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門
第5章 :回門
面前的中年男子鼻直口方,蓄着一部絡腮胡,看起來粗狂豪爽,實際上斬風門門主于戈也正是這樣性格的漢子。他圓目微瞪地看着活生生站在面前的宗念,顫抖着唇不可置信地說道。
“你,你真的是念兒?”宗念朝他微微一拜。“師叔,正是宗念。”
把他上上下下地好好打量了一番之後,五尺大漢紅了眼眶,欣喜地将宗念摟入懷中。“好!好啊!宗家總算沒有絕後!來人啊,告訴廚房夥計多購置些上好的酒肉,再發些請帖,等過幾天,我要給師侄好好地開個接風宴!”
他這般激動,宗念也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鼻頭也有些發酸。
師叔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還能親近的人了。
上一代的斬風門門主向雲飛,僅收了兩個親傳弟子,大弟子是他的父親宗存劍,而小弟子則是于戈。宗存劍年紀輕輕便出來獨身闖蕩,性格也随性自在,成親之後便建起了飛星塢,不再怎麽過問江湖事。大弟子隐逸而去,向雲飛自然而然地便把門主之位傳給了忠厚誠懇的小弟子于戈。
現任門主于戈也如自己的師傅一般,只收了兩個親傳弟子,大弟子名為宋晉,上個月才出門辦事不在;小弟子名為丘笑,現在正在門裏幫忙處理門派內務。
宗念與自己的這個師叔見過次數不多,算來算去,也僅僅只數得上一只手。但現在師叔卻對他如此親近,不僅大擺筵席給他接風洗塵,更是直接爽快地将斬風門的一處院落撥給了宗念,讓他安心住下,無需擔心沒有落腳處,宗念相當感激,也松了一口氣。
如今自己孑然一身,既無仰仗又沒財産,唯一的執念便是報仇,仇人既已尋不到了,等到把自己想不清楚的謎團一一解開,便去做個行走四方的游俠,一了他十六歲時的願望。
與師叔說了一番體己話後,他被岳笑帶到了叫作初雲院的院子裏。一路上這位師兄都在熱心地給他介紹斬風門,随和又親切,讓宗念發自內心地生出不少歸屬感。
“你且放心住下,不要見外,就當做是自己家。”岳笑拍拍他的肩膀,“我比你大上幾歲,你叫我師兄吧。”
“岳師兄。”宗念乖乖叫道。
家中變故之前,他也一直在修習斬風劍法。雖然現在是第一次來到這裏,但卻也有種回歸師門的感覺。
“哎,師弟。”岳笑應了一聲,轉身便去幫宗念整理房間。
這個突然出現的師弟他曾經也是聽師傅說過的,當時自己還為這個年紀輕輕家中便橫遭變故的少年痛惜了一番。如今宗念大難不死,今日一見,心中更不由自主地對他産生了幾分疼惜,便像個兄長一樣地仔仔細細替他打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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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房間都收拾好了,岳笑才又囑咐道。“有什麽不習慣的就和師兄說,清楚了嗎?”
“我知道了。”
宗念猶豫了一會兒,又道。“師兄能陪我說一下話嗎?我這三年……其實也和死人無甚差別,江湖瞬息萬變,早已和三年前的完全不同了。師兄……能給我講講現在的情形嗎?”
方才與師叔重聚,他只說自己從青長榮手中假死逃脫,隐匿起來練功再找機會報仇,關于自己藏身在崖底與練習皆空的事卻半點沒提。
岳笑沒想到他會問自己這個,愣了一下,看他誠懇的表情,心想他這三年過得也不知道是什麽日子,竟然連這些也不清楚,不禁更起了幾分關照之心。
他把宗念拉到屋子裏的木桌邊,一人一張凳子坐好,這才開始講了起來。
“師弟,其實你是想聽那幾個門派世家是如何被滅門的吧?”岳笑指的自然就是宗念的仇敵們。宗念點了點頭,眼底浮上一絲恨意。
“那我便從飛星塢被燒起,一點一點地講于你聽。”
飛星塢被滅門之後,江湖中人尋找赤星羽練的行動愈演愈烈。所有人都認為赤星羽練被藏起來了,并沒有因為沒在飛星塢上找到它而認為它是子虛烏有的,相反的是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尋寶的行列中,甚至認為晚一步便會被人奪走。加劇了尋寶熱潮的還有另一個傳聞,那就是——赤星羽練上的那顆赤星,不僅價值連城,而且還能永葆青春。
