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廢太子可絕對不是給兒子改個名頭, 換個待遇就算完了的:廢太子的勢力人手無論如何都要好生收拾清理一通……甚至好幾通。

之後數年,昔日的聖上如今的太上皇,正為自己唯一的嫡子閉門不出又基本不吭聲而暗自欣慰, 同時兒子的勢力也拾掇得“卓有成效”的時候, 被一道天降神雷劈傻了:他發覺自己冤枉了自己的嫡子。

在反複查證且太上皇輾轉了數個不眠之夜之後, 結果板上釘釘, 他确實中了反間計,冤枉了他那個極擅兵事的兒子。

蘇卉跟小靈靈說起這個的時候,難免幸災樂禍,“太上皇當年退位可是發自真心,真心得就跟漢武帝末年下罪己诏有得一拼。”

小靈靈抖了抖胡須,“嗯, 無顏面對江東父老了嘛。”

“掐指一算, 轉眼十多年過來, 太上皇早該靜極思動了吧。”蘇卉搓了搓小靈靈毛發極其“澎湃”的小胸膛,“但因為太上皇當年退得夠果斷, 交權給兒子時雖然還是留了幾手, 但總歸沒太多讓人惡心的亂七八糟的手段。所以父子關系在那些年一直比較融洽,現在嘛……就耐人尋味了。歸根結底, 就是因為父子兩個的~執~政~理念完全不同,不過就算理念相同也會因為一山不容二虎而多次較量。”

小靈靈被搓得呵呵直笑, 雪白的~胸~毛震顫個不停,“主人你支持現在的皇帝吧。”

作為一只橘貓,小靈靈頭頂、後背和尾巴都是橘色的, 其餘部分則都是一根雜毛都無的雪白。

面對小靈靈,蘇卉當真沒啥顧慮,“太上皇明明是能力不足,卻要做出一副為顧全大局而無奈委曲求全的模樣,看着就憋悶……又不是實在打不起。西南那幾位最起碼要謀求割據的老王爺,還有關外的游牧民族~政~權……這都是為生存空間注定你死我活的争鬥,太上皇還想委曲求全?我這個連着當了兩輩子老師的老百姓都覺得是笑話!甭管他是有心還是無意,在旁人眼裏就是他當好人,作為那柄尖刀的義忠王現在才落得個狡兔死良犬烹的結局。”

蘇卉說完就又枕回小靈靈這個毛絨絨軟硬合适得不得了的熱乎抱枕。

所以……主人算鷹派?小靈靈還沒來得及嘀咕,蘇卉就又開口了,“就算不是特別看得上賀甯,也不許太上皇繼續影響,或者說洗腦賀甯,再鬧得義忠王家宅不寧。”

小靈靈用小肉爪戳了戳蘇卉,“要調整課表嗎?”

蘇卉接下來的課程安排還是……圍繞着賈家來進行的,誰讓這陣子賈家攤上大事,導致她收入十分豐厚?

不趁着這個時候撈一筆那說得過去?別忘了她身上還有給親人們續命的關鍵任務呢。

于是她想見縫插針一下,準備把賀啓樓的課換成賀甯的——賀啓樓的任務主要就是鬥倒他繼母,平安襲爵,随着他本人越發出色,別說不用他動手,甚至連抱怨都不需要,他那火眼金睛的老爹就會主動出手收拾那些“越發心大”的後宅女子。

蘇卉就覺得給賀啓樓上不上課就都那樣了,她哪裏想得到這個想法剛剛說出口,就被小靈靈急切地勸阻住了:主人您要時刻關注學生的狀态!您不給賀啓樓上課,他能崩給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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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卉也不生氣,只是好奇,“年紀不大,他脾氣不小……那麽他能怎麽崩給我看呀?”

