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1)
蘇卉可以對着何瑾走神, 卻不好當着兩位皇子再神游天外心不在焉,而且兩位皇子也要第一時間“勘驗現場”,她就不留在這裏礙眼了。
于是她率先行禮告辭, 都不給皇子們問話的機會, 當然臨走前, 她不忘給賀啓樓個暗號。
賀啓樓幾乎全部注意力都在蘇卉身上, 見到仙子姐姐一個熟悉但旁人絕對看不出什麽的手勢加眼神,他自然心領神會。
蘇卉早早“撤退”,三五兩位皇子也知道她不想太招惹是非,果然都不強行挽留。
蘇卉離開涼亭順着長廊走了不遠,順着石子小路再繞過一個碩大的假山,果然就見到了完成任務正來尋她的大丫頭紅因。
話說蘇卉身邊的大丫頭已經換過兩撥了, 如今伺候她的丫頭們是以“紅橙藍紫”配“因材施教”為名。
紅因作為四位大丫頭的“老大”, 在這等場合也一點都不露怯。
紅因見到自家姑娘, 先松了口氣,旋即打量了下四周——今兒長公主府上來了不少人, 想在園子裏找個左近無人的地方, 其實并不容易,只能退而求其次, 近處沒人聽牆腳就行了。
剛剛何瑾掉下池子的時候,其實就有人瞧見了。只是那位姑娘離得比較遠, 知道自己沖過去也趕不及,就帶着丫頭匆匆去叫人,三五皇子能來得這樣利索, 便是那位姑娘的功勞。
蘇卉救人的時候,倒是只有何瑾主仆親身經歷,除了她們三個之外,再無“目擊證人”。否則連續修改暗示數人的記憶,光扣費就能讓蘇卉心疼死。
紅因站至蘇卉身側,才低聲道,“我瞧見何家姑娘主仆兩個安安穩穩地走過去。剛才我去找人,遇見這府裏一個衣着頗為體面的管事嬷嬷……”
蘇卉笑道:“百般推脫不讓你喊人來援?”
紅因也笑道:“姑娘妙算!我正跟她掰扯,何家姑娘主仆兩個走了過來,那婆子想是曉得再沒法子,還想分說幾句,何姑娘卻是理都沒理就走了。”
如今雖然入了春,京城依舊乍暖還寒,今兒固然天氣不錯,但每個姑娘都會預備上一兩件厚實的衣裳。
剛才何瑾從池子裏上來,她的大丫頭就給自家姑娘披上了件帶毛的披風。何瑾是半截兒身子泡在池子裏……反正披風上面露出來的地方看不出異常,下面……也就是雙鞋子,不過走了一小段路已經足夠讓鞋底踩不出水印兒了。
蘇卉瞥了眼紅因,“你瞧着何姑娘好性兒,那得看跟誰。她跟五皇子那樣親厚,皇後娘娘最重規矩,一切全看在眼裏,緣何容得下她?只靠低眉順眼俯身做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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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卉爹媽都已經知道自家閨女不會做五皇子妃,但紅因不知道啊,哪怕單論跟蘇卉相處的時間比蘇卉爹媽還長。
這個貼心又忠心的大丫頭滿心擔憂,就是不敢明說。她一方面覺得姑娘還得對何姑娘好聲好氣,嫁入皇家真是滿肚子苦水……這還沒嫁她都替她家姑娘委屈,但另一方面她又覺着姑娘正該這樣大度……
畢竟是跟了自己好幾年的大丫頭,紅因正琢磨什麽,蘇卉哪裏猜不着?她擡手捏了把紅因的嫩臉蛋,“這回咱們躲了就是,以後跟咱們幹系也不大……我都不愁你瞎擔心什麽呢。”
紅因皺着眉頭,卻幹脆地應了聲是——她多少也意識到了自家姑娘的不凡之處。
主仆倆邊走邊說,一直走到人多的地方……而長公主的心腹女官已經等候了一小會兒了。
讓兩個小姑娘顏面掃地從而離間兩位皇子……這種事兒發生在自家家裏,自是讓長公主怒不可遏。
縱然怒極,長公主依舊有條不紊地吩咐下去,待心腹們先後領命而去,她才對身邊的驸馬道,“咱們這些年不愛多管閑事,怕是讓人覺着咱家是軟柿子,好欺負了!”
