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賀啓樓微微歪着腦袋, 望着蘇卉有那麽一會兒,才堅定道,“我還是再找伯王打個小報告去。”
蘇卉好奇了一下, “哦?”
賀啓樓解釋道:“聽說忠順王管得多。我找蔣玉菡萬一被人尋着了行跡, 又攔不住老頭滅口……還是伯王派人收拾來得好。”
不亂搶人頭可是個好習慣——慎重的聰明人一般都活得久也活得更好。
蘇卉開得是夜校, 學生第一次被召喚出來的時候要麽是已經躺在床上了, 要麽就是打算躺~上~床~去。
在這個時代,晚上睡覺大家又一般都穿得比較多,學生們一次兩次過去也習慣了時不時地讓仙子老師叫走……因此學生們到來的時候都是衣冠齊整,唯獨賀啓樓……他今兒幹脆披散着長發,倒是難得一見。
蘇卉順勢上前,摸了幾下賀啓樓的頭發, 暗自感慨手感真好, “你不去做出頭鳥, ”她戀戀不舍地收回手,“很好。他們兄弟幾個之間不止牽扯了多少恩恩怨怨, 連聖上都要頭疼, 也不好理會,除非是人證物證聚在的鐵案, 那麽聖上肯定會樂呵呵地抄了忠順王他們的後路。”
仙子姐姐每次忽如其來的觸碰,都能讓他熱血沖腦, 懵逼良久。
這一次他依舊傻兮兮地盯着蘇卉,半天才吭哧出一句完整的,“聖上如今是睜一眼閉一眼?”
“如今距離撕破臉還差得遠……太上皇至少還有十年壽數, 鄭妃的兒子都還沒領差使開府建牙,所以早着呢。”
一聽這話,理智差不多回籠的賀啓樓難免喪氣,“背地裏算計這麽一通,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雖然依舊是個試水似的小打小鬧,但不了了之卻倒未必。”蘇卉上輩子活過的年頭擱在這個時代孩子也怕是要該議親了,因此義忠王夫婦的心态她都能體會幾分,“在你上一世,忠順王忠信王他們是從什麽時候起頻分折騰賀甯的?”
賀啓樓果然靈光一閃,“是……在他大婚之後!”也就是三四年之後。
眼見着賀啓樓頭頂呆毛一晃一晃,蘇卉忍不住又伸了手,“義忠王夫婦再怎麽寶貝賀甯,也會故意讓他吃點虧,漲點教訓,不然他也實在是太天真了。其實要不是這陣子賀甯過得不大順氣,無處發洩,也不會讓他爹娘知曉太上皇究竟灌輸了什麽。我也等他反思一陣子,再出面教他做人。”
賀啓樓很愛被順毛——沒娘的娃或多或少都有點肌膚~饑~渴~症,現在讓仙子姐姐兩次三番地順毛,哪怕事關好兄弟賀甯,他都止不住地思路漂移……
蘇卉一看:又走神,于是她趁機大力虎摸了兩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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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啓樓忽然擡頭,“姐姐,那你不要摸他。”不能像摸我這樣摸他!
這個時候就開始吃醋了嗎?
