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暗

放學前最後一節課是王國華的地理課，畢竟是班主任的第一節 課，所以整節課的前三分之一都被他精心準備的開場白用掉了。

眼看離下課只剩五分鐘，第一小節還沒講到一半。

辛甜現在雖說心境已經較為平和，這一下午過得也算平靜，但她這開學第一天，說實話要素是真的過多。

所以她現在筆尖戳在課本配圖旁邊的段落上，疲憊得有些失神。

“長江三角洲以經過人們長期耕作改造而形成的水稻土為主，松嫩平原黑土分布廣泛。水稻土和黑土都是生産力較高的土壤……”[1]

辛甜十分不走心地在“水稻土”和“黑土”下方劃兩條橫線，人沒勁，下筆倒是很重，黑色中性筆在“黑土”兩個字旁邊頓了一個黑點，筆跡快要力透紙背。

呆愣愣地盯着那個黑點，熬到下課鈴響，她收起筆松了一口氣。

王國華沒拖堂，講完手頭上的一段之後，讓大家回去把書上活動小題寫一下，又交待了幾句，就宣布下課放學了。

放學後的高二教室，說實話，和小學教室也沒有什麽區別，教室噪音漸漸變大，并被類型多樣的放學者分割開來，有蜂擁而出型的，漫不經心寫寫畫畫型的，還有戀戀不舍邊聊邊走一步三回頭型的。

辛甜不屬于上述三種，她是面無表情慢動作收拾書包型的。

“明天見啊。”上了一天課，鄭安安竟還電力十足，轉過來和辛甜揮手的樣子仍然很有活力。

辛甜佩服，不住點頭，“嗯嗯，明天見。”

她和包括溫遇在內的周圍三人揮了揮手，走出座位剛站在過道上，就看到王國華在教室前門沖她招手。

辛甜左右看了看，不确定地擡手指指自己，露出一個疑問的表情。

“嗯，對，辛甜同學來一下。”王國華手裏拿着書和教案，又沖她點頭加招手。

教室裏的人只剩一小半了，前排零零星星坐着幾個同學，本來在低頭收拾東西，看到王國華在門口叫人，便不由地順着王國華招手方向，轉頭看辛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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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甜走到門口這不長的一段距離裏，能明顯感受到幾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下意識地微微聳了聳肩膀，但是很徒勞，這個動作并不能把別人的視線給聳掉。

不過辛甜這會兒也無力再注意這件事了，因為王國華近在眼前了，正用一種可以稱之為慈祥的目光看着她，顯然是有話要說，而且可能還不是幾句就能講完的話。

她眨眨眼，忽如其來得有點困，上下眼皮有一點點想打架，又被她勸住了。

“辛甜同學啊，今天開學事情比較多，我就一直沒找你聊。”王國華朝門外走了兩步，站到了教室外樓道的欄杆邊上，示意辛甜也上前來。

辛甜走出教室，面朝王國華站着，視野裏能看到樓下的廣場和噴泉，不過下午放學噴泉好像沒開，只有幾個光禿禿的噴泉眼。

視線挪動，又挪回到王國華臉上。

今天一天她其實沒有怎麽觀察王國華，唯一她印象比較深刻的就是早上王國華在講臺上拍出的一聲巨響。簡潔有力，效果拔群，确實有很強的震懾力。

不過現在近距離看，王國華竟然是有些慈眉善目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辛甜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就點點頭，當做是給王國華剛才那句話的回應，等王國華接着往下講。

“校服還沒領吧，一會兒你去教務處找劉老師領一下就行了，教務處在哪兒知道嗎？”

辛甜點頭。

“劉老師把你的情況跟我說了，從B市過來的，對吧。高二轉過來，剛好嘛，分科了以後，新的開始。怎麽樣，開學上了一天課，感覺還适應嗎？”

“還……可以。”

“嗯，要是有什麽問題，別有心理壓力，随時來反映。”

“沒事可以在校園裏多逛逛，七中很不錯的，重點裏的重點，而且校園大，像圖書樓，藝術樓，跟大學校園裏的比都不在話下，活動又多，都可以試着多熟悉熟悉嘛。”

辛甜在王國華的介紹詞中頻頻點頭，王國華介紹地越發興起，眼角的褶子都欣慰得多了兩道。

說完學校，想了一下，他又問辛甜，聲音輕了一些：“是在家屬院住對吧，陳老師家的孩子。”

看來王國華把她的情況都了解的差不多了，辛甜便沒有補充什麽，如同點頭機器，繼續點頭。

“行，家離得也近，幾步路很方便，那就好好學吧。”

見辛甜還立在原地認真聽講的樣子，王國華把頭頂被微風吹散的一縷頭發撥好，語氣欣慰地讓辛甜去領校服。

如果說大力拍打講臺的王國華如此和藹，是辛甜沒有想到的，那麽教務處劉老師的慈祥，就更是在辛甜意料之外。

她到了教務處才發現，劉老師就是早上站在校門口攔截那批遲到學生的人。

早上的劉老師，嗯……說實話，有那麽點兇神惡煞的感覺，攔在門口，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誰能想到劉老師回到了辦公室之後，就猶如猛虎歸山，變得寧靜慈祥了呢。