因為前些年傷了腿,從而再不上戰場的驸馬眯了眯眼,輕輕拍拍長公主的手,“是這個道理。”
蘇卉帶着丫頭見到長公主的時候,這位聖上最親近的姐姐,同時與義忠王私交也頗為不錯的公主殿下已經恢複平靜——至少面上看不出什麽不妥之處。
長公主招來蘇卉單獨說話,就是要安撫她,順便問問蘇卉有什麽發現。
府上要舉辦賞花宴,還是有皇子們到來的賞花宴,人來人往的觀景涼亭護欄竟然被人鋸斷了一半……要是沒內鬼,這說得通嗎?
只不過順藤摸瓜,找到幕後黑手并實施報複,這些事蘇卉可都管不着。
幾乎是與此同時,換過衣裳懷揣着手爐的何瑾,正跟五皇子一起,聽她的丫頭一五一十地禀報。
何瑾和她的丫頭記憶受系統的影響稍有修改,然而被修改的地方也僅僅從“蘇卉一人單手就把何瑾拎了起來”變為“這丫頭與蘇卉合力,把下半身濕淋淋的何瑾拉了起來”。
至于蘇卉那極其匪夷所思的~捆~綁~手法,這見過世面的丫頭還有親身經歷過蘇卉手藝的何瑾說法完全一致:蘇姑娘手巧至極,解下披帛三下兩下就纏住姑娘的腰身……兩個人一人拉手,一人扯披帛,沒怎麽費力就把姑娘拉了上來,姑娘除了受了涼也無其他傷處。
五皇子聽了就笑,“是個難得的妥當人。我說她怎麽要我拿撈務費。”五皇子第一次聽說“勞務費”,把勞想成了撈。
的确難得……何瑾深知如無意外:蘇姑娘就是殿下的正室。從心裏說,她有殿下寵愛不假,但也希望将來與這樣一位穩得住又好相處的姐姐“同住一個屋檐下”。
只不過蘇姑娘真是從頭到尾都沒什麽起伏,見到她也沒半點吃醋的樣子,若不是隐藏得太好,就是這位蘇姑娘對殿下無心。
何瑾頓時喜憂參半:無心就不會吃醋,無疑她會挺好過;但同樣因為無心,蘇姑娘許是不會全心全意襄助殿下……她莫名覺着這位蘇姑娘很厲害,說不出的厲害。
說起來,何瑾與五皇子這對小情侶又默契了一回。
雖然五皇子從頭到尾也沒說幾句話,但他現在想的正是蘇卉。
母後為他選定了正妻,更征得了父皇的默許,他自然也無異議……
這些年五皇子其實壓根就沒把心思放在蘇卉身上過——原因無他,蘇卉表現得太标準了:一副溫和有禮,沒什麽棱角的标準貴女相。
原本在五皇子眼裏,蘇卉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地方就是不凡的相貌,然而皇子身邊會缺美人嗎?
