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秦戈有房卡,刷卡開門後房間裏一片漆黑像是沒通電,但另一張房卡明明就插在取電處。
這意味着房間裏另一個人已經熄燈休息了。秦戈沒刻意放輕腳步聲,視線适應黑暗後關門,進屋,大大咧咧躺在雙人床的一側,床的另一側有被褥凸起的弧度,裹在裏面的人一動不動,似乎是真的睡了過去。
但秦戈偏要誇張地長嘆一口氣,長籲出聲,用自言自語的調子亂用成語感慨:“你才離了我幾天吶,就遇人不淑。”
陳栖葉果然是在裝睡,倏地從被窩裏鑽出來坐起身,打開床頭的燈光按鈕。秦戈眼睛眯了眯,他還是雙手枕住腦袋背靠床頭板,一條腿放床上,另一條腿晃在床沿的吊兒郎當的姿勢,嘴角微微向下做懊惱的表情,真實的笑意卻是藏不住的。
而陳栖葉抿着嘴,胸膛幅度小又急促地起伏,直勾勾盯着秦戈。
“你瞪我幹什麽?”秦戈語氣诙諧,“我這是在幫你看清那位好朋友的真實意圖,像她條件這麽好的女孩上趕着和你交朋友,總不能是來做慈善。”
秦戈說得夠委婉了。陳栖葉恍然想到陳望曾經告誡過自己的,沒有人會心甘情願對另一個人好。他們都是在誘惑你,讓你掉進他們的陷阱。
陳栖葉腦子裏一團漿糊,換了個正對秦戈的姿勢跪坐,眼尾發紅:“你早就知道了?”
秦戈抽出一只手伸出兩根手指,抖動手腕指了指自己和陳栖葉的雙眼,那意思是他比陳栖葉更會看人,一切都在他秦戈的掌握之中。
“不過我也不是預言家,原本以為她這種禦姐看上你,是想找個服從性高的食草男逗逗玩玩,沒想到……”秦戈笑的時候并沒有和陳栖葉對視,沒把話說全,聽得陳栖葉更為郁悶,責問他:“那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也不攔着我和她睡同一個标間。”
“我攔得住嗎?”秦戈眼皮擡了擡,笑意不似方才那麽明顯。兩人在片刻的沉默中全都心照不宣,如果秦戈從一開始就幹涉,陳栖葉肯定會排斥,不樂意自己的生活被指手畫腳。
“但事實證明,你在人際交往這方面确實不太行。”秦戈調侃的同時對陳栖葉多了份憐愛。陳栖葉好像總能吸引些奇奇怪怪的人,除了喬音,那個老男人的名字他們倆誰都不想提及。
“乖,聽哥的話,認清自己,別再做自己不擅長的事兒了,沒必要,真的沒必要。”秦戈傾身,把陳栖葉撈進自己懷裏,像摸小狗似地摸陳栖葉的頭發,語氣卻正經得像個大家長,“人心隔肚皮,回北京後別再和喬音聯系了,什麽社團啊學生會的也別去摻和,你自己交的朋友全都不靠譜……”
陳栖葉突然從秦戈懷裏掙出,扭身看着姿态懶散的秦戈。
秦戈侃侃而談,又一次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陳栖葉喉嚨口堵着,臉上的肌肉細細搐動,兩個小酒窩若隐若現,苦的,一點都不甜。
陳栖葉眨了兩下眼,又憋屈又委屈地把自己塞回被窩裏,關掉燈,背對着秦戈一動不動,再往邊上挪一寸,就得掉下去。
“……你什麽意思?”秦戈的聲線在黑暗裏更為生冷。他從鼻孔裏哼了一聲,對陳栖葉的反應很是惱火,一些氣話差點就要不過腦子地探出口,他不假思索說的來的卻是:“我做這些還不是為了你好!”
