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擄

第2章 :被擄

烈火如猛獸的長舌,一下子将整個飛星塢盡數吞沒。漫天皆是飛揚而起的灰燼與濃煙,而他被反手反腳以鐵鏈捆着,昔日的家在眼前被生生燒毀,卻無能為力。

絕望與仇恨如同這燒毀了飛星塢的大火一般,也在他內心深處熊熊地燃燒了起來……

宗念猛地睜開了眼睛,才發現自己已經額上已經滿是汗水。滿載溫馨回憶的家被燒毀的慘烈景象仍在面前回放着,仿佛他仍然掙紮在這個糾纏不休的噩夢之中。

他又再一次地夢到了。

擡手擦掉額上的冷汗,宗念告訴自己仇人已死,親人的在天之靈已經得到了慰藉,那份恨意可以放下了。但心中難平的心緒愈發起了層層波浪。

這種感覺仿佛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卻只打進了一團棉絮之中。即便仇人都已經死光了,但他也絲毫沒有那種大仇得報的痛快感,心中郁結,仿佛自己那沒日沒夜的三年都成了笑話。

沒有觀衆的笑話。

是就這麽接受,然後隐姓埋名繼續殘生?

這個念頭剛冒起便被宗念直直掐掉了。不,就這麽稀裏糊塗地接受,他根本不甘心!

不知名的英雄幫助自己滅了仇人,天底下哪有那麽好的事情。這背後一定有什麽古怪。只是他這三年間一直隐匿生息地待在崖底練功不問世事,而江湖時刻都在風起雲湧,哪個門派一夜滅門,哪個大俠名揚萬裏,或許都是瞬間的事。當年的飛星塢被滅門也無多少人過問。要一點點地查找線索,沒有一些勢力、只手空拳的自己怕是有些難。

……但至少得找出是誰殺了他的仇人們。

獨自一人靜坐在酒館二樓,眯起眼睛看着樓下剛掠過的兩匹快馬,宗念飲了一口酒。

他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家鄉,曾經的飛星塢所在的江南小鎮杭南。父母自盡,門人被屠之後,遺體連同飛星塢全都葬送在了一把大火之中,半點不剩。

自己還在崖底時曾經發誓,仇人不死便無顏回來,倒是沒想到這麽快又能踏上這養育自己的一方水土。

二兩清酒,一碟花生米,便能悠哉地過上一天。杭南人性子比較慢,旁人看得着急,自己卻不急不緩地,一日過得能有兩日長。在這裏似乎遠離了江湖的喧嚣,能偷得半日浮生。宗念僅僅待了兩天,就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兒時的無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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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曾和別人來這裏一起吃過花生米,但那時的他年齡未到,那人便不讓他喝酒,還非得饞他,惱得他一言不發地靜坐示威,直到對方輕笑一聲,遞過一碗酒來——酒太烈,把他嗆得直咳嗽。

有些懷念當時的情形,宗念捏起一粒炒得香脆的花生,放在另一空的白瓷碟上。

假死時一心報仇,不敢與任何人牽連,吃了母親自盡前給的秘藥一佛心,醒來時自己已被當作屍體抛到了亂葬崗,從此便把自己當作人世間的一條孤魂。

但這下,仇人都死了,是不是證明他也可以重返人世了呢?

他又捏起了幾粒花生,一一擺在之前的花生周圍。

然而宗念想來想去,眼下唯一的依仗卻只想到了父親的師弟,自己的師叔,斬風門的門主于戈。他為人忠厚,聽聞飛星塢遭難便立即來救援,但時機已晚。并且宗念被帶走并無人知曉,所有人皆認為他與自己的父母死在了大火之中,在青光莊內被囚禁時,他隐隐聽到過斬風門與青光莊斷交為敵的傳聞。

那就先去找師叔吧。宗念心中做了決定,又掂了掂錢袋,有些無奈地發現自己又花盡了路費。難道又得去驿站搬貨嗎?不不,先前是為了隐藏身份,但自己好歹也是個少俠,身懷絕學,現在已無需藏匿,怎麽就不能做些劫富濟貧的大好事呢?宗念黑漆漆的眼珠提溜一轉,心中便起了想法。

那今晚便去劉員外家吧,聽說他是個愛財的胖子,一定可以救濟窮苦的人們。

宗念一臉正直地點了點頭,即刻便決定了自己将來都要做個劫富濟貧的正義少俠。他年少時就有些調皮,現下少了報仇的壓力,被壓抑得沉悶的性子卻又慢慢地冒出了一點頭。

正胡思亂想着,本來只有宗念一人所在的二樓,卻突然間搖搖擺擺地走上來了另一個人。他垂着頭,一手提着一壺酒,黑發散亂着并未紮起,撲通一下便倒在了另一張桌子上,與宗念僅隔了一張桌子。