所以五皇子之前對蘇卉是真的沒上心過,而現在也是真的起了興致:他似乎明白一點母後為何獨獨看重蘇姑娘了。
知子莫若母,實際上皇後的确看出幾分蘇卉的真實~性~情,就算不考慮蘇卉的些許神異之處,光憑性情,皇後就認定蘇卉能夠迷住她兒子,以後成婚不僅能夫妻和睦,更能讓她早點抱上孫子孫女。
就算兒子看中的側室是皇後的侄女,皇後作為正室,還是更喜歡嫡出的孫子孫女。而聖上無疑也是一樣,更看重嫡子嫡孫。
五皇子今年十六,對母後的真實心意還不甚明了,他甚至覺着母後挺喜歡瑾兒表妹。
而何瑾這個剛剛及笄的小姑娘,固然她已經很聰明很懂事了,但她跟五皇子相處太久,從而有着同樣的錯覺。
皇後怎麽會為個側室跟兒子生龃龉呢?蘇卉也是看破不說破,這些輪不到她才操心,橫豎她也不會是皇後的兒媳婦。
從公主的書房出來,蘇卉“回歸人群”,與一衆臉熟的小姐妹繼續說說笑笑。在場的男男女女不缺消息靈通之輩,不過這個級別的賞花宴注定了大家再好奇,也曉得輕重,自然沒誰沒眼色地上前拉着蘇卉問這問那。
因為出了這麽檔子意外,長公主面上就淡了幾分,驸馬亦是興致不高,于是到了散席的時候,大家便先後告辭,蘇卉正是腳底抹油溜得最早的那一批。
離了公主府,蘇卉就吩咐說到她常歇腳的酒樓坐一坐——她和親娘姐弟們一起出門逛逛,總是要在這家歇一歇,吃些這家名滿京城的獨門點心。
之所以說是獨門,就是因為這家的面點師傅懂得打發蛋白,也曉得用乳酪和奶油。中西合璧,做出來的點心口感更松軟也更香甜。
然而甜度堪比後世馬卡龍的一小塊點心下肚,被齁到嗓子眼兒的蘇卉接連兩杯濃茶灌下去,又略坐了會兒,她就跑去廁所。
就在此時,賀啓樓終于找來了。
紅因還有今兒跟來的小丫頭,以及幾個長随都是蘇家老人,也伺候了蘇卉有些年頭。自家姑娘與南安郡王府的賀大爺交好也不是這陣子的事兒……以前姑娘年紀小,不礙的,如今姑娘快要及笄了,與五皇子的婚事也越瞧越有眉目,這樣在外見面……不妥吧?
紅因他們想到了一處去,此時賀大爺在,他們不好說什麽,只想着回家一定要好生勸勸姑娘。
卻說蘇卉洗過手回到包間,就見賀啓樓坐在窗邊,往樓下看。
蘇卉打發了自己的丫頭,才上前問,“瞧什麽呢?”
“三皇子。”賀啓樓往樓下指了指,“這就真走了。我還尋思着他一會兒還要借口上來瞧瞧,瞧瞧我究竟來私會哪一個。”
蘇卉指頭一彈,沒擦幹淨的那滴水正好飛到賀啓樓眉心,“三皇子委實讓鄭妃教得有些小家子氣。”但三皇子這個小家子氣是以有望争奪大位的皇子的平均水平為标準的,這位殿下再怎麽小家子氣那頭腦氣量也不是小市民能比較的,“他也就愛打個嘴炮,過過嘴瘾。真正出手之前,他都是相當慎重的。”
賀啓樓笑着捂了捂自己的額頭,“正是這個道理。”
論血緣親疏,三皇子跟賀啓樓還更親一點,因為兩個人的母親也有點血緣關系,雖然這個關系完全稱不上“近”。
同時三皇子挺愛說話,嘴也比較甜,而嫡出的五皇子就忒高冷了點。
不過賀啓樓自己也承認,他跟五皇子交情更好,多少也是受了仙子姐姐的影響。
蘇卉又問:“你怎麽跟在那兩位殿下身後了?”