小靈靈認真道:“神瑛侍者能下凡,绛珠仙子要報恩,賀啓樓會重生,甚至于主人您能穿越,都不是沒有原因的。說句無情的話,能出現在我備選學生列表的這些人最起碼都付得起課時費,不管他們身上的功德和氣運是自己掙的,還是祖宗剩的。”

“也就是說,要麽幹脆一點關系都沒有,但凡插了手教過人家,那就得管到底了?”

小靈靈着急得摔起了尾巴,“不是呀!盡人事聽天命,您作為老師盡力了就行,哪裏還能真賴上您呢?教學期間,學生的生命安全您要負責,但結束課程的學生絕對跟您不會再有什麽關聯!”

意識到小靈靈有些話似乎不能直接說出口,蘇卉便試着問,“那你的意思是……難道賀啓樓特別不同尋常?”

小靈靈忙不疊地點頭,“主人您升級,我能跟着水漲船高呀。”

蘇卉心裏有了猜測,又追問了一句,“他将來也特別不凡?能到什麽程度?”

“我看了一次他氣運加功德的總和,将來的……預計将來的。”

“到什麽程度?難不成還坐上龍椅了?”

“那倒沒有……”小靈靈胡子一翹,“也沒差多少。”

蘇卉秒懂,“權臣?鳌拜?”

打比方也得打個稍微精準點兒的,小靈靈修正道,“多爾衮。”

攝政王啊……

蘇卉一把将小靈靈撈在懷裏,狠命揉搓,邊搓邊笑,“小家夥野心不小!你還想我教化天下嗎?”她是沒那個功夫和精力教導多少學生,只能走少而精路線,但有個未來的攝政王學生……那就有了無限可能。

穿越女有幾個沒有點事業心的?名垂青史都是較低要求,萬一将來有機會跟同行一起聊天,大家攀比的,最起碼也得是史書上能占多少篇幅,以及……搞定了多少超大牌粉絲……吧。

能稱得上大牌粉絲,怎麽也得是同樣青史留名的大人物。

蘇卉越想越覺得……嗯,為了不給同行丢臉,是得有點雄心壯志。

主人搓着她若有所思,小靈靈搖着尾巴,在心裏給自己點了個贊。

話說轉天,從王府回來的賈政明顯提不起興致,要知道離府出發去王家的時候這位二老爺嘴角還隐約帶着幾分自得——誰讓他要做皇子外公了呢?

父親會在舅舅家碰壁,也在賈珠的預料之內:舅舅王子騰雖然沒回京,但舅母可還在家中“鎮守”。說起眼界見識,舅母這位響當當的一品诰命都穩穩壓他老子好幾籌。

賈珠想到這裏,照樣笑得出來,他轉頭就吩咐屋裏值守的心腹,讓他把“父親向舅舅求援遭拒”的消息傳入宮中貴妃的耳朵裏。

不論如何,賈珠和他妹妹的立場都一樣:那就是一定要離王家遠一點,尤其在他們有求于“舊主”義忠王的時候。

卻說賈政坐在書房悶頭生氣,好一陣子之後,他擡腳就往他大哥的院子走。

至于王夫人,此時也聽說老爺回府臉色極不好看——老爺的為人她清楚,在家裏還不屑于裝模作樣。

因此王夫人心裏就是“咯噔”一下。

前來傳話的金钏兒見二太太沉了臉,她便垂頭盯住鞋尖兒。平素她在二太太跟前頗有臉面,然而此時不僅不敢勸,連喘氣都不敢大聲。

在外面的彩雲也沒聽見什麽動靜,只是想着又得給大爺送個信兒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王夫人才揮了揮手,吩咐金钏兒,“你且先下去。”金钏兒行禮後剛剛擡腳,就又聽王夫人道,“去請珠哥兒來。”

彩雲一聽,心說倒是省了回事。她找上珠大爺也不圖什麽了不得的前程,而是……只希望太太不要随意把她配了人。

伺候太太越久,越不敢指望太太:太太瞧着一心向佛,實則……二奶奶不說旁的,賺來的銀子也正經孝敬了太太,太太何嘗為了二奶奶說過幾句話正式求個情?