蘇卉雙手齊上,一通亂揉,“好的,就模你。”
賀啓樓頭發亂成雞窩,笑得燦爛極了。
在給賀甯上課之前,蘇卉見縫插針地見了賈珠一面。
在榮國府,像賈珠這樣腦子清楚手段也有的成員,大約一只手都能數清。作為絕對的少數派,賈珠真是每次見面都積攢了一肚子的苦水。
賈珠坐在蘇卉對面,簡簡單單說了句他娘又勤往娘家跑,之後就捂着臉沉默了。他顯是不好意思了,“見着您,就想抱怨,您許是都煩了。”
那不至于。把你的不開心說出來,我沒準兒就開心了。
抛開賈家人,她其餘學生的課程都彎彎繞繞地與未來天下大局相關。蘇卉笑了笑,“收了你家祖宗的報酬,我得盡職盡責些。”
賈珠誠懇道:“您助我良多……本不想再煩勞您。”
蘇卉擺了擺手,“我只管給你出出主意,旁的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言外之意賈珠聽得懂,再說不知什麽時候這份機緣就會消散,他也想着……抓緊吧。
“前幾天我表弟……就是我大舅家的二表弟打發人來請,我母親在家也是拘得難受,娘家有求,自是忙不疊地應了。”賈珠自是知道王家表妹如何在外與人有了首尾,哪怕稀裏糊塗地躺到了義忠王世子身邊,她便順杆爬死咬着不放。他娓娓道來,“我這表妹終究心虛,又如何瞞得過家裏長輩?真相大白,不僅把我舅母氣個倒仰,還把我母親直接氣回了家。”
你想有個好前程,必定要跟王家做切割,只是欠缺了好時機的問題:科舉出仕,那麽最好別留下什麽道德污點,比如六親不認。
蘇卉又笑了,“你表妹們心都大。”
從王熙鳳到寶釵,再到這位王家姑娘都是。寶釵是想踏出一條青雲路,這個尚算靠譜,但王熙鳳……蘇卉當年看原著的時候年紀還小,現在閱歷見長,能琢磨出的東西自是不同。
話說賈珠賈琏堂兄弟兩個年齡相仿,當賈王兩家又一次想着結親,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賈珠都比賈琏有出息得多。相較于“空有爵位但無權”和“無爵有官位有實權”,腦子正常的都會挑後一個。
在元春封妃之前,賈政在榮府說話都比他哥賈赦算數……得多。
所以王家嫁女,賈珠才是首選。
然而為何把王熙鳳說給了賈琏?那是因為整個榮國府甚至算上王家人在內,都覺得王熙鳳配不上賈珠。
蘇卉就笑問:“當年你跟你堂弟說親的時候,你弟妹為何沒嫁給你?”
就沖這句話,上一句裏面的“表妹們”一準兒特指他外祖那邊的表姐妹們!
賈珠聽了這話也是臉不紅心不跳,更深以為然,“嫁給我堂弟,總能撈個二品夫人在手。這回瞧着不太好,自是要跟堂弟赴任去了。”
随着賈赦被削成了三品将軍,賈琏若不立下功勞,爵位極可能到此為止。原本略有些猶豫,還讓全家都瞧出幾分的王熙鳳果斷收拾了行禮,陪着丈夫到西北吃苦同時立功去了。
蘇卉繼續道:“你弟妹,還有薛家的表妹一個見識淺些,另一個則極有成算,全都遠了王家,難不成你還不舍得?”
“有什麽不舍得?”賈珠老實道,“我是想着這次若是鬧得大些,正好連着母親一起遠着王家一陣子。”
舅舅投靠了鄭家,還是在鄭妃所出的幾位皇子都還未見得什麽不凡之處的現在,哪怕身後有個太上皇撐着,他也十分不看好。
雖然……舅舅此時投靠也未必多真心,大約想着将來羽翼豐滿再另起爐竈,然而鄭家就是個傻的嗎?不會防着養出個白眼狼?
思及此處,賈珠不由頭疼起來:這次九成是奔着舅舅來的!
蘇卉能猜着賈珠的想法,心說賈珠不愧是賈珠,法子都想好了,現在……這滑頭怕是想試探她的意思呢。
想想也是,仙子給你的暗示……不,現在都堪稱明示,有什麽理由不聽?!
蘇卉暗笑,我偏不暗示你,“你都想好了還怕什麽?去告狀啊!”
賈珠也笑了,他牙超白,“謹遵仙子法旨。”
知道自家閨女真正的~姘~頭,也知道閨女竟是一無所覺地被人打包弄走,并丢在了酒醉不醒的義忠王世子身邊……王家姑娘的爹娘瞬間收聲,兩口子齊齊出了一腦門子冷汗:也不再鬧騰哭訴着要嫂子,也就是王子騰之妻高夫人出面讨個說法。
此時王家一位深得信任的管事正帶着幾位長随,懷揣着一封家信,連夜離京飛速趕往王子騰所在的湖南——這件事明面上牽扯了兩位王爺,沒錯,王家姑娘的~奸~夫也是宗室,正經的王府公子,此事背後還隐隐約約看出鄭家的幾分手筆,不禀告王子騰,誰又敢拿主意擔責任?