何瑾剛掉下池子,那是有“目擊證人”的,只是那姑娘扭頭去報信兒,選擇的也是東主長公主,而不是找皇子們告狀。
“還不是三皇子非拉着我說話?他下人來禀報出事,躲也躲不成啊。”如果到時候真有什麽不該看見的,反正一個人看也是看,兩個人看還是看……三五皇子都在場,正需要一個夠分量的宗室做證人和中人。
三皇子當時不放賀啓樓走,打得便是這個主意。
賀啓樓繼續道:“再說聽聞姐姐你也牽涉其中,我說什麽也得過去瞧瞧。”他一臉無奈實則滿心驕傲,“前陣子考校,我不小心出了個風頭。”
老賀家也是馬上得來的江山。
開國百來年,內外都不算安生,所以宗室尚武之風延續至今。對于年青一代的培養和考校也從沒停過,哪怕是太上皇這位一聽要打仗就習慣性慫一下的皇帝,在位期間考校年輕一輩都很用心,更不用說本就頗為擅長兵事且心有大志的今上了。
而重生後的賀啓樓毫無疑問,就是這幾年裏宗室公認的最閃耀的那顆星。三皇子有機會就拉攏一下,力争搞好關系,也是理所應當。
蘇卉聽了便由衷贊上幾句,“正該如此,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句話?”
“出名要趁早?”
蘇卉又道:“不遭人妒是庸才,你是注定要出風頭的,早習慣早享受,挺好。”
賀啓樓大嘴一咧,八顆白牙閃閃亮,“都聽你的。”
這裏面的道理也不用蘇卉掰開了揉碎了講給賀啓樓聽。
無非是早出頭,早入得聖上和義忠王的眼,早點上戰場,早帶兵,早撈軍功,而後就是牢牢把握住兵權……手裏有兵心不慌,到時候足以應對數年後必定爆發的亂局。
至于為何會有亂局?
因為太上皇當年千挑萬選選出的繼承人,跟他政治理念居然完全不符……而且這些年來,這個好兒子居然與他曾經最疼愛也親手毀了的兒子聯手,逐漸從他手裏奪取實權,并漸漸占了上風……
太上皇會甘心認輸,坐以待斃,也就是安心等死?!
眼見着下一代他扳不回來了,但他可以謀劃再下一代呀。現在看來,卓有成效。
那些心明眼亮的權貴們已經看出太上皇不甘心,但是太上皇将來做到哪一步,他們就沒能準确預估了。
其實有系統加身的蘇卉也沒有……但她能得到一個大致的最壞的預測結果,所以她就按照最壞的來準備。
賀啓樓也沒能看到好些年之後的局勢,但他上輩子戰死疆場,邊境尤其是西北局勢可見有多不樂觀,就算蘇卉不特地提醒,他也有自己的步調,那就是盡早掌兵!
兩個人各自思量,忽然齊齊扭頭,四目相對,默契一笑。
賀啓樓又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在那之前,我得先幫姐姐把婚事解決了。”
蘇卉都驚訝了一下,“啥?”
她也是打算在她殼子滿十五之前,把婚事解決掉,因為距離下旨指婚還有好幾年,不用太急,而且她想用一個比較經濟……其實就是省錢的方式來圓滿解決這個麻煩。
本朝皇子們指婚多在十八、九,二十左右成婚——這時人們已經意識到年紀太小做了父母,不僅生下的孩子成活率很低,對小夫妻兩個的身體,尤其是女方,損傷很不小。只管生,不管孩子死活,死了算倒黴,活了就是賺到……絕大多數人都沒這麽喪心病狂,皇家也不例外。
賀啓樓笑了笑,“還有幾年,但我不想細細謀劃了。瞧着五皇子一副把你當成自己人的态度……”我就忍不住想揍他。
蘇卉好奇道:“什麽自己人?我平素都不怎麽理會他。”
蘇卉跟五皇子很少碰見,就算遇見了也就是“點頭之交”的程度,行完禮兩個人就再無互動。
皇後還曾經為這個問過兒子,是不是對他挑的媳婦不滿意?
五皇子也很無辜,他真沒因為誰故意冷落蘇卉,蘇卉不說話,他也不好找話題啊,畢竟他高冷慣了。
蘇卉通過系統得知這一幕的時候,還跟小靈靈感慨過:若非她實在對五皇子無感,哪怕有一點點情意,再沖着皇後這個通情達理的婆婆,這婚事也就差不多成了。
橫豎左右無人,賀啓樓鼓起勇氣,盯着蘇卉,問起了他一直想知道的,“為什麽五皇子不成?”
