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1)
瞬間定點傳送, 傳送的當然是蘇卉的魂兒,而不是連着身體一起傳過去。
因此當蘇卉以上課時那副“尊榮”出現在賀啓樓身邊的時候,正手忙腳亂的賀甯目瞪口呆, 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結果腦後沒長眼, 一個不小心撞到了多寶閣上……
紅木打造的多寶閣當然啥事兒沒有, 但上面擺放的幾樣小擺件卻稀裏嘩啦地掉了一地。
外面的人聽見動靜,自然出聲詢問,賀甯反應挺快,尤其是收到仙子老師一個柔美的安撫笑容,他能鎮定回應,“沒事。”
見不到人, 但聽這語氣, 外面的人覺得沒什麽大事, 便繼續老實等着了。
賀甯的醫術全都是從蘇卉這裏學來,其中若幹奇異手法他也沒法子解釋, 因此随行的太醫覺得無力回天, 而賀甯站出來篤定表示要試試為賀啓樓治傷的同時,也把“閑雜人等”悉數趕出門去。
今兒能跟着五皇子、賀甯還有賀啓樓一起出來的, 全都是這三位的心腹,因此這些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賀甯得了個了不得的醫術傳承。
這傳承有多了不起呢?當初義忠王眼見着就要咽氣, 經過賀甯親手施治,如今都能準時上朝了……而且此地正是義忠王京郊的一處溫泉別莊,賀甯身為此地少東家, 又在賀啓樓處于“死馬當活馬醫”的要命時刻,當然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外面再次恢複安靜,賀甯轉過臉來,誇張地拍了拍胸口,又抹了抹額頭:仙子老師來了,啓樓一準兒沒事兒。他終于放心了。
賀甯正要說話,腦海裏便傳來仙子老師熟悉的聲音:咱們這樣說話別人聽不到。
賀甯幾乎是立即就掌握了“精神溝通”的技巧,從而急切道,“老師!我覺着那箭許是穿透胸骨,紮到了心上!剛剛太醫們都束手無策,拔箭必死,不拔……那箭頭上似乎有毒!”
那箭頭在昏黃的燈光下微微泛着綠光……有沒有毒,簡直一眼自明嘛。蘇卉就道:“安心,我都來了。”
賀甯聞言笑嘻嘻地自己找了個椅子,就坐在床邊眼巴巴地盯着蘇卉瞧。
見此情景,蘇卉不知怎麽就想起賀啓樓“搖着尾巴眼睛晶晶亮”的模樣,心說不愧是好兄弟,真是神似。
其實在蘇卉剛剛傳送到此地之前,也就是小靈靈報警,賀啓樓受傷的第一時間,她已經打開商城花了二十塊兌換了一張“十分鐘保持狀态卡”,也就是說即使什麽都不做,賀啓樓在十分鐘內都肯定死不掉。
不過跟賀甯的交流暫告一段落,剩下……她得集中精力救治賀啓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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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小命拉回來不在話下,然而如何比較經濟的救命,盡量免去後遺症,還不要事後讓圍觀群衆過于驚詫,還是需要蘇卉仔細考慮一下的。
賀啓樓提供了大筆課時費,為了給他療傷,蘇卉不會小氣,真正讓她費神的,就是“不能讓圍觀群衆過于驚詫”這一條。