之後義忠王打發長史到王家詢問究竟想要個什麽章程,王家姑娘的爹娘已然明白輕重,只說不敢做主,得等堂兄回信。
你們是姑娘爹媽還不能做主……長史微微一笑,也不糾纏,寒暄幾句便告辭而去。
而這個時候賈珠也整理好了證據,用了幾個小手段密封好,在一衆士子唱和的時候,悄悄交給了他的一位同科。這位同科恰好是義忠王妃的內侄,王妃她哥哥的兒子。
賈珠與這位同科一直交情不錯,之前也常有書信和節禮往來,這一次……也就不顯突兀,關鍵是……他告狀又無需上門,而且……一回生兩回熟麽。
卻說義忠王把兒子關在家裏,把得力心腹打發出去收集證據,不過三天他先後收到了好幾分“小報告”,來自他的幾位堂兄弟,還包含小輩賀啓樓,賈珠等人,甚至還有王家姑娘的~小~奸~夫。
這位宗室小公子從親哥嘴裏得知他無意間得手的美貌小姑娘卷入了這麽個大~麻~煩,整個人都不好了:簡直是被雷劈個正着,小臉一會兒黑一會兒白,懵逼了好一會兒。
平心而論,這位王家姑娘極有姿色,這位小公子的确有意納她……如今嘛,全家一合計,小公子就讓他親爹領着,一起到義忠王府上說個清楚。
蘇卉這陣子一直盯着學生信息這個界面,見賀甯被他爹娘查證出的各路消息打擊得垂頭喪氣,夜裏也是輾傳反側,小夥子幾天就瘦了五斤,蘇卉知道自己該出場了。
被蘇卉拉到課堂之前,賀甯還在嘀咕:仙子老師怎麽忽然“銷聲匿跡”?嫌棄他沒能發覺酒杯裏加了料……從而對他失望了不成?
思及此處,他忽然眼前一花,驚覺周遭全變了樣,而有陣子不見的仙子姐姐正笑盈盈地瞧着他。
賀甯立時委屈了起來,“我還以為你也不要……嗯,嫌棄我笨……”
給賀甯當了好一陣子的老師兼知心姐姐,所以賀甯撒嬌,真是說來就來。
爹媽唯一的寶貝,可不就是個小公舉?蘇卉大笑,指指自己對面的椅子,“坐下說啊。”
賀甯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了些什麽,他立即低頭老老實實坐好,再擡頭時微紅的臉頰和微青的眼圈……又實在相映成趣。
蘇卉見狀忍不住調侃一下,“天才可用不着我呀。”
賀甯氣勢更萎了:作為義忠王唯一的兒子,他也難免驕傲,但是這個在蘇卉眼裏中二期沒過的少年再怎麽愛面子不想承認,也覺得這些年他越活越回去,傻得他都想給自己一頓耳刮子。
蘇卉一眼瞧出他的心事,“當年你爹幾乎閉門不出,你那些叔伯長輩若是再算計你一個小輩,誰瞧得下去?你們老賀家本來人口就不多,甭管老的少的都不大看得同族落井下石。可你爹要出山了,那些跟你爹一直不睦的叔伯長輩們又怎麽坐得住?算計不了你爹,折騰你還不是手到擒來?”
後面的話賀甯自己就接了下來,“毀了我的名聲,我爹後繼無人,誰還肯一心跟着我爹混呢……當年那麽多良辰猛将肯跟着□□爺打江山,圖的不也是青史留名封妻蔭子嗎?”
“這不是挺明白的嗎?”
賀甯“嗚”了一聲,“我是馬後炮!”
因為蘇卉教授醫學和藥理課而刷了老多好感,賀甯面對她比面對親爹更能說些實話,“如今想來,當時在酒樓,我那幾個兄弟……必有心中藏奸的,他們本就有心瞧我的笑話!我昏睡不醒,身邊就躺個小姑娘,他們那麽多人都沒能耐替我收場嗎?別說幫我收場,也不用提向我爹娘通風報信……只怕他們其中有人還要立時坐實我酒後~亂~性的好名聲。”
那群小兄弟自然分成好幾撥,有對他存了歹意的,自然也有心存善念的,更有兩邊都不占的……以他看來,後兩者時至今日都沒表個态。
賀甯固然委屈,但明顯智商上線……蘇卉很是欣慰,“按我那邊的話說,你就是個傻白甜。”
第一次聽到“傻白甜”這個說法,賀甯自能迅速理解,“倒是……有理。”頓了頓,他才問,“是不是……別一直傻白甜就成了。”
蘇卉颔首笑道:“你在家待着不嫌長蘑菇嗎?還真讓你爹替你收場啊?我教你的東西,不能治病不能解毒,你還不會用來逼供嗎?”