房間裏頓時安靜得能聽見風吹打窗戶的聲音。
陳栖葉大睜着眼,每口氣沉到丹田底都會再屏個幾秒。秦戈則被心口軟綿綿的痛感觸動,一絲一絲,抽絲般剝開一個又一個對戚渺渺的隐瞞。
他的每一句謊言都微不足道,一句接一句,堆積成山,将所有人壓垮。
而他的初衷,左不過是為母親着想,希望她好。
如此隐瞞十多年,最後落個廣廈崩塌。
秦戈的太陽穴突突得挑,頭疼得厲害,身子從倚靠的床板滑落,平躺在床上。
“诶……”他盯着烏漆麻黑的天花板,惆悵道,“同床異夢,貌合神離啊。”
又是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陳栖葉把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腦袋鑽進白色的被褥,極為緩慢地挪動身子,再把腦袋探出來,他側躺在秦戈身邊,并把被子也蓋在了秦戈身上。
秦戈伸長手臂,陳栖葉往上蹭,枕在秦戈的肩頭,然後也伸出手,橫在秦戈胸膛上,将人擁抱。
秦戈額邊凸起的那根神經淺淺平息,不再劇烈跳動。
“你又用錯成語了。”陳栖葉輕聲,又往秦戈懷裏蹭了蹭。
他們怎麽可能同床異夢,貌合神離,他們明明如膠似漆,兩情相悅。
秦戈在他發間落了個吻:“我剛才不應該兇你。”
“沒關系。”陳栖葉對秦戈的臭脾氣比秦戈本人都還了解,也比任何人都寬容。
“我就是覺着……你那麽喜歡讀書,喜歡數學,我當然希望你快點轉去數學系,然後繼續讀書,一直讀,讀到碩士,博士,博士後……”秦戈眼前的黑暗一望無盡,他暢想中的未來一片光明,光是想想,就足以讓他露出心滿意足的笑。
“我知道。”陳栖葉聲音還是很輕。不可否認,秦戈對陳栖葉優缺點的洞察比陳栖葉本人都通透,也比任何人都期待。
“睡吧。”陳栖葉閉上眼,又睜開,扯了扯秦戈的外套提醒道,“你還沒洗漱吶。”
“洗什麽漱啊,累了累了,湊合睡吧。”秦戈在陳栖葉面前毫不掩飾邋遢,陳栖葉說衣服總得換吧,秦戈反問他都老夫老夫了,有必要這麽講究嗎。
陳栖葉:“……”
秦戈怕陳栖葉又催他,幹脆裝睡,把呼嚕打得特別響亮。陳栖葉沒心軟,捏住秦戈的鼻子,秦戈呼嚕了兩聲後扭扭捏捏裝可憐:“你就讓我睡吧,我頭疼,頭疼。”
秦戈側躺将陳栖葉狠狠抱住,不讓他亂動。
陳栖葉被他的孩子氣打敗了,盡管姿勢不太舒服,還是和秦戈纏在了一起,更沒有抱怨和推搡。秦戈或許是真的倦了,沒動手動腳摸這兒揉那兒,難得安穩的同時雙眼卻在陳栖葉看不見的地方半睜着,耳邊不受控制地回響喬音說過的話。
喬音問:“還是說……你要自己來?”
他沒回答,而是揚了揚一直處于通話狀态的手機,示意陳栖葉全都聽到了。喬音一臉錯愕,但很快就付之一笑,秦戈離開前她還大方地邀請:“你要是想學手法,随時都能聯系我。”
秦戈閉上眼,企圖将這段插曲忘卻,他在那個晚上難得做了個春夢。
他将陳栖葉豢養,夢裏的陳栖葉完全屬于他,臣服于他。他們渾然難分,再也分不開了。
然後夢醒了。
他下面*得厲害,還沒能睜開惺忪的眼,就下意識抓住陳栖葉的後脖頸将人往下摁。陳栖葉也半睡半醒——這時候的陳栖葉是最乖巧的,秦戈讓他幹什麽他都照做。十分鐘後從半封閉的悶熱的被窩裏鑽出來,他的臉憋得泛粉泛紅,劉海被汗黏成一簇一簇貼在額前,眼眸對不上焦,還是沒睡醒的迷離模樣。
他張了張紅豔的唇,吸出來的東西已經咽下去了。
他重新枕回秦戈肩上,秦戈的另一只手整理他的頭發,餍足道:“頭發該剪了。”
“好。”陳栖葉答應。秦戈上回離開北京時就說過,他留短發好看。
兩人沒再賴床,繼續最後的旅程。喬音不愧是年紀輕輕就入圈的女s,雙商極高,和陳栖葉與秦戈相處依舊融洽,同行的其他人根本看不出端倪。晚上他們抵達蘭州機場,坐各自的航班回大學所在的城市,秦戈的登機時間最早,喬音注視着陳栖葉戀戀不舍到恨不得跟秦戈一起走,笑着搖搖頭,自知沒有人能在他們的關系裏插上一腳。
和來時一樣,陳栖葉回去的機票也是秦戈訂的。上飛機後他和林記坐在一起,林記倒頭就睡,等飛機餐來了後才醒。他挑食,什麽菜都只吃幾口,陳栖葉也不愛吃飛機餐,但又不想浪費,逼迫自己光盤。
林記咬着酸奶吸管觀摩陳栖葉認認真真吃難吃的飯,看着看着,這畫面還挺下飯,把他的食欲也勾了起來又吃了幾口。
“怪不得讀高中的時候,秦戈那麽喜歡投喂你,你吃東西确實賞心悅目。”林記說到這兒,突然想起了什麽,從錢包裏取出幾張百元鈔往陳栖葉手心裏塞。
陳栖葉雙手緊握不拿別人的錢財。林記“啧”了一聲,說這錢是滑翔傘的,他之前想還給秦戈,秦戈不收。
“這個項目是秦戈請大家玩的。”陳栖葉和秦戈一條心,“而且你知道的,他不缺錢。”
“我知道,但是……”林記支支吾吾,面露難色,像是有什麽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陳栖葉于是松了松手,接過那幾百塊錢,換林記繼續往下說,林記旁觀者清,知道隐瞞不是長久之計,再不好意思開口,也還是告訴陳栖葉實情。
林記同陳栖葉說:“你去北京後,秦戈和家裏人就鬧翻了。”
他還說,秦戈主動把所有儲蓄卡都還了回去,拒絕接受戚家人在學習生活上的經濟支持,不要面包要愛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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