嫡親的侄女尚且如此……她反正是不信太太能為她們這些個丫頭着想。

話說這邊賈珠剛剛打發人給宮中的妹妹的遞了消息,順便還給賈琏遞了個口風——因為賈珠對弟妹王熙鳳一直不放心,比他親娘還不放心。

他正想再給他媳婦提個醒,金钏兒便到了。

賈珠不用費勁兒就把母親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母親終于怨起舅舅來了。

畢竟是親娘,能勸他總是要盡一盡力的。只是怎麽勸,勸多勸少,他卻要再斟酌一下。

賈珠跟着金钏兒來到母親房中,見禮落座,給他上過茶後,屋裏伺候的丫頭無需太太的眼色便一一告退——知道母子兩個要說體己話,甚至外間都沒留下一個。

等人走光,賈珠吃了口茶,便決定直言相告:因為事關朝政人事,說得委婉些他娘恐怕就聽不懂了。

他老子指望不上,這個家他不撐也得撐着。不然樹倒猢狲散,哪個又能得了好?!

幾天過來,賈珠徹底意識到義忠王真心沒把他家放在眼裏:因為真要收拾他家,現在聖旨就該到了!

他估計聖上和義忠王現在反倒是在等他家,也就是兩位老爺認錯的态度。

在伯父和父親“官迷”發作,舍不得那點虛名的時候,母親千萬千萬不能再稀裏糊塗還自以為精明地扯後腿了。

于是賈珠開口道:“太太,琏哥兒的官兒走的是義慶王的門路,隔壁蓉哥兒幫着牽的線;薛姨夫則是通過姑父,找上了工部侍郎蘇大人,這才補了缺,如今在工部,”他想告訴親娘姨夫在工部憑本事才幹把父親壓得喘不過氣,話到嘴邊,覺得還是給父母都留點面子得好,“頗得贊譽。”

王夫人對此多少也有些猜測,尤其是親哥兩次三番都不出力,總不能人不在京城,忽然就想起來幫襯一二了吧?

因此長子在這個時候說這番話,她一下子就信了大半,“焉能如此?!”她挺想問蓉哥兒當了大內侍衛,緣何不幫他老子在貴人面前說說話?

從不愚孝的賈珠沒聽出他母親的潛臺詞,不然怕是要笑掉大牙:親爹睡了他媳婦,他不害他爹……不管是不想還是不能,都已經挺不錯的了。

涉及大筆銀錢,尤其是在自家修了園子,還一時用不上,再不剩什麽“餘糧”的時候,賈珠繼續道,“太太和姨媽都……”沒少給舅舅孝敬,“節禮年禮給得十分豐厚,太太是不是心存疑慮,覺着收了禮又是親戚,說什麽也不好不伸手,哪怕提點幾句呢?”

王夫人點了點頭,她面色有些發白,喉嚨也很是發幹……她猜得着兒子要說些她很不願意聽很不願意信的話,然而此時此刻已然由不得她不聽不信了。

賈珠聲音壓得低,卻吐字清晰,“舅舅乃是一品大員,背後又有了不得的靠山,整日裏捧着金銀財寶想要搭上舅舅的人數不勝數。舅舅有這樣一大堆有銀子有本事又心甘情願捧着他的人可用,何必非得拉扯咱們這樣失了勢的人家?太太,伯父和父親都不得上朝,比起祖父還在的光景,不算失勢也是大不如前了。”

王夫人身子猛地一晃,眼圈兒立時就紅了。

兒子已經很委婉了,說直白些,其實就是她親哥哥王子騰如今瞧不上她家!然而再瞧不上,也不耽擱他孝敬照收!