本來她還有點戰戰兢兢的，劉老師溫和地說了幾句話之後，她才逐漸習慣了他和早上反差極大的狀态。

溫和是真的溫和，劉老師把校服給她以後，讓她在領取表上登記名字的時候，還不忘問問她開學第一天過得怎麽樣。

這個問題吧，她還真是不知道怎麽回答。不過點點頭說句“挺好”，她還是會的。

只是接下來，和王國華如出一轍的，對她家庭的關切，特別是提到她姥爺姥姥時，目光中的透露着的，嗯，好像是同情與擔憂，語氣裏還帶着點安慰，就讓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了。

姥姥已經過世，姥爺也已經退休了，怎麽每個知道她的老師，都得提一提他們呀。

辛甜撓撓頭，心裏酸脹酸脹的，拎着校服出校門往家走。

只能寬慰自己，他們看起來也都是善意的，只是說幾句問候，罷了，說就說吧。

到家的時候，陳銳已經坐在餐桌前了，看辛甜推着門無力的手和走向餐桌六親不認的步伐，他立刻出聲，“嘶……我怎麽忘記去高二叫你一起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明天放學找你啊。”

“不用啊，這麽近，我自己走兩步就回了，你不用來。”辛甜拉開椅子癱坐，“呼，讓我做一個來去如風的獨行俠吧。”

陳銳聞言，點點頭，十分放心地夾了塊排骨放進嘴裏。

晚飯已經做好擺在餐桌上了，家裏做飯的姚阿姨從廚房裏出來，和他們倆打了個招呼，說是飯做好了，她就先回家了。

辛甜點頭，想和姥爺說一聲，問陳銳，“姥爺呢？”

姚阿姨在門口整理她的編織袋，聽到辛甜問，又回來和辛甜說，“差點忘了，你們姥爺下午說是自己出去走走，讓你們回來先吃，吃完了自己學習，不用管他，他晚些回來。”

“哦，好。那他帶手機了吧？”

“走得時候我看他帶上了。”

“好。”

送走姚阿姨後，辛甜坐回餐桌旁，扒拉了一口飯，蹙眉思索一會兒，又緩慢地再吃一口。

陳銳看她愁容滿面的，起身從冰箱拿了罐可樂，“大哥，喝冰闊落！快落一下。”

辛甜看了他一眼，伸手把可樂打開，“噠”的一聲，罐口有有冷氣冒出來，慢吞吞的，像是一句嘆息。

“唉，你也別愁了。其實我能理解爺爺，待在家裏，到處都是奶奶的東西和回憶，他看着能好受嗎？我聽姚阿姨說他幾乎不出卧室。終于願意出去走走，是好事啊，說不定心情能稍微好一點呢。”陳銳給她打氣，也是給他倆和姥爺一起住的這個家打氣，“慢慢來吧，會好的。”

辛甜抿嘴，點點頭，拿起可樂和陳銳的那罐碰碰，仰頭喝了一口，冰冰涼涼的碳酸飲料甜澀甜澀的，一路涼爽到五髒六腑，“冰闊落”果然“快落”。

晚飯姚阿姨炖的排骨還不錯，本來天熱辛甜沒什麽胃口，就這樣都吃了大半碗的排骨米飯。

回到房間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桌上臺燈泛着暈黃的暖光，空調的扇葉絲絲冒着冷氣，辛甜已經洗完澡換了睡衣坐在桌前，拿了塊毛巾，把自己還滴着水的發梢裹進毛巾裏。

放學臨走前她加了鄭安安的微信，鄭安安把她拉到新建的班群裏了。

這會兒群已經顯示有好幾十條消息，她一進群就關了群消息通知，所以手機一直也沒響。

點進群翻翻之前的群消息，班長把作業在群裏發了，她看了一下确認自己沒有漏記哪一項作業之後，就把手機鎖了屏放到一邊。

今天作業挺少，畢竟第一天嘛，各科基本都是一點練習題，有的熟悉熟悉知識點就可以。

Q市的教材，除了個別科，基本都和B市教材版本一樣，所以辛甜好像也沒有什麽适應上的問題，學習節奏也沒什麽改變。

作業很快寫完，辛甜把本子書都整理好放進書包。

桌角還放着昨天她從書房拿出來的那本《螢火》，她摸了摸書的封面，沒拿過來看。

在書包裏找了找，翻出今天在學校圖書館借的兩本書，從書桌前挪到床邊，把床頭的另一盞燈打開，趴在床上接着看中午那本《月亮和六便士》。

其實她看暢銷書不多，反倒是像《螢火》類型的青春文學，或者是一些講述青年人故事的書，更對她的口味。

不過有時候群友或者溫遇yyy推薦的她也會去看，他們這一波人愛看的書常常重疊，時不時有幾本新鮮的，大家還都挺樂意嘗試去看看的，前幾天看的《第十年的情人節》，就是一個群友推薦的。

至于《月亮》這本，畢竟它在暢銷書裏的呼聲那麽高，她作為一個讀書博主，不看好像有點說不過去吧，而且偶爾換換口味也可以嘛。

剛靜下心來看了沒兩行，書桌上的手機“嗡”震了一聲。

好吧，剛忘拿手機過來了，只得下床去拿。

屏幕亮起，一條新通知：來自【溫遇yyy】的QQ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溫遇：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1]：引用自人教版高二地理必修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