蘇卉笑了,如實作答,“給他做媳婦,怕是一輩子都得經常捧着他哄着他,我何必找罪受?”
讓仙子姐姐奉承凡人,哪怕這個凡人是皇子,甚至今後貴不可言……聞言賀啓樓暗暗提起的小心髒驀地落地了大半:五皇子必是不曉得姐姐的身家和根腳,就算以後知道了又如何?夢中課堂,他都說不出口,足見姐姐神妙手段至少足以自保。
然而他可不是只想姐姐做他的老師,而是……幫姐姐出面攪了這門婚事,姐姐必會對他更看重一層……吧?
好歹他也是身負氣運,重活了一回的人,體面地攪了婚事,他當然有辦法,只是這法子總要冒險。
至于姐姐願不願意選他,他現在追問總有脅迫之感:好像如果姐姐不答應,他就不出手了似的……
在賀啓樓看來,不嫁他暫且沒什麽,不嫁別人就行。
卻說賀啓樓獨自糾結來糾結去,那句“姐姐我怎麽樣”死活都沒問出口。
然而有些話不用說,也能讓人看出來。和賀啓樓相識,那是小靈靈介紹的……某種程度上說,這算是通過系統相親?想到這裏,蘇卉不禁莞爾:小靈靈的眼光不錯。賀啓樓的确是她最有好感的一個,至于結婚,嗯……倒也不排斥,起碼賀啓樓是知根知底了,顏好性格也合拍。
打定主意,蘇卉決定給點甜頭——實在是賀啓樓的表現太合她心意了!要幫她解決婚事,還沒附加條件。
她拍拍賀啓樓的肩膀,“讓我見識見識你的手段?”
臉對臉,姐姐身上的淡香混着她呼出的熱氣撲面而來,賀啓樓的臉……又不争氣地紅了個透:因為他總覺得姐姐好像随時會親過來。
實際……與賀啓樓的猜測相去不遠。
蘇卉稍微轉過身,伸出胳膊輕輕抱了賀啓樓一下,一觸即分。這擁抱快到賀啓樓都沒反應過來,他自是沒能及時回應,比如反抱一下……回過味兒來的賀啓樓懊惱不已,旋即又因為這一抱而全臉通紅。
美少年羞成了一顆成熟的西紅柿……蘇卉大樂,忍不住又動手逗逗人家,她輕輕捏捏賀啓樓的臉蛋,“面皮又薄又白,你這心事完全遮不住呀。”
“我……”賀啓樓已經結巴上了,他內心掙紮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撲上去不撒手的念頭,“我平時……才不會這樣!”
蘇卉就把“我不信”寫在了臉上,她瞄了賀啓樓好半天,直到賀啓樓眼神飄忽躲閃,她再次……抱了賀啓樓一下。
講道理,蘇卉的殼子走的是細長條兒紙片人風格,大姨媽雖然來了,但是曲線起伏什麽的,基本沒有,當然除了腰身,所以蘇卉覺得,她就抱抱賀啓樓,應該不會給人家什麽生理壓力。
賀啓樓沒有辜負蘇卉的期望,這位南安王世子在感情上真的是個非常單純且純淨的美少年。
他的确沒有因為連續兩次擁抱而生出“生理壓力”,他就是……他把自己的感受脫口而出,“姐姐,我頭暈……”
很好,他已經被迷得暈頭轉向了。
蘇卉體貼地問:“用不用我幫你按按?”
賀啓樓緩慢地扭頭,盯住蘇卉好一會兒,才一字一頓道,“那我還能冷靜下來嗎?”
蘇卉哪裏還把持得住?真應了網路上那個金句,小樓樓你是吃可愛多長大的嗎?
她不由分說,把賀啓樓帶到自己身邊,直接給……賀啓樓重新梳了梳頭發,邊梳邊道,“次數多了,你總會習慣的。”
賀啓樓智商還沒上線,此時遲鈍極了,“哦。”
美少年當真是非常非常喜歡她!就沖這點,那個總頂着張~性~冷~淡臉的五皇子就該“扔”!