王夫人随時都要仰倒的模樣,賈珠固然于心不忍,但也……只能接着下猛藥,力求一次除根。不然舅舅舅母又用得着自家,跟母親耳邊吹吹風,他還得想着防備背後捅來的一刀……

賈珠扶住母親的胳膊,硬下心腸繼續道,“太太,咱們家在祖父沒了之後,仰仗的都是舅舅,如今出了事,有求于義忠王,而舅舅背後的靠山與義忠王不是死敵卻勝似死敵……”

王夫人整個人從腦子到身子全都木了,緩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就見兒子目中關切全不作僞,她才嗫嚅着問道,“像忠順王府跟咱家不成?”

賈珠果斷答道:“有過之無不及。太太,貴妃投靠了皇後娘娘,遲早也是鄭妃的眼中釘肉中刺。咱們這樣的人家不要想着左右逢源,怕是猶豫一下,就能讓這些個貴人随手收拾了。”

王夫人極力掙紮着又問了一句,“娘娘可是懷了龍胎!”

說完這話,她自己都知道不能指着這個救命:小皇子別說沒生下來,就算生下來也得入得他父皇的眼,才能說話有人聽……王夫人只想倒在床上痛哭一場。

賈珠給母親順着氣,“姨夫姨母早已經遠着舅舅,順帶着跟咱們家也都不熱絡了。姨夫素來志向遠大,要給表妹謀個好前程。舅舅固然勢大,也沒勢大到能把兩個外甥女先後都送入宮中,還都能得個一宮主位。”想了想,他覺得這句話母親現下必然聽得進去,“貴妃能得寵,靠的也不是舅舅。太太別聽舅母……張口就來,她那些自吹自擂都是別有用心。舅母她也曾好幾次給貴妃傳話,讓貴妃在聖上跟前提舅舅分辯幾句。”

王夫人長嘆一聲,“我知道了。”

賈珠順勢給母親捶了捶肩膀,“太太,禍不及出嫁女……”

王夫人陡然瞪大眼睛,見狀賈珠嘆了口氣,“舅舅在西北弄出的事情……舅舅委實膽大了些。”

王夫人緊緊盯着近在咫尺的兒子:酷肖自己的面容,黑漆漆的眸子同樣回望着她……她瞬間便洩了氣:兒子何必要糊弄她?!若非情非得已,兒子也舍不得他舅舅這個一品大員的幫襯吧。

王夫人在悲從中來的同時也不免心生些許安慰:兒子總歸跟她這個娘親一條心。比起娘家哥哥,甚至丈夫,都沒有兒子更靠得住。

看着母親臉上漸漸恢複血色,賈珠便想:甄家的事兒還是以後再跟母親說吧。甄家一樣志向遠大,而且比起同樣其志不小的姨夫薛恒,他們可不怎麽踏實……

與此同時,在距離榮國府不遠的王府,也有對母子在說着體己話。

王子騰只有兩個兒子活到成年,全是與妻子高夫人所生。

如今長子跟着父親在西南,次子則為了準備後年的恩科而已然回到京城。

春闱顧名思義,自是要在春天舉辦。眼見着要入冬,距離後年恩科也不過一年半的時光。此時王子騰次子歸來,并不算早。

而剛剛正是王子騰次子接待的賈政,兩語三言之間就讓身為長輩的賈政灰溜溜地告辭而去。

高夫人對二兒子的手段十分滿意,誇獎過兒子又道,“你父親離京時便囑咐我,随後的家信裏又提過一回,他那妹夫上門,哄弄過去便是。”

王子騰次子笑道:“貴妃娘娘有孕在身,珠表弟跟我這姑父大不相同,母親,得空我便約珠表弟出門……以文會友也是好的。”

高夫人也笑,“偏你鬼心眼兒多!貴妃與你珠表弟都是明白人,他們兄妹兩個和咱們都一樣琢磨得清楚。讓你姑父碰壁一兩回,說不準你珠表弟還要在心裏謝過咱家,免得你那姑父不會看眼色,時不時折騰一下。”