話說蘇卉教授賀甯基礎醫學将近兩年,光是現學現賣就足夠讓她跟一位正經太醫掰一掰手腕,因此賀啓樓如今的情況,蘇卉無需兌換系統技能就一目了然了。
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先給賀啓樓補心——把心髒上的破損補上,再清清毒,但不能一口氣清個徹底,碎裂的肋骨也要保持原樣,畢竟賀啓樓胸上紮了一箭外面那群人各個都瞧了個正着。
打定主意,蘇卉沖着賀甯招了招手,“來搭把手,拔箭。”
仙子老師說什麽就是什麽,賀甯來到賀啓樓身前,雙手攥住箭身,只等仙子老師再次發令。
蘇卉覺得賀啓樓此時已經休克,麻醉藥倒是省了,她剛從系統裏兌出一塊醫用萬能生物膠布,用配套的清創噴霧噴在以那支箭為中心的兩寸方圓的皮膚上,冷不防就對上了一雙滿是血絲的大眼睛。
“睫毛精”這回無力亂忽閃瞎放電……賀啓樓花了點時間,混沌的神智才逐漸清明:他認出了眼前的這個人,嗯,好了,有救了。
不過憑賀啓樓的性子,肯定不會歪頭安心睡去,他掙紮着伸出顫巍巍的手,想要一把拉住仙子姐姐的手。
蘇卉哭笑不得,“看把你黏糊的。”話雖如此,她還是主動握住賀啓樓探過來的手,“我來了,你且安心吧。”
賀啓樓扯出個慘兮兮的笑容,“舍不得。”他不用蘇卉提醒,就知道如何精神溝通,“撐不住再說。”
蘇卉無奈,擡手在賀啓樓額頭戳了一下,就繼續做貼膠布之前的準備工作,同時“另起頻道”問起小靈靈,“這麽重的傷,他是怎麽醒來還恢複神智的?”
小靈靈搓搓自己的小肉爪,解釋道,“能拿出五十塊課時費每次的,怎麽能是一般人呢。”頓了頓,小靈靈才嚴肅道,“他上輩子是亂箭穿身而死,之後連屍體都湊不齊,得到消息後他爹一病不起,才讓他那個異母弟弟撿了大便宜。”
蘇卉真驚了,“哈?”
根本無需追問,小靈靈便主動道,“他剛才彌留之際前世時的情景跟電影一樣,在他腦海裏又過了一回。有過這樣慘烈的經歷,還不瘋不變态的……”
蘇卉接話道:“肯定得珍惜啊,我懂。”
以前她只覺得賀啓樓這美少年不僅顏值高,脾氣秉性見識眼界都不錯,然而随着時間推移,感情逐漸加深,再有五皇子這麽一映襯,賀啓樓簡直是個不可多得的大寶貝!
與小靈靈說話間,蘇卉已經按照使用說明把那塊膠布調整到了應有的狀态,她扭頭看向有點呆滞的賀甯,“用力!”
家學淵源,賀甯自小習武不辍,很有把子力氣,又有仙子老師在場,他底氣甚足,于是一手按住賀啓樓帶血的胸膛,另一手握住箭身,一咬牙……箭起血飛……直接濺到了床頂。
而賀啓樓哼都來不及,就讓蘇卉把那一坨膠布糊在了他的傷處。
那連噴再湧猶如血泉眼一般的胸口,在被這一坨白乎乎的東西黏上之後,眼見着血越流越少,賀甯感覺最多七八息,血……就止住了!他又傻眼了。
話說賀甯偶爾會情商掉線,但是男女眉目傳情情意綿綿,他絕對認不錯!因為他家裏有對數十年如一日時刻狂給別人塞狗糧的爹娘。
而且啓樓看仙子老師的眼神,怎麽這麽熟悉……有這個在前,啓樓怎麽認得仙子老師這種事兒,他都忘了計較。
賀甯不過思量片刻,就在他坐在椅子上等老師吩咐的時候,他已然想了起來:啓樓看仙子老師與看蘇家大姑娘……那眼神幾乎一模一樣!
他瞬間意識到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然而看仙子老師與啓樓都坦然無比,完全沒有掩飾的意思……他也知道夢中課堂的事情他壓根說不出口,但是多知道個秘密,他們兩個,會不會……對自己更好點兒啊?