你老子的地牢裏還關着好幾個“硬漢”——沒把全部都吐露出來的頑固分子。
賀甯瞪大了眼睛,片刻後雙目流光溢彩,他猛地起身一拜到底,“不愧是仙子先生!”
蘇卉故作深沉道:“少拍馬屁多幹事。”
賀甯大聲應道:“是!”
本來蘇卉已經做好最壞的準備:肥鵝填食。連逼供該用哪些效果最佳都給他解說一回的,如今看來倒是不用了。能知恥而後勇也不枉費她的一番心血。
看在賀甯交付的豐厚課時費上,蘇卉也要堅持把他……培養成才。
小靈靈聽到主人這番表态,輕哼一聲,“好偉大的志向呀。”
諷刺得忒明顯,蘇卉狠狠揪了把小靈靈豐沛的胸毛,“你個小靈靈,恃寵而驕啊?”
小靈靈稍微昂起頭,方便主人撸毛,“您又快升級啦。要是您升級不快,我才不會對您寄予厚望呢。”
蘇卉一直有所猜測,她發覺:系統提供的課程進度都是次要的,而為學生指明方向,尤其是把他們引向能獲得更多功德和氣運的道路,才是重中之重。
為學生們排解心事,揮散迷茫,堅定信念……她這番作為果然在系統裏評價夠高。
再升級,她又有新的學生名額和新學生,她估計下一波的學生就脫離了少年青年的範疇,一路奔向中年人……
其實不難想象,等她權限足夠教導聖上和義忠王的時候,教學任務恐怕就會變成“治國方略”,而不再像現在這樣,以教授學生自保以及一技之長為主。
剛下課,賀甯就一個骨碌從床上滾下來,他叫來丫頭伺候他穿衣洗臉——萎靡好幾天了,不打理一下他都忍不下去了。
按着鏡子裏那個頭發亂糟糟,眼角還挂着眼屎的倒影……賀甯陷入了思考:我究竟是以什麽樣的膽量向……仙子先生……撒嬌的呢……
洗過臉換過衣服,賀甯終于覺得還是先辦正事!時候尚早,他擔保他爹娘還沒睡,而且月黑風高委實适合幹點“壞事兒”。
想到這裏,賀甯忽地笑了起來——笑聲聽起來極為爽朗。
伺候自家世子多年的大丫頭偷瞄了一眼:前前後後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怎麽世子爺跟醍醐灌頂似的,不止了悟,臉上盤桓多日陰郁喪氣更是一掃而空……
卻說賀甯這個大丫頭乃是王妃精挑細選而來,心細識字更粗通藥理。
聽了自家世子爺叫出的一堆藥材名字,她難免心驚,卻二話沒說領命而去。
義忠王是個多年藥罐子,在使用蘇卉提供的精妙藥方之前,各種偏方乃至于虎狼之藥他都是親身嘗試過的,因此王府也很是存下了一批藥材,不說應有盡有,但比宮中也不差什麽了。
賀甯是個有點數理化天賦的少年,又有蘇卉在課上的引導和提醒,他沒費什麽功夫就配出了一大包~極~樂~散。
這名字聽着污,實際上……非常兇殘。
賀甯也沒找人試藥,他是怕一個劑量不對,試藥的家仆就咽了氣。反正他親自揣着藥包,直奔老爹的書房。
話說義忠王關住兒子,并非真要限制兒子的行動,而是讓兒子閉門自省。因此賀甯出了自己的屋子,根本無人阻攔。
書房裏,義忠王跟老婆吐過一番苦水,正口幹舌燥讓媳婦勸解,聽大總管禀報他兒子求見,他和他媳婦都難免詫異。
但是夫妻倆寵孩子寵慣了,氣頭也過了,又有點恢複兒子要啥都答應的狀态。
而賀甯踏進正院,快步走到父親書房外,剛好聽見他娘正替他分辯:甯哥兒委實太過赤誠,可這孩子在醫藥上極有天賦,又有些不可多說的機緣……王爺您的病沒人比您自己更有數,我尋思着甯哥兒将來憑這一手用藥的本事也無人敢惹。