王子騰次子則感慨道:“榮國公一世英名,縱然那位被廢圈禁于宮中,依然屹立不倒,他與一衆老将在,”他指了指天,“就算想如何又不能怎麽樣。大姑父脾氣秉性還真不像榮國公。”

話說回來,榮國公要真是虎父無犬子,大約他父親也不好這樣出頭。他笑了笑,又道,“多留條路也好。”

若是将來義忠王再次起複,他們就把早先拾掇的姑父家把柄拿出來,往外一丢,義忠王殺雞儆猴之後,總不至于非要再狠手處置了他們王家。

說來也巧,母子倆正想到了一處,默契相視一笑。

傍晚的榮府裏,賈珠安撫過母親,出了母親的院門,就聽自己的小厮說二老爺還在大老爺那兒,他便想跟堂弟賈琏也見面商量商量,結果沒走出多遠,就見親弟弟寶玉從拐角處垂頭喪氣了蹭了過來。

賈珠一見弟弟,趕忙招了招手。

寶玉跟他的同母兄姐年紀差了許多。兄弟幾個年紀相近,可以還會吵吵鬧鬧,一旦年紀差得多……比如賈珠這樣,多少有點把寶玉當兒子寵。

實際上寶玉跟侄子賈蘭也的确沒差幾歲。

話說寶玉一見親哥,霎時露了個燦爛無比的笑臉。

賈珠見了,神情也情不自禁地溫柔起來——顏好就是讨喜,不服不行。

親哥哥在世,寶玉不是二房獨苗,家業有哥哥支撐,他享受着賈母與王夫人的溺愛,卻不似原著那般幾乎被養廢……因為他的明白人親哥還看着他呢。

比起親爹賈政,寶玉無疑跟親哥更為親近。寶玉就差撲過來直接抱他哥的腰了。

賈珠拍拍弟弟的小肩膀,“怎麽了,哪裏受了委屈?”

寶玉傻笑不吭聲,小跟班茗煙自是要為自家二爺向大爺讨個“公道”。

賈珠聽完,心裏暗道一句果然如此,稍有不自在便沖兒子出氣,老爺這個爹當的……他也只能在心裏感慨幾句。

可他還得替老爺向弟弟解釋,“老爺這陣子氣不順,你不要理會。若是不想招惹閑事,這陣子我送你去姑父家坐一坐?”

寶玉算是跟着兄姐長大,作為備受寵愛的小兒子,黑暗面見得不多,卻也遠遠不像原著裏那般沒心沒肺,“咱家是不是……貴妃有孕,咱家怕是也未必能得安生?”

賈珠頓感欣慰,再次拍了拍弟弟的小肩膀,“你心裏有數就是,也沒什麽大不了。”

沒人會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弟弟寶玉——因為知曉來龍去脈之人也沒幾個,但寶玉就憑風言風語以及長輩們的臉色猜着幾分,已然不錯。

寶玉點了點頭,“我聽大哥哥的。”心裏卻在琢磨,到了姑父家,可以求黛玉妹妹,讓他厚着臉皮問一問姑父姑母。

跟王家少攀扯,無論是自己還是弟弟妹妹,都該再親近姑父姑母些,其實史家兩位表叔也是難得的明白人,只是他們都是帶兵之将,本人經常不在京城,難得面對面說上幾句要緊的話。

賈珠堅信:史鼎史鼐兩位表叔都是故意遠着他伯父和父親的。

而這一晚,蘇卉翻了元春的“牌子”。

元春固然心事不寧,但她身子一直不錯,這一胎懷相又穩……再怎麽擔心伯父和父親,都……沒耽誤她吃吃睡睡。

看了元春的狀态,蘇卉有感而發,“你也是心大。”