那人醉醺醺的,一身玄色衣衫,用料看起來質地甚好,走進來的步伐雖然虛浮但完全不亂,應該也是哪個混得不錯的江湖人吧,卻不知道為何在酒館裏買醉。

他趴在桌上,時不時痛飲一口手裏的酒,明顯就是已經爛醉如泥。

宗念闊別江湖三年,很無奈地發現許多事與自己當初知道的都相去甚遠。

雖然覺得無需再完全隐藏自己的痕跡,也不再時時刻刻都運轉着皆空心法,但該有的警戒心宗念還是有的,他并不随便與江湖人結交,因此也不願意與這個買醉的江湖人繼續共處下去,便想直接起身就走。

然而剛站起身來,便聽有人低着啞聲說道。

“當初出席與你相見,完全想不到會有今日……早知道,便不進去找你說話了。”

宗念被那突然出聲的江湖人吓了一跳,随即便發現他聲音粗啞得就像是剛剛哭喊過一般。再聯系到剛剛他醉酒時說出的一番話語,宗念猜想他也許是與心愛的女子吵架了。

但吵架也未必至于買醉的程度吧……難道是因為誤會對方嫁人了?

宗念忍不住在腦子裏想了好幾出劇情,等反應過來,又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可笑。

還是趕緊走吧。

但心裏還是有些在意,在路過那人之時,宗念忍不住提點道:“這位兄臺,酒多傷身,少飲為妙。”這句話是以前他常聽娘親用來勸愛酒的父親的,想不到此時他竟在酒館對一個陌生人也這麽說了,有些奇妙。

那買醉的江湖人聽到他的聲音,忽的渾身一顫,握着酒壺的手突然一松,酒壺破碎的聲音清脆地響盡了二樓。

他異樣的反應讓宗念心中産生了一絲愧疚,以為是自己突然的搭話過于唐突,正想道歉,便看到那個人猛地從桌上擡起頭來,雙目精準無比地直視着他,陰沉的眼眸看起來并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

“抱歉,我并非無意打攪——”宗念有些尴尬,同時埋怨于自己的多管閑事。

對方卻死死地盯着他,雙目愈發通紅,也看不出是因為醉意還是因為怒意。

這下事情糟糕了。宗念心中暗算若是待會對方出手,自己能有幾成勝算。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居然看不出這個人的深淺,仿佛對方也練了皆空一般。

“兄臺,我——”

正想再次解釋,對方卻突然發難,原先拿着酒壺的那只手直直地攻向他的咽喉!

宗念一驚,急忙側頭躲開,卻在瞬間發現對方的另一只手已如閃電之勢點中了他的穴道。

原來那招鎖喉是騙他的假動作……在沉入昏睡之前,宗念懊悔地想。

等他再次醒過來時,已經不知道過了幾時。宗念想動,卻發現自己完全動不了,似乎在昏迷的時候重新被點了另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點穴手法,用內力強沖去解穴至少需要六個時辰。

叫你多管閑事!宗念心中後悔也于事無補,他無奈地環視了四周,發現自己似乎坐在椅子上,房間內沒有點起燭火,看不出是何種模樣。

把自己擄來的人武功比自己高出太多,這樣的人大多是行事古怪,難以捉摸的性格,宗念完全猜不透對方這個舉動是想把自己如何,但他知道這次可沒辦法再假死一次了。

沒過多久,門卻突然被撞開來。

還未擡頭望去,鼻腔之間便率先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宗念皺起眉頭,便看到一個黑影朝着他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宗念心中一緊,以為對方要出手,卻沒想到對方卻直接坐在了他椅子附近的地板上。

大概,高手都是古怪的……宗念只好如此安慰自己。那個人坐在地上,一言不發地又開始喝酒了,喝了幾口,那啞得不能更啞的聲音再一次地響了起來。

“我和他見面的時候,他才十歲。”

十歲……那豈不是小姑娘?這人……宗念有些嫌惡地抿起嘴。

“一臉氣鼓鼓的模樣,看起來可愛至極。”

用醉醺醺的語氣,帶着笑意說出的一番話語,宗念一旦把這情景套上一個大叔與一個十歲的小姑娘,便怎麽都無法接受。

“後來我便常常去找他,仿佛見不夠似的,越見,便越發想見。”

宗念突然産生了一種詭異的念頭,這個人該不會喝醉之後,都要找人來訴衷情吧?

“可是……可是他已經……”

他的話突然變得顫抖,似乎怎麽都說不下去了,只顧着囫囵吞着酒,等到一壺酒都飲得精光,屋內便安靜了下來。宗念對這種安靜很熟悉,因為他在洞穴裏修煉時,也是如此安靜。

不知為何,雖然無聲無息,宗念卻覺得屋子裏的另一個人,似乎在默默地傷心難過。也許黑暗中,還有他人看不到的淚水。

作者有話要說:

宗念:沒辦法親手複仇就算了,為什麽又讓我遇到變态?作者是不是和我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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