反正賀甯見好兄弟逐漸止血,他當然忍不住地浮想聯翩。
至于賀啓樓……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胸膛的窟窿被填上,虛弱地捏捏仙子姐姐的手,“我就知道……”
蘇卉在賀啓樓手背上擰了一下,“下次別逞能了啊。”萬能膠布不僅能止血黏合傷口,更有消炎止痛的功效,所以蘇卉只要等膠布完全穿過肋骨,貼住心髒,她就可以圓滿回城了。
“我不是逞能!”賀啓樓身子一挺,結果他剛剛微微擡起來就被蘇卉“原路”摁了回去。
蘇卉一句話就讓賀啓樓老實歇着,不再開口,“咱們晚上說。”說着,她又拿了瓶補血安神的高效營養液,給賀啓樓喂了下去。
做完這些,她終于又有空理會賀甯了,“剩下的就是皮肉傷了。”
賀甯立即道:“治不好,老師盡可唯我是問!”
義忠王府裏這兩年裏,府衛們嚴重的跌打損傷,甚至在別的大夫哪裏要截肢的病人,送到賀甯手裏,不說藥到病除,但最終一定不會缺胳膊少腿,養上半年更能活蹦亂跳。
但是賀甯的醫術手段知道的人不算多,五皇子無疑算是知情人之一。
這也是為何五皇子在聽随行太醫們說賀啓樓可能不中用的時候,還會把最後的希望放在賀甯身上的原因。
等賀甯處理好賀啓樓的傷處,再包紮完畢,賀啓樓也安然入睡的時候,蘇卉都走了足足半個時辰。
治療妥當,賀甯先給外邊等消息的五皇子他們報了個平安,之後依舊守在好兄弟床邊。這一閑下來,他自然又回想起仙子老師那來無影去無蹤的身姿,還有老師那層出不窮的神仙手段,他能不能全學會暫且不提,能不能家人朋友長命百歲也不說,總之,跟着老師混就對了!
起碼不會被人不明不白地謀害至死!因為死之前老師會趕來……想到這裏,賀甯瞄了瞄好兄弟那張即使慘白依舊秀色可餐的俊臉:哎,不服不行啊。不過我再怎麽趕不上啓樓,老師也不會對我見死不救啦。
所以那些要冒險的事情,他可以大着膽子試一試了?
話說像賀甯這樣,立了個新目标,尤其是這個目标牽扯不小的時候,蘇卉這邊學生信息也會及時更新。
徹底“回魂兒”的蘇卉正撸着小靈靈,欣喜于賀甯的變化,“這才對嘛,畏首畏尾的不說你爹娘會失望,旁人也會覺着你膽小而可這勁兒地欺負你。”
小靈靈贊同道:“賀甯當初不是遇刺斷了腿嗎?差點落下病根,從那會兒起他就有點慫了哇。”
蘇卉笑道:“他似乎又有膽量了,只不過我正是他的底氣。”
小靈靈伸出小肉爪拍拍蘇卉的手背,“主人,如果你不出手,賀啓樓也沒有重生的話,義忠王現在已死,當然聖上最後還是會贏,勝過太上皇與那些老人家,但那是慘勝。”
“權貴們鬥成一鍋粥,百姓的日子能好過?”
