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戀你

“是我弄錯了, 對吧。”溫遇說，“麻煩你跟我說，是我認錯人了。”

他聲音不大, 但辛甜聽得很清楚。

他垂下來的手上，手機屏幕還亮着, 他低頭看了一眼，随手按下鎖屏鍵，然後重新擡頭看着辛甜。

辛甜從溫遇出現，叫她名字, 她轉過頭看到溫遇開始，視線就不跟着腦子走了，死死地甚至是有點呆滞地跟随着溫遇的動作移動。

看到他屏幕的一瞬間, 雖然離得很遠, 但是屏幕的界面是熟悉的微博的樣子，只一眼她意識到，他打開的是她剛剛發的微博，就是在她所在位置拍的一張簽售桌照片的那條微博。

好吧，她懂了。

她不是溫遇今天出現在這裏的理由。

她, 辛甜，不是。

而她, 阿菠蘿包，才是他為什麽出現在F市簽售會現場，她座位不遠處的原因。

他家裏也沒有事——完全就是阿菠蘿包的事而已。

意識到這一點，她突然心髒一股撕扯般的疼。

溫遇和她撒了一個謊, 他和她說有事，然後一個人到F市來看另一個女孩，即使那個女孩就是她自己——但他是不知道的。

他來之前不知道是她。

“我說不了。”辛甜吶吶自語, 聲音像蚊子哼哼。

溫遇看着她，眨了眨眼，一時間不太能轉過彎來的樣子，“阿菠蘿包？”

他第二次叫她的網名的時候，音量比剛才大了一些，吐字也很清晰。其實字正腔圓地念出一個人的網名，聽上去是個挺滑稽的事兒。

但是辛甜沒心思管滑稽不滑稽，因為溫遇剛才的那一聲，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有個路過的人湊過來問了溫遇一句“是那個阿菠蘿包？”，溫遇沒有回答，但是剛才他叫她的聲音，已經清楚地給了別人答案。

四周有“嗡嗡嗡”的聲音，辛甜餘光看到有人拿出手機在拍照，因為今天來買書的人有小蛋糕的驚喜，本來就已經非常興奮了，現在見到疑似小蛋糕制作者，瞬間就不明就裏地圍上來看。

辛甜懵在原地不知道現在該幹什麽，在她不遠處站着的溫遇，一把拉過她的手，帶着她穿過人群往外走。

從書店三樓的樓梯上下來，穿過一排排書架，略過書店裏排隊結賬人，和嘩啦啦擺動的雲端書店門上的小雲朵挂件。

出了書店之後，溫遇像是怕被燒到手似的，放開了她的手，直奔商圈出口處。

辛甜跟在他後面走，兩人一路走到商圈外的廣場上，還是沒有停下腳步。

她低頭走的認真，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腳下的步子上，和面前不遠處溫遇的步伐上，這樣她才能從驚惶恐慌和無措的情緒中，保持正常速度向前走。

行人指示燈剛好變綠了，過馬路，拐彎，一直向前走。

大概走了三條街以後，溫遇終于在一條街邊的長凳前停下步子。辛甜走得腳都有點疼了，在長凳上坐下，微急促地喘氣。

溫遇沒坐，只是不再往前走，卻仍然站在長凳邊上，就圍繞長凳的長度來回踱步。時不時擡手揉揉眉心，看上去相當苦惱。

辛甜知道他在等她說話。

但她努力了幾次，都不知道要說什麽，感覺自己像是喪失了語言功能一樣。

她其實也不知道應該有什麽情緒，應該對誰，對溫遇還是對她自己，有什麽樣的情緒——一片茫然，她現在真的是一片茫然。

“我現在還在消化。”溫遇嘆了口氣，“到底怎麽回事？我沒懂。你是阿菠蘿包？”

辛甜擡頭看他，點點頭，這個坦白的時機……好吧，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存在時機不時機的了。

她把手機微博賬戶打開，給溫遇看她的賬號中心，後臺通知，和還有不斷蹦出來的私信消息。

“阿菠蘿包。”溫遇又重複了一遍。

那種荒謬的滑稽感再次湧上辛甜的心頭，被當面叫網名原來是這樣的奇怪。

她腦子一抽，嘴先于大腦意識，不受控制地蹦出一句，“你今天不是家裏有事嗎？”

他眉毛倏地一擡，像是被吓了一跳，“我——”

“不是家裏有事，是阿菠蘿包有事。”辛甜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聲音啞地可以，話卻沒耽誤說。

“辛甜！”溫遇聽見她的話，表情有點不敢相信，眉頭緊蹙，語氣也不大好，“現在這個事情是重點嗎？阿菠蘿包不是你嗎？！”