元春撅了嘴,“不心大又能如何?我伯父和父親什麽樣子早就領教了,”說着她揉了揉依舊平坦的小腹,嘆了口氣,“這次多少還跟我有些幹系。聖上還沒下旨罰我伯父父親,那個買通我娘家下人,弄了東西進去的美人已經禁足了。若非我有孕在身,不好造什麽殺孽,她已然沒命了。”

陷害旁人造反,這哪裏能留得性命在?比較一下造反起碼死全家,那麽陷害人家造反的,沒怎麽牽連全家人,已經是聖上仁慈了。

只是想也知道,元春只要沒獲罪,還安安生生地做她的妃子,這一家子就沒有出頭之日。

蘇卉點了點頭,“知道你有孕在身,你伯父和父親又心生希望了。”

元春輕輕拍了下桌子,“哼,我就知道!幸好我哥哥明白事理。”

“你哥哥下一科都耽誤了,”蘇卉笑了笑,“反正下一科已經定準是恩科,橫豎就是晚了三年而已,趁着這三年再鞏固鞏固學問,考個更好些的名次豈不妙哉?”

元春擡手挽住蘇卉的胳膊,“先生又哄我。不過,”她嫣然一笑,而且這笑顯然發自真心,“這一胎來得也巧,先生不知道我前陣子愁得掉了頭發!”說到這裏,話鋒一轉,“我估摸着先生也能見到我哥哥……他才真是不容易,如今憑他自己一個,再加上我那個愈發明白起來的堂哥,怕也難說動我伯父和父親。”

蘇卉笑道:“所以才要你們兄妹兩個好生商量一番,然後把你們的打算告訴聖上,甚至于傳進義忠王的耳朵裏。”說着她捏了捏元春桃紅色的臉蛋,“你伯父和父親總是莫名其妙的膽大,你和你哥哥又總是動不動太慎重。”

元春垮了臉,“先生就是嫌棄我們膽子小啊。”

“我知道你的顧慮,怕那起子小人拿你們兄妹往宮內宮外傳遞消息說事,不過娘家人過來說說話,拿個主意,怎麽能算傳遞宮闱秘聞?好吧,關鍵是你要是說了聖上想聽的,那必定不會因此得過。”

元春想了一會兒,才又說出自己的另一番擔憂,“先生,我還怕義忠王想……”

蘇卉又捏了元春一下,“義忠王是有多閑?!還總把你家放在心上,”她心說我可是提醒過賈家的幾個學生,讓他們好好想想賈代化賈代善兄弟留下的~政~治~遺産,結果這幾個學生一個個的……莫不是被我吓唬住了?她想到這裏,話鋒一轉,“我直說了吧,義忠王總要看在你沒了的祖父份兒上,再說這一次你伯父和父親又不是什麽罪魁禍首,收拾你們也沒法兒敲山震虎。”

別說義忠王的确沒空搭理賈家,就算他一個想不開,非要殺雞儆猴,蘇卉也因為給了賀甯一張救命藥方,而有足夠把握讓義忠王放過賈家。

不得不說蘇卉這樣仙氣飄飄的老師,總是異常讓人信服。

元春甚至都沒怎麽思量,“我曉得了。處置只要說得過去就行……我想法子跟哥哥商量一下,再跟聖上提一提。”

蘇卉笑道:“正是這個道理。不過我多幾句嘴,你父親給你舅舅送了求救信,你舅舅沒理會,他一個沒坐住就跑到你舅舅府上讨口風去了。”

元春小臉登時就紅透了:氣得!

這事兒一下子戳到了她的心窩子,猛捶過桌面,她甚至有點口不擇言,“舅舅跟鄭家走得近,我都知道!上回祖母和母親進宮來,我都說了皇後娘娘既照顧我,說了好幾次。為了省得母親聽不出來,我還說了跟鄭妃除了在外面遇上,不然根本沒來往,也重複過。”

元春先是氣惱後來就越發委屈,“女兒做了貴妃,他得意起來,轉過頭卻又壓根不拿我的話當回事!”