賀甯聽親娘的話都把臉聽紅了:他~娘~的意思是天真也有天真的活法兒,改不了就改不了吧。
大總管通報後,賀甯進屋,臉上的紅暈都未消去。
王妃就笑,“皮膚白又皮膚薄,心思都藏不住呢。”
義忠王仔細打量過下兒子,瞥見眼下那一圈青色瞬時心軟,“随我,将來留胡子就能遮上些。”
王妃笑得越發開心,“那得等多久。”
賀甯當着爹娘也是自在慣了,原本因為連番惹得爹娘擔心而該有的心虛,也随着藥成而煙消雲散得……差不多。
他把自己的“新發明”告訴爹娘,王妃面露喜色,王爺也來了精神。
一家三口齊齊駕臨王府地牢,幾個嘴硬的“犯人”被先後灌下~極~樂~散,他們先後不可自抑地大笑,而他們此起彼伏的笑聲……聽着越來越不對勁。
他們幾個從上氣不接下去到髒腑具痛再到随時會窒息,直至神智不清……前後不過半盞茶的功夫。
而賀甯要的就是神志不清。
這幾人答話雖然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但把幾人口供整理一下,不難發現些新線索。
不過想也知道,真正的幕後黑手絕不會親自下場,能從這幾個口中得知他們确切來自那一家也就盡夠了。
一下子知道了許多細節,賀甯感慨良多。
話說當日他們一群小兄弟吃酒取樂的那間酒樓,原本就是忠順王府的産業,因着忠順王愛極了蔣玉菡,這間常有權貴往來的酒樓便有蔣玉菡一分幹股。
那天也是巧了,蔣玉菡剛好就在酒樓裏……
所以賀甯中招,賀甯的內侍裏通外合,王家的家仆把自家的旁支姑娘送到賀甯身邊,賀甯的堂弟暗中吩咐滅口,并在酒樓外布置人手封鎖消息……自然全都落在了蔣玉菡的眼裏。
蔣玉菡蔣老板在原著裏鐘情過寶玉,也就是有金主還敢劈腿,在金主忠順王眼皮子底下偷跑,最後還能像尋常人那般結婚成家……嗯,差不多就是後世所說的成功上岸……足見蔣老板乃是戲子中當之無愧的人生贏家。
所以現在的蔣玉菡有幾個死忠心腹并不在話下。
忠順王這個人外表很拿得出手,待小情兒又歷來不錯,而且這位王爺其實并沒有特別的“嗜好”……這位王爺要不是心裏總想着改天換日,報仇雪恨,再至少謀個攝政王,蔣玉菡縱然對金主沒什麽真心,也不會這麽早就想着另尋出路。
蔣玉菡出身于窮苦之家——都到了賣兒子的地步了,可想而知這是個什麽樣的家庭,早年蔣玉菡有張雌雄莫辯的精致容貌和婉轉的歌喉,不過因為不識字,見識自然十分有限。
随着他一炮而紅,跟着忠順王而得以常年游走于權貴之間,他也有幾分不可言說的直覺:忠順王很難成事。非要讓他說個所以然,就是忠順王會撈銀子但是不會打仗……
花了三塊錢了解了一下這個世界蔣玉菡的作為,蘇卉贊嘆之餘更覺得讓賀啓樓去找蔣玉菡是招妙棋。
蔣玉菡也不負衆望,他沒都說,但把賣了賀甯的那位宗室公子的名頭說了出來。
這位公子與王家姑娘的~奸~夫……這麽說吧,這兩個人的爹是親兄弟,但同父異母。
所以這位公子坑害賀甯真算是一舉多得了,然而這位跟賀甯交情看起來又極好,至少在真相大白之前,酒樓裏那群小兄弟裏賀甯覺得他跟這位最要好,而跟賀甯相對最合不來的那位卻是最早打發人暗中向義忠王府報信兒的,只可惜侍衛剛出門就被有心人拖住了。
因為識人不明而十分郁悶的賀甯第二日就請賀啓樓來陪他……
當了一天心情垃圾桶的賀啓樓在晚上見到了他的仙子姐姐,別提多高興了:值了值了!