二人戀戀不舍地分別,蘇卉回家時天邊猶剩了幾抹落日餘晖。
她剛讓紅因攙着,走下馬車,正好過來迎接她的小靈靈已然飛撲了過來。
蘇卉眼疾手快,一個公主抱就穩穩地撈住了小靈靈——不管小靈靈在不在身邊,都不影響她跟小靈靈溝通和使用系統商城,今兒沒帶着小靈靈,也是因為出門時小靈靈還在沉迷炸雞塊,不可自拔……
抱着自己的巨型橘喵,蘇卉到父母房裏那裏請安,一進門就見他爹媽并肩坐在羅漢床上。
蘇卉極為誇張地回頭望窗外看,“天還沒黑?我怎麽見着我爹了?”
她爹蘇泰和這半年裏幾乎日日加班,回家時必是迎着漆黑的夜空與月亮星星,難得見她爹早下班一次,蘇卉當然要調侃一下啦。
蘇泰和哪裏會被閨女一兩句調侃擊敗?他就輕輕問了一句,“想不想爹爹呀?”
蘇卉立即投降,把小靈靈一丢,飛身轉投親爹的懷抱,“想死了!”
親爹身子骨不怎麽樣,又陷入加班地獄,蘇卉自然在暗地裏給親爹加了不少小竈。
話說丈夫的身體情況,汪桐語最是清楚,又不得不拼命,她那會兒擔心得不得了。
然而丈夫埋首忙于公務,一天都睡不了幾個時辰,一個月下來,特地請來的極擅調養的太醫卻說蘇大人頗為強健,竟比之前還好上幾分……汪桐語再傻也琢磨過味兒來:寶兒又出手了。
汪桐語想明白了,沒道理蘇泰和一無所覺。這夫妻倆都心知肚明了,老太爺老太太,也就是蘇卉的爺爺奶奶也一樣心裏有數。
兩位老人家都七老八十了,沒病沒災還能攜手爬山,這真不是能裝糊塗的事兒!再加上蘇卓高燒,蘇卉一粒藥下去,蘇卓第二天就能活蹦亂跳……
他們堅信:細水長流,更顯功力。
蘇爺爺蘇奶奶蘇爸蘇媽對蘇卉的信任就是這麽一點一滴地逐漸建立起來,直到前陣子蘇卉表示她不會嫁五皇子,婚事告吹也不會對雙方有什麽影響,長輩們不僅不意外,甚至齊齊覺得蘇卉能自己拿主意也好。
關鍵是這麽大的事兒,蘇家都能迅速統一意見,讓寶兒自己拿主意……所以蘇卉不僅做到了完全婚姻自主,還讓家人十分尊重且看重她的建議。
卻說此時蘇卉就靠在親爹懷裏,還伸手拉着母親的手,剩下一只手也不閑着——撸着小靈靈的長毛,舒坦得無以複加。
蘇泰和捏捏閨女的小臉,“散席後還跟賀啓樓坐了坐?”
連名帶姓地稱呼賀啓樓,證明親爹已經有點酸了……蘇卉自然要老實交代,“在長公主府上遇上點麻煩事兒,讓他撞見了個末尾,從長公主府裏出來總是要說道說道的。”
蘇泰和輕哼一聲:賀啓樓心悅寶兒!也就是如今年紀都小,皇後和五皇子都懶得計較,不過既然與五皇子的婚事不成……蘇泰和沉吟片刻,暗想:罷了罷了。
他當初為五皇子與寶兒這樁婚事着急上火,并非擔心什麽齊大非偶,而是五皇子分明對寶兒全無男女之情。所以後來哪怕把賀啓樓的心意全看在眼裏,五皇子似乎也不甚在意。
我的寶兒這麽好,你居然敢不在乎!就為這個,蘇泰和當時氣得好幾天都沒睡好。
如今已然得知寶兒的幾分真本事,蘇泰和安心之餘,再把五皇子與賀啓樓放在一起比較,他思來想去,還是只有一個想法:罷了。
罷了……還不就是順其自然的意思?