這是多麽大的一個誘惑,是個人都無法不動心。有關赤星羽練的傳聞就像是一把長杆,突地出現攪亂了一池渾水。
就連斬風門都遭到了懷疑,認為作為宗存劍師弟的門主于戈替他們藏起了寶物,也有人興師動衆地找上門來,包括當時闖進飛星塢的那幾個門派世家,然而斬風門畢竟是一個不小的門派,并不像勢單力薄的飛星塢那般好欺負,便又灰溜溜地無功而返。
也因此,斬風門如今都與不少門派世家交惡。
但時間過得越長,虛假的消息便越多,尋寶的江湖人幾乎都陷入了困局之中。繼續下去毫無線索,停手卻又不甚甘心。有人花了重金向消息組織虛門買關于赤星羽練的情報,卻也毫無收獲。
就這樣混亂地過了一年,突然有一日青光莊也被滅門了。無聲無息,聽說那慘狀可謂是血流滿地,裏面的弟子門人沒有一個被放過,莊主青長榮死狀最慘,幾乎成了一灘辨認不出形狀的肉泥。有人說在青光莊被滅門的前一天,似乎看到一行帶着暗色鬥篷,看不清面目的人進了城。
究竟是不是他們将青光莊滅門無人知道,只知道那幾個一心尋找赤星羽練的門派世家都被一夜滅門,就像警告一般。
對方的實力如此之強,竟可以将這些不算小的門派一夜屠盡,江湖人人人自危,一時間流傳着赤星羽練的原主人——西域魔教——在出手教訓那些賊心不死的人的傳聞。
雖然也有仍不死心,為了寶物而铤而走險的人,但這股尋寶潮最終還是慢慢地平靜下了來。
“現在已經幾乎沒什麽人提到赤星羽練了,就好像之前那股血雨腥風是在做夢。”
岳笑語罷,有些擔憂地看着一言不發的宗念。
畢竟在這個事件裏,飛星塢幾乎就像炮灰一般,莫名其妙地因為一個傳言就被滅門,師弟心中應該并不好受。但他也明白,宗念一時間難以接受是很正常的,這時候說什麽安慰的話都并不管用,最好的辦法便是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天色也晚了,今天你且先好好休息。過幾天還有接風宴,到時候要與師兄多喝幾杯,不醉不休。”
岳笑說完便起身離開了,屋子只留下宗念一個人。
聽完師兄給他闡述的這些事情,他确實有些難以接受,甚至是有些憤懑。就因為一個來歷不明甚至莫須有的傳聞,一群人便赴湯蹈火似的趕了上去,惹出了一堆本應該沒有的事端,奪走了那麽多人的生命。這合理嗎?
宗念自嘲地笑了一下。若是他那些被滅門的仇人之中,也有如他一般有幸逃出、隐匿起來伺機複仇的人,那還真是冤冤相報何時了了。
好在事件暫時已平息下來了,否則他的處境便會變得十分危險。那個所謂的西域魔教,據他知道上一次魔教出現已經是50年前的事情了,若是魔教再現,江湖中卻又不知道得再起多少風浪。
宗念眼神一凜,他是萬萬不想再摻和進去了,滿心想着趕緊解惑,便去當他的游俠游蕩四方。
但師兄的話裏仍然沒有提到他最想知道的一件事,只得等在接風宴上再好好地問一問師叔。
宗念沒想到的是,這接風宴與他想象的壓根大不相同。
“念兒,到我身邊坐下,今天師叔要給你好好地接風洗塵,順便再多認識一些人,将來對你也多有益處。”于戈大笑着遞給他一碗白酒,酒味撲鼻而來,不怎麽會飲酒的宗念發自內心地想要拒絕,但又想到這是給他的接風宴,只得難為情地接了過來。
他以為的接風宴是叔侄兩人面對面地飲茶敘舊,沒想到卻成了一場盛大的酒會——好幾個一看就和師叔一樣粗放的漢子一人一罐酒,不停地碰碗對飲,甚至還興致高昂地拼起了酒。
師叔每給他介紹一個人,他就不得不與對方對飲一碗以示敬意。
就連看起來比較斯文的岳笑師兄,喝起酒來都一副雙眼發紅的狠樣,那股勢要和宗念喝個你死我活的模樣,看得宗念心裏一顫。
“師弟,莫再難過了!喝下這碗酒,前事就統統被你飲下肚,統統一幹二淨了!”這一席話說得痛快,宗念心有所感,難得地被勾得熱血沸騰起來,想着痛飲一番也好,大醉一場到忘了自己。
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酒,面紅耳赤、頭昏腦漲的宗念終于兩眼一黑,直接趴倒在酒桌之上。
迷迷糊糊之間,他似乎被什麽人抱了起來,輕輕放在柔軟的床鋪之上。喝下肚中的白酒燒得他渾身燥熱,尤其是胃部,難耐極了。但對方卻知道他的難受,不僅替他解了外衣,還拿了毛巾擦拭他燒得通紅的臉頰,稍微讓他舒服了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斬風門弟子甲:來人啊!剛剛看着一個黑影闖了進來!
斬風門弟子乙:宗、宗少俠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