系統肯定不願意見到這種情況啊。蘇卉對系統的傾向現在也摸得差不多了:穩定、繁榮之後再提擴張。另外,通過小靈靈推薦來的這些青年才俊,她不僅要用心引導,甚至還得讓接受部分進步思想的他們逐步掌權。
在工人階級還沒出現,産業革命無從談起的時候,自下而上的~改~革,對于蘇卉而言實在強人所難,但是又系統的指引和幫助,改變一下精英階層,倒是不在話下。
蘇卉一直以來都挺有自知自明:改朝換代什麽的,不用想了,盡力而為無愧于心就是。
入夜,蘇卉往床上一躺,懷裏抱着肉呼呼毛絨絨的小靈靈,魂兒已經進入系統,面見賀啓樓去了。
歇了大半天,賀啓樓精神不錯。因為有萬能膠布和賀甯的獨門止血止痛藥方在,現在的痛感并不影響他睡眠,因此到了晚上上課的時候,他的狀态至少恢複了一半。
其實按照蘇卉從學生信息裏知道的來看,這種讓心髒破損的貫穿傷,哪怕已經用了貴價高能藥品,已經不太能讓人平靜地忍受。
蘇卉想起賀啓樓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樣,立時又心疼上了,雖然明知美少年已無大礙,她還是在見面的第一時間就摟住賀啓樓的肩膀,“難受就說出來,我再給你用點好藥。”
話說蘇卉這兩年裏總共積攢了兩千多塊的課時費,影響何瑾主仆些許記憶加上給賀啓樓治傷,一下子花掉了将近七百塊……不過萬能膠布售價五百五,一下子就救回了賀啓樓的小命,真是怎麽想怎麽值得。
賀啓樓貼在仙子姐姐的胸前,登時又是臉紅心跳……他因為失血太多,來的時候面色慘白,于是這一臉紅就異常顯眼,“不用……不用了。”結巴也是難免的。
他猜得到即使是仙子姐姐,拿那樣的神藥給他,也并非不需要代價。于是他誠懇道:“姐姐你還讓我不要逞能,我還想跟你說,你別把想得那樣嬌氣。”
蘇卉樂了,“真的不用?”
賀啓樓繼續認真道:“姐姐,我自小練武,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他胸口那是破了個大窟窿!可他午後醒來,居然能自己坐起來自己拿筷子端碗吃飯,甚至出恭無需仆從幫忙。
五皇子等他醒來,鄭重向他道謝的時候,賀啓樓故意裝得更虛弱一些,他靠着引枕坐着說上一兩句話,這副狀态依舊讓五皇子吃了一驚。
賀甯責無旁貸,做了擋箭牌。
而五皇子先驚後喜的模樣,落在賀甯眼裏……賀甯心直口快,“怎麽覺得這就讓狼盯上了?”
五皇子大笑不止,笑夠了再次起身向賀啓樓道謝,之後身子一轉,對着賀甯也是一拜到底。
賀啓樓精神奕奕地複述了一遍,最後評價道,“甯哥以後有得愁了。”即使是權貴,也不樂意得罪名醫,更別提賀甯現在算是神醫。
蘇卉笑道:“讓他練練手也好。”
“那也練不到跟姐姐一樣啊。”賀啓樓搖了搖頭,頓了頓便主動交代起來,“今兒早上,五皇子特地找上門來,約我跟甯哥一起到郊外走走。”
一聽這話,蘇卉就差不多猜出了前因後果。
你得承認,古往今來,不論男女,對理想伴侶的标準歸納一下無非三條:良好的出身,好看的相貌……以及有趣的靈魂。
蘇卉在撈起何瑾之前,在五皇子眼裏只占前兩樣:固然不多得,卻遠遠不到讓這位嫡出皇子視為“不可多得”的地步。
而五皇子一旦對蘇卉起了興趣,又在随後宮中賞花會的閑談之中,意識到蘇卉是三者兼具的人選,他當然上起心來。
五皇子上了心,就沒法兒對“蘇卉與賀啓樓自小就親近”再視而不見:他坐下來細細思量,越想越覺得蘇卉與賀啓樓……好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怎麽對付跟自己相差不多的情敵?五皇子絕對不會扭頭告家長,同時他也不屑以勢壓人,于是他難得露出了孩子氣的一面:展露自己的本事,讓族弟賀啓樓知難而退。
于是他就大喇喇地約上賀啓樓,還好湊巧跟賀啓樓在一處的賀甯——當時五皇子覺得有個見證人挺好,到郊外來一場“春搜”……
聽到這裏,蘇卉忍不住哈哈大笑,“簡直……”就是有種放學別走!打一場見真章!她劃拉這賀啓樓的臉,由衷道,“萬沒想到五皇子也挺可愛的。”
這話賀啓樓很不愛聽,他扭過頭,“上輩子的這個時候,五皇子遭遇過暗殺,重傷,當時知道的人不多。”
蘇卉“哦”了一聲,“然後呢?”