看出父親,甚至是親娘的真實心意,蘇卉心情大好,又把今日撈起何瑾的前前後後和盤托出。
汪桐語聽完便情不自禁罵道:“當真下作!”
蘇卉随口道:“就是因為手段太下作,我就斷定絕非三皇子所為。”
三皇子如今還差幾個月滿十八,沒有領過差事的皇子,身邊伺候的怎麽缺得了聖上的人?算計到了無辜婦孺身上,讓聖上知道,三皇子的前程也就此泡湯……
王者必是以行陽謀為主!陰謀詭計,尤其還是如此下作且無甚必要的陰謀詭計,三皇子若真做得出來,鄭妃都能快刀亂麻,放棄三皇子,轉而培養她的幼子八皇子。
至于五皇子……預備的正妻和側室泡在池子裏讓人看個正着……五皇子如果不是想不開不想當太子,絕不會幹這種讓自己顏面掃地的事兒。這種一眼自明的事兒就不必特地說了。
蘇泰和雙臂環着女兒,雙手……也随着蘇卉的手,撸起了小靈靈,“在長公主府上……義隆王前陣子剛沒,那位公主當然忍不住。”
義隆王當年與其餘幾個兄弟一起,在聖上登基前後找了許多麻煩,但義隆王并非主謀,所以聖上就把這個弟弟圈禁了事。
而義隆王去世,蘇卉通過系統查詢,結論就是壽終,換句話說是自然死亡。
而蘇泰和話中提及的“那位公主”則是義隆王的同母妹,因為有個閣老之子做驸馬,所以就算親哥哥被圈禁,她的日子一直過得很滋潤,也始終保持尊榮。然而親哥哥故去,她受人挑撥,自然就想弄出點什麽動靜。
不過這位公主日子顯然過得很順,沒啥鬥争經驗,手底下看來能人也沒幾個,動用了不少人情和人手,折騰出來的動靜根本不痛不癢,反而逼得她坐在龍椅上的那位哥哥,以及一直地位超然對兄弟姐妹多有照拂的長姐先後出手,給她個教訓……顯而易見,這位公主殿下的好日子到頭了。
而正偷笑着看熱鬧的,自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對于皇家來說,本就不甚複雜的事情,查清來龍去脈最多花費半天。于是晚飯前,五皇子看過案頭上那張薄薄的信箋,就跑母後宮裏要求蹭飯。
當然蹭飯之前他乖乖坐在手邊,跟母親閑話。
五皇子稍有尴尬,“母後,蘇姑娘……倒是一直小瞧了她。”
皇後嘆了口氣,“你的媳婦,我自是精挑細選。這陣子你的心思幾乎都放在瑾兒身上了吧?”言外之意就是你讓瑾兒迷住了,本來眼裏也沒放下其他姑娘。
五皇子也老實道:“若非她輕描淡寫地救起瑾兒,兒子也……沒正眼兒瞧她。”
皇後更無奈了,“你縱然不喜她,好歹好生待她。你待她好,她自會真心待你。”
聽了這話,五皇子忽地想起蘇卉張口找她要“撈務費”的情形,他跟蘇卉完全不熟,但他再回想一下,對方的神情偏偏越發清晰,他甚至好似看清了對方當時真正的想法:你居然給我惹了麻煩!好煩!
想到這裏,五皇子也不自在了幾分:娘诶,蘇姑娘好像有點嫌棄我。
話說五皇子雖然走高冷路線,但實際上他真沒自戀到自認人見人愛蘇炸天。不單單是他,包括三皇子在內,都知道親爹還看着呢,當兒子的別自視太高,還是少搶風頭為妙。
見半天兒子沒答話,皇後難免好奇,“怎麽了這是?”
五皇子摸摸鼻子,把蘇卉如何救得何瑾照實說了。
皇後何等人物,關注的地方也不是蘇卉的膽色和身手……因為她早知道蘇卉不是一般姑娘。
“瑾兒怎麽會特地見她?”