在蘇卉開口之前照例要先聽賀啓樓念叨好半天,她始終笑意盎然,直到她忽然冷不丁地來了一句,“算計賀甯的主謀不是忠順王,而是太上皇身邊的老太監,收了鄭家的銀子順手讓金主開心一下罷了。不然賀甯身邊的侍衛仆從都換過一茬了,哪裏那麽好收買?不過你剛回魂兒那會兒,也就是賀甯差點殘疾的那一次,主謀倒真是忠順王。”
賀啓樓大喜,他猛地往前一撲又旋即頓住。
尴尬兩個字簡直都要寫在腦門上了,之後他才結巴着道,“姐姐你最好了,什麽都知道,什麽都告訴我。”說完,讓人賞心悅目的小臉……又紅了。
蘇卉見狀,當然要伸手順順毛,邊順毛邊提醒他,“宗室親王,尤其是戰功傳家的那幾位,做事傾向于簡單粗暴,這種不大上得臺面的算計,忠順王本人也不欣賞,但是能看到仇敵不痛快,這位王爺也不介意幫人背個鍋。”
第二天,王家姑娘就被發現自缢在家裏……沒錯,這個家裏指的是王子騰他府上,王子騰庶女居住的院子裏。
其實在這姑娘貪~欲~作祟,想着将計就計,進有義忠王世子,退有她的好情郎的時候,她的命運就注定了。
哪怕能盡得兩位宗室的後宅,遲早也是個暴斃的命,王子騰絕對不會為這樣的侄女,還是隔着好幾房的侄女伸張正義。
不過這姑娘的死,總歸是口黑鍋,扣到了賀甯頭上,雖然不是太嚴絲合縫:比如王子騰也是一品大員,他家的仆婦就那麽容易收買,能悄無聲息地弄死或者是逼死客居的自家老爺的侄女?
其實說起來,反倒是王子騰夫婦的嫌疑更大些。
而王子騰收到家信時,侄女不止是涼了,甚至都該埋上了。這位見多識廣的一品高官當着心腹幕僚也是陣陣苦笑,“還真是惹着了鄭家。”
幕僚輕聲道:“鄭家如今幾位老爺氣量有限。”
要不是看好太上皇,以及太上皇扶持的鄭妃所出的幾位皇子,明公何至于早早就立場分明?
王子騰無奈地搖了搖頭,提筆寫了回信。他自是有動用千裏加急的本事,王家姑娘不曾入土為安,他的回信已經到了其妻高夫人的手中。
自家姑娘之死,王子騰夫婦倆自己把這鍋背了:敗壞門風,死有餘辜。王子騰因此上了個自辯且悔過的折子,聖上因為他治家不嚴而罰了一年俸祿。
義忠王府、忠順王府、還有王家的仆婦再次迎來了一場清洗,就沒人提及了。
此事塵埃落定的時候,寶釵都要出門了……入了義慶王府什麽時候還能再見沒人知道,因此姐妹們相約見面,恭喜之餘都有些悲戚。
這種時候寶玉不會缺席,然而自始至終這位寶貝蛋對寶釵都不太熱情——蘇卉作為旁觀者看得再清楚不過,寶玉對寶釵和氣溫柔,真是因為寶釵長得好,多餘的情愫一點都沒。
反正送過了禮,寶玉的注意力基本都在黛玉身上。
蘇卉趁着這對表兄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她徑自來到寶釵身邊,此時恰好寶釵剛從淨房回來,身邊除了丫頭也沒別的姐妹。
蘇卉上前,直截了當,“世子妃剛剛有孕,你多小心。”
寶釵的丈夫雖是次子卻是義慶王實際上的嫡長子,現在不曾受封世子,但明眼人都知道只要讓義慶王抱上孫子,這個世子手拿把掐。義慶王嫡子的正妻,蘇卉叫上一聲世子妃,寶釵也是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她臉上的笑容立時淡了些。
寶釵不是嫉妒正妻有孕在身,而是這位嫁過來足足三年,這是頭一次有孕。這個時候進門,怎麽說都有些微妙:期盼多年的嫡子,與新納的側室……靠譜點的男人都會更重視前者。
作者有話要說: 三合一。
劇透一下,寶釵過得還算不錯,不過做側室開啓瑪麗蘇模式,蘇天蘇地蘇老公,這個……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