蘇卉拍拍元春的後背,“氣什麽,你不是早知道他是什麽人了嗎?你還有個親哥哥可以仰仗呢。”

說到這裏,蘇卉就又忍不住給元春科普一下她伯父和父親的曾經,“你祖父在世的時候,可把你伯父和父親都帶到義忠王跟前過,而且不止一兩次。只不過義忠王尚且沒說什麽,你伯父和父親倒覺得義忠王并不可親。你伯父是個纨绔,院子裏的丫頭一茬一茬的,總是來來去去換個沒完,你父親……雖然不至于寵妾滅妻,卻極為偏愛趙姨娘。”

趙姨娘是個什麽樣的人,就不用多說了。能看重這樣的女人,還寵愛了這麽多年,足見政老爺真正的品味。

衆所周知,品味會随着受教育程度和閱歷改變……雖然不是特別精準,但是能從品味,特指偏愛什麽樣的異性,窺見到部分內在了。

元春聽到這裏,完全沒有替伯父和父親說話的意思,“義忠王則是鮮見的潔身自好,自律成這樣,我伯父和父親跟義忠王合不來才是尋常。”

蘇卉笑道:“你想明白了就好。”

賈家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蘇卉聽取小靈靈的意見,多“照顧”了幾次賀啓樓。

但是跟賀啓樓上課總有點約會的感覺,固然沒誤了正事,但蘇卉總覺得教得這樣輕松,課時費拿得也不手軟,多少有點心虛,相比較她真正幫助賈家人以及賀甯解決了很多而言。

小靈靈在下課後就安撫她,“系統給您的,就是您該拿的。”

不過老師和學生結婚,照舊能給變成伴侶的學生上課,只不過不再有課時費,教授的課程也得自掏腰包。

蘇卉覺得……即便如此,其實也挺寬松的。

轉眼入了冬,賈赦和賈政避重就輕的折子遞上去,沒多久聖上便下旨:賈赦從一品将軍削成了三品,榮國公和寧國公一樣,都是能承襲五代的國公爵位,如無意外的話,等賈琏襲爵後,也就到此為止了。

而賈政跟他哥一樣,因為治家不嚴而降職。因為女兒封妃而提上去的官位又削了回來,從郎中變成了員外郎……

因為薛恒和賈政都在蘇卉老爸蘇泰和手底下……入冬距離年底也沒多久,而工部這陣子極為繁忙,被削了之後一直興致不高從而本來效率就不怎麽樣,現在幹脆只差到幫忙的賈政,讓蘇泰和又記了一筆。

在向工部“大佬”的尚書禀告過後,蘇泰和把賈政調整成了薛恒的副手……

于是在蘇卉接了黛玉的帖子,到林家做客時,憑她這個外人都看得出探春在面對寶釵時,極其不自在。

蘇泰和是薛恒的直屬上司,因此寶釵見了蘇卉,自是比旁人更親熱幾分。

比起剛入京那會兒,寶釵要更坦蕩從容些,見到比自己出身更好的小姐妹,讨好得頗有分寸,而不如自己的,比如探春,她也沒有順勢刺一下的意思。

話說每次到林家,黛玉都要拉着蘇卉一起上廁所……說些體己話。

不知道守着廁所,有沒有助于直抒胸臆,反正沒別人在,黛玉就不再繃着“禮貌的微笑”,“你沒來那會兒,寶姐姐問過你好幾次。”

緣由……蘇卉當然是知道的,她知道黛玉也差不多知道——別說她這是繞口令,挑揀出些朝堂之事,以此來教導女兒的爹也不止蘇泰和一個。

蘇卉笑道:“我爹許是要調任,寶姐姐也是想試試能不能讨點口風。”

黛玉一針見血,“她家……是想跟着蘇叔叔?”

蘇卉點了點頭,“不然呢。”

作者有話要說:  肥章。以後都盡量肥,更得不勤,那就讓大家一次看個足量。

今天拉肚子,我不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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