她那個侄女她也仔細考驗過,是個很懂事很謹慎的姑娘,不然她怎麽能默許兒子在婚前就有這麽個心愛側室?
五皇子正經心虛了一回,“是兒子讓她去的……探探虛實。”
皇後擡手一巴掌,糊在了五皇子的……手背上,“傻兒子!”你忒不懂女人心啊!人家一準兒給你記上了!
兒子和兒媳婦如膠似漆,鹣鲽情深,皇後在高興的同時興許還會暗暗地酸一下,但是明知道小夫妻婚後要不合,皇後必然要上火。
正是因為多少知道點蘇卉的玄妙之處,皇後才要反複提醒兒子真心相待:蘇卉真心相助和面子上過得去,結果絕對大相徑庭!
但這些話皇後不好跟兒子明說。
神鬼之事大家多少都信,包括聖上在內,但作為皇後你不能明着宣揚這些事,落人口實準會讓人做文章。
沒奈何,皇後只得耐心教導起兒子夫妻相處之道。皇後也算看透了:因為她的好侄女瑾兒,兒子就缺了根筋,體貼女人的那根筋。
這邊皇後跟兒子談心,那邊鄭妃也沒閑着。
鄭妃出身将門,也不是什麽溫婉的性子,“我瞧着他們是打定主意,算計老五,讓咱們母子背黑鍋。”
三皇子冷笑一聲,“瞧着吧,這事兒只能查到姑母那裏就到此為止了。再往後,必是父皇沒法輕動的人物。”
公主固然位尊,但不管是削是打,還是連“削”帶打,其實對大局都沒啥影響,只能給各家白送談資罷了。
三皇子想了想才繼續道:“那起子人瞧不得老五好,卻也未必見得咱們母子得意。”他搖了搖頭,“我是父皇的兒子。”
鄭妃嘆道:“如今的确沒什麽法子,”頓了頓她堅定道,“且等以後吧。”
可不讓三皇子猜個正着?那位公主被罰了俸,幹脆閉門不出。
卻說寶釵嫁入義慶王府,總體而言過得挺不錯。
賀歆彙……偏偏很自律,固然寶釵是他自己挑的,但說起寵愛……只能說心裏有寶釵,多看重多離不得,那當然也不是。
賀歆彙的正妻深知丈夫的性情,如今她全心全意地養胎,也是沒空沒心情給新來側室下馬威,實際上這位連打打機鋒都沒興趣。
而寶釵也不愛惹事,就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相對于其他側室,她的出身最好,又不差錢,沒多久她院子裏伺候的丫頭婆子就全都倒在了她的“銀子攻勢”之下。
寶釵也不指望些許打賞,就能讓這些在王府伺候的仆婦偏到她這邊……她只求個消息靈通,起碼有什麽事兒她別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你得承認,花在消息上的銀子基本沒有白花的。
這一日,寶釵正坐在窗邊針線,莺兒領了這月的用度歸來……這丫頭把領來的東西交給旁人,也不急着對賬,而是直接來向寶釵禀報。
“姨娘,我許是聽見了些了不得的事兒……”
寶釵擡了眼,“你慢慢說。”
莺兒小臉微紅,這是急的,也有吓的,“我就聽什麽人命官司,兩千銀子怎麽樣,公主府……”之後莺兒咬了嘴唇,把心一橫,“我又聽見一句什麽滅口,還有什麽橫豎躲不掉。”
寶釵心思一動,神色立時肅然,“領用度時聽見的?”
莺兒低聲道:“其中一個聲音是張嬷嬷的。”
張嬷嬷管着寶釵等一幹側室姨娘的用度發放,此人是義慶王府大管家張大的親妹子。
按說寶釵大多數時候也是“自掃門前雪”,但這一次……若是莺兒聽來的只言片語,有一半當真,那麽張嬷嬷事發八成要牽扯到她身上,她甚至能想到張嬷嬷走投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