“反正上輩子我死之前那會兒,他的身體不怎麽康健,幾位深得聖上信重的老王爺都往七皇子身上押了注。”七皇子正是五皇子的同母弟,“我原是想着到時候提醒他一下,他,還好聖上皇後都得念我的恩情,我等姐姐你及笄,就去跪求賜婚,聖上再不樂意也得遂了我的願。”賀啓樓越說臉越紅……他深吸口氣,他摸摸自己的臉,真是又燙又脹,“我居然都沒結巴。”
以賀啓樓這個爽直不愛拽文的性子而言,這些話已經浪漫無比。
賀啓樓面紅耳赤的模樣,比平時的他更有韻味。
蘇卉故意逗他,“原來你早就打我的主意?”
賀啓樓猛地抓住蘇卉的雙手,嚴肅極了,“嗯。”
別說蘇卉挺喜歡賀啓樓的,現實一點說,賀啓樓的确是蘇卉所有男學生裏面最适合結婚的。但是蘇卉哪裏會讓賀啓樓輕松過關?她便追問道:“為什麽?”
“我能重活一回,就是為了能遇到你,仙子姐姐。”
這都上升到人生支柱了啊……蘇卉銘心自問:好像也沒有對賀啓樓多好。仔細想想,美少年本來就挺缺愛的,所以她這份關愛不一小心就成了人家的刻骨銘心,也正是因為缺愛,賀啓樓對這份感情倍加珍惜。
所以不用賀啓樓繼續解釋,蘇卉已經知道“後續”了。
賀啓樓見蘇卉沉默,卻不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那種帶着分明拒絕的沉默,他鼓起勇氣,決心打破砂鍋問到底,“姐姐你是默許了?”
蘇卉“狠狠”揪了把賀啓樓的臉蛋,“是啊。”
賀啓樓聽了這話,除了眼睛更亮一點,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然而之後他越說越語無倫次,越說越興奮……側面證實了他的心情,他一點都不能平靜!
“哎……五皇子叫我比劃比劃,我能怕了他不成?內行看熱鬧,他自小也沒偷懶,我射了幾箭,箭無虛發,他不說知難而退,卻也鎮定多了!”賀啓樓明顯暈頭轉向,因為他開始搖尾巴表功了,“我們幾個騎着馬,也沒走出多遠,林子裏忽然多了十來個黑衣人,不過十多個人,無論如何都鬥不過我們幾個的侍衛,哪裏想得到,困獸猶鬥,領頭的黑衣人臨死前對着五皇子來了一箭……那人手上的驽反正我瞧着眼熟!”
蘇卉聽了輕笑一聲,“果然。”
賀啓樓繼續道:“我當時也沒多想,就覺得……救五皇子一命,我求賜婚就定準了。”
蘇卉在賀啓樓額上敲了一記,“偏你膽子大!”
賀啓樓笑了,故意一副小鳥依人地模樣,抱住蘇卉的胳膊,“為了姐姐,我有什麽不敢的?”說着這嘴越咧越大,“當胸一箭,疼得我險些立時暈過去,不過我瞧着五皇子和甯哥他們臉都吓抽了哈哈哈。”
說到這裏,賀啓樓忽然壓低聲音,雙眸滿是讨好之色,“其實中箭,我腦子裏也白了一下,什麽也想不到,不過片刻後我就僥幸,覺着姐姐不會不管我的……”
臭小子,瞅準我收了課時費就得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
蘇卉只得再掐了賀啓樓一下,“作死我是不管的。”
賀啓樓立即道:“只此一次!”
