。
大約是看見我一點也沒有生氣或者恐懼的模樣,西瑞爾很快便反應過來,毫不猶豫地順着杆子往上爬了。
“這一次無論你有沒有達成自己的願望,我都會帶你走,無論你願不願意,這都是我無法再考慮的事情,我已然下定決心。”見他狠話放完,面色雖然無比冷硬,但是眼中卻帶着某種淡淡的憂郁,我頓時便失去了反駁的*,只好低下了頭。
見我柔順的模樣,他很快收斂了眼底的寒意,目光閃動,動作溫柔無比地撫摸着我的臉頰,語氣缱绻無比:“請不要再逼我,你知道的,在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為難的人,就是你。”
他的話無比堅決,我也知道這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容忍的後果,再不敢在他盛怒的時候捋虎須,便只好乖乖地點點頭。
和西瑞爾這麽商量過之後,當我再一次見到夏正松的時候,我的心中已經再也沒有了那樣激烈憎惡的情感。因為我知道,無論是什麽情緒,在面對不愛你的人的時候,都是不必要的。
雖然我曾經真的把他當做父親,也真的被他的舉動深深傷害過,甚至,恨屋及烏的憎上了楊真真。
但是如今我已經明白,雖然楊真真和楊柳是我的眼中釘,但是夏正松,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我們對視了良久,卻沒有人開口。
最後還是我懶得繼續跟他浪費時間,施施然開口說道:“好久不見,父親,你最近還好嗎?”
說這話的時候,我的語氣不免有些諷刺,任誰都聽得出來我并不是真心實意的在稱呼父親這個詞。
很顯然的夏正松也聽出來了,原本一派溫和這男人也不免臉色難看了起來。想來他這幾天沒有呆在夏家,也沒有去找楊真真,一定是都窩在夏氏試圖力挽狂瀾了吧?
可惜啊可惜,我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容,有了我的吩咐,他這幾日在夏氏中受到的截然不同的對待,恐怕讓一向說一不二的他自己十分不好了吧。
夏正松聽到我的問話,頓時便變了臉色,眼中含着顯而易見的怒氣,開口說道:“你還知道我是你的父親嗎?有人能對父親作出這樣的事情嗎?我還沒有死呢,你竟然就已經在圖謀夏氏的産業。”
我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交叉着指節緩緩摸索着,毫不猶豫地反駁道:“不,你錯了,我并不想要夏氏的産業,這一切的最終受益者只會是姑媽和天美,夏氏的一分一毫我都不會帶走。”
我停頓了一下,絲毫沒有估計夏正松鐵青的臉色和眼中的震驚,“我很快就會離開中國,所以夏氏對我來說一點用處也沒有。”
“只可惜……即便是這樣,我也不會将它留給你的私生女楊真真。”當我說到這裏的時候,夏正松明顯有些惱羞成怒,可還沒等他拍案而起,我停頓了一下,便又輕飄飄地開口說道:“就算我只是夏家的養女。”
這一顆炸彈顯然讓他頓時忘了自己即将脫出口的訓斥,反而神情緊張地追問道:“什麽?你已經知道了你是養女嗎?那麽你媽媽她知道嗎?”
我很滿意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姑媽,便也沒有繼續吊他胃口的打算,“她不知道也不會知道,這些陳年舊事,我是不會讓她去煩惱的。”
“那你就是約我出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夏正松在了解到我知道當年自己被收養的真相之後申請頓時改變了,如果說他從前還披着身為父親僞善的外表,那麽如今他已經完全了解到我不是會顧忌這點父女之情從而手軟的人了。
看着他警惕而防備的眼神,我反而覺得如釋重負,那種時常叫嚣着不瞞着的莫名*也漸漸平和了起來。
我下意識扯出了一抹笑容,吓了對面的夏正松一驚,遞過去一份早已起草好的協議,任由他慢慢翻看。
協議上包含了夏氏所有的産業,大多數已經被我我徹底掌控,盡管還有一小部分仍然在負偶頑抗,但是拿這些做籌碼已經足夠了。
我從沒有打算将其據為己有,而聽過了天美的未來打算,我更不會将它們交給對此根本沒有興趣的天美。
我把所有的産業,都還給了夏正松,他可以完全的掌控他們,但是前提條件是,他永遠也不能夠再見到楊真真,而且他必須輕松親手把楊真真一家送出國。
夏正松顯然是被我條約中的嚴苛要求氣到了,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甚至将協約緊緊地攥起,紙張發出艱難的喘息,聽着不免讓人忍不住皺眉。
夏正松的反應并沒有讓我生出一絲驚訝,我只是輕輕端起桌上的咖啡淺淺地抿了一口,感受着咖啡醇厚苦澀的口感,任由他做着垂死的掙紮。
最後夏正松沒有出乎我的意料,盡管滿臉屈辱,但他還是簽下了合約。
看着他離開咖啡店仿佛突然間老了十歲一般的背影,,我有些感嘆,卻也有些釋然,無論今後他們會有怎麽樣的命運,都與我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