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折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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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有個清風倚,城西有個皓月滿

聽聞前院裏那新夫人有了身孕。

新夫人是城東蘇家的,祖上原做了知縣,長兄在洱州擁着一大筆買賣,知根知底,也算門當戶對。

剛入門時,四爺同她也是打過照面的。

就是新雪後不久,庭裏美人樹的禿枝上節節還挂着水珠子,到處都透着濕冴冴的水氣。四爺正臨窗寫一幅字,跟掃院的小侍說,若是看到哪處梅花開了,記得買幾枝回來。

新夫人探頭探腦地,從月亮門外偷偷朝裏望。見了四爺頭一眼,神色一亮,有些驚豔。再一眼,見了那道疤。似很驚訝般捂了嘴,回頭去跟身旁的小丫環不知說了什麽,只見得神情之間很是惋惜。

再有一回就是春後了,那段日子白老板跟老爺夫人置氣,日勝一日地胡來,夥同一衆纨绔子弟,成天花街樓館地泡着,常不着家。

許是閑來無聊了,想着找個人消遣?總之這少夫人又想起了四爺來。

她頭次踏進小庭,帶了一大紮春花。見了四爺就把花塞他懷裏,明眸彎彎,嬌俏笑道:“外面花開得好極了,你怎的老也不出門看看?”

那花紅的白的粉的,鮮妍可愛,開得甚好。

四爺手指動了動,撫撫花瓣,不解地注視眼前這人。

她還好年輕,十六七歲吧?雪膚如脂,皓齒櫻唇,正是花一般的年紀,青春美好的小姑娘,卻梳了髻绾了發,嫁到別家來為人婦,遇上個不成器的夫君。多讓人憐惜。

四爺将花收下,好生插進自編的竹壺中,請她進屋裏來。

小蘇夫人着一身明麗的淡黃裙,像只活潑的雀鳥般,好奇地打量屋子裏,望望床帳,摸摸桌椅,還自推了窗探頭瞧瞧庭外,感嘆道:“你這屋子的擺設跟我住那間好像,是不是府裏頭所有屋子都一個模樣?”

四爺說:“巧合吧。”

她又揀起窗前案上那幅練筆的紙,左看右看,問:“你會畫畫?這畫的是什麽?”

四爺看看,說:“這是字,練字,叫飛白。”

見她迷迷糊糊地仍舊疑惑,好性子地解釋:“是書法中一種筆法,傳說起源于東晉,下筆若刀削,行墨如劍氣,斂鋒收尾,絲絲露白,如同枯筆所寫,煞是好看。”

聽了,小蘇夫人仍是搖頭,莞然笑道:“書法我是不懂,就覺着你做出來跟畫兒一樣,漂亮!”

四爺低頭,含了淺淺一絲笑意,将沏好的茶放在桌沿。

“對啦!我還給你帶了個禮物。”

像忽然想起,她轉頭去小丫環身上一通找,掏出個碧色荷葉紋的瑩潤瓷罐,手心上攤開:

“香雪閣的上等好貨!我尋思着你臉上疤是去了,可那痕一時半會兒卻消不了的,用這胭脂往上

一遮,保管沒人發現!”

說罷一笑,自以為是絕妙的主意。

四爺見她這派天真,不禁失笑:“哪有男人平白無故抹胭脂的?”

“可我見那小倌館裏個個不都是油頭粉面,擦脂抹…呀!”說到一半,她驚覺失言,擡袖忽掩了

口,水靈靈的眼眸一轉,暗瞧過來一眼,不再說話了。

這天他們下了半日棋,小蘇夫人硬拉着四爺教學,四爺本也不精,卻回回能殺得她顧之不及,可見是個真沒有底子的。

那胭脂的事兒,四爺原不計較,可她到最後也沒再提起。

窗軒外,春日暖陽和煦地哺着新綠,晴空高朗,鼓着腮蹙眉執棋的小蘇夫人近在眼前,如春末枝頭的石榴花一般,火紅而明亮。

便想起小花園裏确有一樹石榴,若是過些時日開了花,不知是怎樣一派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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