下課後賀啓樓睡得無比安生,而他第二天起來忽覺臉頰酸痛,領口還微濕,這才意識到昨兒他在睡夢中都一直傻笑,還不慎流了口水沾濕衣領……
卻說賀啓樓重傷,險些咽了氣,雖然經過賀甯“妙手施治”,人都能下床了,卻也沒人敢讓他在這會兒挪動,萬一路上傷口崩裂了,血流不止……算誰的?
作為“主治大夫”和地主,賀甯一時也是走不得的,唯有五皇子在第二天上午,等來他老爹派來的精銳禁軍,才帶着唯二的黑衣人俘虜,一路急行回了京城。
進了宮,五皇子也不顧“舟車勞頓”,甚至都不去更衣洗臉,就跟着他老爹的心腹太監,直接進了禦書房。
這波黑衣人異族長相一目了然,聖上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時間就跟前兩年賀甯遇襲時的那撥人聯系到了一處。
話說大周的西北關外大草原上,生活着許多部族,他們聯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類似聯邦的~國~家,但是這些部族之間的凝聚力……不用說,當然是不怎麽樣。
有利益大家一起沖,沒利益……就是全都往後撤了。而這些部族組成的聯邦東北,則是本朝的心腹之患:金國。
當年義忠王還是太子的時候,親自帶兵,把幾個部族壯年男子幾乎全砍了個幹淨。這些部族不敢恨推他們上前又惹不起的大金,當時義忠王又手握二十萬精銳,他們同樣不敢報複……于是只能把恨意藏在心底,悶頭不吭氣。
随後太子被廢,這些部族經過十幾年的休養生息,再加上西北邊關廣泛存在的“帶~路~黨”,就派了些勇士以商隊護衛為名,穿過大關,并跟着這些商隊來到京城,當時在京城也有很些貴人——當然現在也有,想借用這些外族人洩洩私憤,這才有了賀甯遇襲一事。
發生在聖上眼皮子底下的~暗~殺,聖上能忍才有鬼了!
雖然看似好像風平浪靜,但是聖上很是發配了些人,尤其是那帶着刺客進京的商隊管事們,被發配的半路上就小命嗚呼了,至于想要洩洩私憤的那位貴人……他的獨子被聖上打發到了海南島……駐守……
能不能活着回來,真得看命。
清整了“內部”,就該攘外了。
聖上給時任西北大将軍的連襟下了死命令,讓他帶兵出關:又把那幾個部族砍了一回。
然而明面上,還是聖上最先挑起了戰事。
太上皇得知消息就把聖上叫到跟前教導了一通,其實算是數落了,翻來覆去就是小不忍亂大謀。
聖上老老實實聽父皇教訓,除了太上皇的寝宮該幹啥就幹啥:宗室裏好幾位老王爺都是靠着往來關內關外的商隊才富得流油。戰事一起,老王爺們的進項勢必要受些影響,這些老人家坐不住,當然要找太上皇告狀,讨個說法!
而太上皇在退位後仍能捏住若幹要員,有文有武,自然也離不開這些老王爺真金白銀的支持。
對此聖上如何不心知肚明?他除了嘆一聲:父皇越老越執拗,也沒什麽法子……繼續“陽奉陰違”就是嘛。
反正就是聖上給糧給銀子,讓西北大将軍好生打了幾場……老實說,這幾場大戰小鬥是互有勝負,大周勝多負少,到了冬天戰事不得不告一段落,被削了不少元氣的大金與那些參戰的部族在第二年也老實了不少。
聖上本以為大金好歹得安生個三五年,哪裏想到……那些部族這麽快就好了傷疤忘了疼?!
蘇卉氪金看到這裏,也跟小靈靈感慨了一下,“游牧民族,在沒有全新的産業形成讓他們衣食無憂之前,不掠奪就意味着要餓肚子啊。”
那個部族聯邦裏的成員大多數都沒能吃得飽,而大金則是得益于太上皇在位期間的縱容:将近三十年的貿易做下來,大金那是攢下了相當的家底,也養足了人家的野心。
就算子子孫孫都以放牧為生,不代表人家不想搞一塊富饒的地盤,搶下來定居,且放牧且種地啊。
至于這次,則是因為五皇子的大舅,也就是皇後的大哥,在去年秋末砍死了大金一位王子,于是大金特地派人入關進京來……報複啊。
蘇卉捏捏小靈靈的耳朵,“大金的皇帝兒子一大堆,多到他自己都未必認得全……這位皇帝想要借題發揮,再次掀起戰事啦。”
為啥又想打仗?因為大金通過黑吃黑,很是肥了一波啊!
至于苦主是誰?系統只賣五塊錢,蘇卉壓根都不猶豫,直接買了個明白,不過結果……她有預料之中亦有意料之外。
苦主一共三個:忠信王,忠順王,外加一個北靜王。
忠信王和忠順王的封地都在西南,而北靜王則在東北。
這個時代的東北已經有點大糧倉的雛形了。這裏蘇卉得好好誇誇北靜王:歷代北靜王都無比務實,作為一位親王,知兵事更知農事,實在是太難得了。
北靜王在與大金無戰事的時候,都從大金購買大量牲畜,牛馬為主;而忠信王與忠順王的地盤上有着豐富的礦産,這兩位王爺需要的也是馬,戰馬。
話說四王八公從受封到現在,現在在這十二家裏當家的都是第三代或者第四代了。抛開身為宗室的南安郡王這個特例,也只有北靜王還是王爵……原因可不僅僅因為他家功高,還因為他家最明白:在适當的時候做最“明白”的選擇。
忠信王和忠順王從大金以及幾個部族以鐵礦石換取馬匹,這事兒聖上知道……想也知道聖上早就給這兩位記上了,只等到時候算總賬。
而北靜王用銀子和少部分糧食牲畜,這事兒則是北靜王主動告訴聖上的,從水溶他爹那會兒就知道給剛繼位的聖上打小報告了……
北靜王和大金的大筆貿易來的牲畜,其中有多少是聖上委托北靜王購買的……蘇卉只要再氪金就能知曉,不過這種細節蘇卉覺得沒必要知道了:她還不如花錢看大周真正的戰力統計呢。
因為大金這次黑吃黑,也昧了聖上的幾十匹上好的戰馬。
話說什麽時候才會讓大金決心來一次黑吃黑?當然是戰備差不多的時候呀。
蘇卉通過氪金得知前因後果,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她挑了能說的,拉着她爹就是一頓“傾訴”,好讓她爹早做準備。
與此同時,聖上與五皇子說了足足半天的話。其實五皇子看到那些黑衣人的長相,他也心裏有數。
說了他能說的,剩下的……只等聖裁。
五皇子尚且撐得住氣,聖上怎麽能不如十六歲的兒子鎮定?
延續數年的大戰,聖上還真沒做好準備,但是掰掰手腕這種程度,聖上哪有畏懼避戰的道理。
聽了兒子所言,聖上思量半晌,忽地笑了,“甯哥兒當真不凡。”随後話鋒一轉,“樓哥兒你打算如何報答他?”
五皇子多次回憶當時危機情景,若無樓哥兒這一巴掌,那一箭于他而言剛好一箭封喉。
甯哥兒漸有神醫之相,樓哥兒一箭穿心都能把人救回來,那是因為樓哥兒當時還有口氣在!一箭穿喉他立時咽氣,甯哥兒縱有神仙手段也無力回天啊。
當時,五皇子知道樓哥兒定是沒多想……因為多想也來不及推開他……
至于樓哥兒想要什麽,五皇子也猜得到,正是因為他知道才越想越無奈:樓哥兒來求,父皇是必準的……只是可惜母後白費了回心力。
他要是早些重視蘇卉,也許……算了多想無益。于是五皇子鄭重道:“兒臣欠了樓哥兒一條命。”
兒子氣度不錯,這讓聖上無比欣慰。同時他也覺着大難不死……老五果然是有些氣運在身的。而且聖上對蘇卉也實在沒有“勢在必得,給我兒媳婦”的心思,蘇卉固然好,但還沒好到獨一無二。
不過要不了幾年,聖上就意識到自己走眼了,當然這是後話。
從父皇跟前出來,五皇子又直奔母後的坤寧宮。
皇後抱着五皇子好一通摩挲:自從五皇子年滿十五,母子兩個便不怎麽這樣親近了。
宮中五皇子在向母後敘述“劫後餘生”,京郊的溫泉別莊裏,賀啓樓也在向他父親解釋這兩天的遭遇。
另外,等他的傷好些,他還要進宮求聖上賜婚,這個他得提前向他爹知會一聲。
兒子越大主意越正,不過他不是瞎主意正……南安王開始還不放心,很是關注了兒子一陣子,兒子言行舉止事無巨細都要知道,不過這份關注沒堅持多久,南安王就已經對兒子很放心了。
這一次雖然極險,但結果也是……搏命總有配得上一條命的好處。
南安王靜靜聽兒子說話,絕口不提他在王府裏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差點心疾發作……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南安王對賀啓樓越滿意,就對繼妃給他生的那個兒子越看不上。
南安王幾乎把寶全都押在了賀啓樓身上,一旦賀啓樓出了什麽意外,一準兒應了後世那句歌詞“我一定承受不來”。
話說兒子的應對都十分妥當,南安王也沒什麽可說的,直到他聽兒子親口說他要“挾恩”求聖上賜婚,還說什麽過了這村沒這店。
南安王吃了一驚,轉念一想,好像倒也……不是說不過去。兒子對蘇家那丫頭的情意,他也不至于視而不見。
畢竟是救命之恩,無所求反倒讓聖上和五皇子惦記。
于是南安王想了一會兒,才問,“非她不可?”
賀啓樓正色道:“父王……明知故問。”
兒子小臉蒼白,領口露着沾着點點血跡的藥布……南安王一句重話也說不出,更何況蘇家他一直瞧着都好。
于是他搓了搓下巴,“你只想着聖上賜婚,卻沒想過跟蘇家知會一聲?”
這一句話真把賀啓樓問着了……
仙子姐姐那是天仙轉世,他從來都不覺得有誰能逼姐姐做什麽,包括聖上在內。然而這畢竟是俗世,聖上賜婚,蘇家不會抗旨不尊,但是萬一岳父岳母因此對他有了隔閡……這就不好了啊。
姐姐跟蘇大人汪夫人感情極好,賀啓樓身子往前一探,拱手向他爹說道,“爹,救我!”
不得不說,為了追求他的仙子姐姐,賀啓樓撒嬌技巧已經到了爐火純青之境。
賀啓樓認真撒嬌,連蘇卉都有點扛不住,南安王可是賀啓樓的親爹!
南安王無奈道:“臭小子!”話雖如此,南安王在別莊小住了兩日,從賀甯與他帶去的太醫口中得知兒子當真無礙——主要是一沒毒發,二沒發炎出膿,他才帶着府衛們先行回了京城。
兒子還沒能起身進宮,南安王就下帖子,要登門拜訪蘇泰和……這就忒着相,于是南安王趁着下朝的功夫,跟蘇泰和拉起了近乎。
蘇泰和已經從女兒那裏得了保證:寶兒肯定不會嫁給五皇子,那麽就看這些年寶兒與誰合得來……如今跟寶兒合得來的那臭小子的爹已經特地來讨好……
蘇泰和只能在心裏哀嘆:女大不中留!不過親事可以定下來,但是出嫁,至少等我家寶兒滿十八歲再說!
抛開寶兒跟賀啓樓情投意合……呸,蘇泰和暗罵了一聲,旋即又想到南安王府已是難得的人少事兒也少的人家,只要南安王能保證他那個已經被圈起來的繼妃不生事,南安王府倒是個不錯的親家。
蘇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