“你之前不知道，你來的時候以為是另一個人。”辛甜說。

“但來了發現不是另外一個人，是你，辛甜。”溫遇中間停頓了一下，好像這個事實他仍然需要一點反應時間，“你是阿菠蘿包。”

迎面有冬天的風在刮，遠處商場聖誕歌的聲音巨大，遠遠的飄過來。辛甜覺得臉被風吹得越發冷，她嘴唇動了動，“對，我是。”

“阿菠蘿包……菠蘿包……”溫遇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他也不踱步了，在長凳上坐下，坐在辛甜旁邊。

辛甜看着他坐下，手掌扶額，閉上眼睛喃喃重複這個這個名字。

她知道他腦海裏可能是正在回憶，回憶從見面的第一刻，到兩個人的對話，每一個機會，每一個碎片，正慢慢在他的回憶中拼到一起。

他提到阿菠蘿包的時候，她點了點頭。

他講他看的書，畫的畫，她都很早就知道。

他給她發消息，給辛甜，給阿菠蘿包，她都接收到了，也有回複。

食堂的午餐，KTV的聊天，和在一起之後每個周末的相處——太遲了，她讓他知道得太遲了。

溫遇眼睛睜開，嘆息，“怎麽會這麽混亂。”

“我……”

“不過你好像很游刃有餘。”他轉過頭，語氣很淡，聲音比她想象中的平靜，平靜到不正常。

辛甜心髒猛地揪緊，她無力地搖頭，“我沒有……溫遇——”

“停。”溫遇手微擡，比了一個拒絕的手勢，“太瘋狂了。我跟你說了微博的事，給你看了《小霸王龍》，還給你說了阿菠蘿包的事。呼……”

平靜的表面逐漸破裂，他聲音幾乎是要啞了，深吸了一口氣，他擡手用指尖撫了撫緊蹙的眉心，很不解地問她，“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我告訴你的時候，你……這到底是因為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我害怕。”他看起來情緒太不好了，辛甜急于說點什麽，就本能地把自己心底的原因說了出來。

她害怕。

溫遇被她的回答氣笑了，話都說不利索，“害……害怕？你害怕？你害怕什麽？”

辛甜剛才說完就低下頭手絞着大衣衣角，看着衣角上的線頭，這樣她就不用看着溫遇了，“老實說……阿菠蘿包比我現實生活中好很多，又有趣又有成績……起初我害怕我告訴你我就是阿菠蘿包，你會對我失望。就是，怕你幻想破滅……的那種感覺。”

溫遇半天沒聲，辛甜盯着衣角片刻也沒聽到他說話，就慢慢轉過頭去看他。

他的表情非常疑惑，又氣又疑惑，“什麽幻想破滅？而且……起初？辛甜，現在是十二月。我們認識三個月，你每天坐在我旁邊。在一起一個月，我每天拉着你的手。我們在談戀愛！”

“我知道。”辛甜的聲音又低了下去。

“這麽長時間，你一直在騙我。”溫遇移開視線，不再看她。

聽到“騙”這個字的時候，辛甜心裏狠狠一疼，眼底和鼻子都酸脹無比，她看着視野前方路上來來回回的車，用力睜大眼睛，想把那股淚意憋回去。

“你曾經有打算過想告訴我麽？”他問，語氣和剛才相比平緩許多，像是漸漸冷靜下來了，“我看到你微博了，讀書大會邀請你了，你打算到時候去參加的時候讓我看到，哦，原來阿菠蘿包就是辛甜啊。讓我自己看到，是麽？”

辛甜使勁搖頭，“不是的。我前幾天想約你今天出來，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的。就是來這兒買書，吃蛋糕，然後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溫遇短促地笑了一下，但笑意絲毫沒有到達眼底，“對，這個方式看上去好一點，顯得事情沒那麽嚴重，是麽？”

辛甜無話可說。她知道沒有完美的計劃，但她盡力了，不僅坦白的計劃沒有成功，還出現了意外。她，辛甜，現在是個騙子，還能說什麽。

“辛甜。我喜歡你。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特別開心。”溫遇轉過來，輕聲地，認真地說。

她的眼淚不知道怎麽回事，前面溫遇語氣再不好的時候，她都能憋住，現在他這麽輕輕的一句話，她的淚腺就像打開了閥門一樣，眼淚噼裏啪啦地往下掉。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在路邊的長凳上坐着，哭得喘不過氣。

耳邊有無奈的，輕微的一聲嘆息，下一秒有只手拿着柔軟的紙巾拭過她的臉，把她臉上的淚珠都擦幹淨，又輕輕在她眼睛上按了按。

“但我現在得走了。”溫遇把手松開，把紙巾放在她手裏，“我不知道……我得走了。”

辛甜眼睛哭得發紅，鼻音甕甕的，擡起頭來想道歉，“溫遇，對不——”

“別。”溫遇打斷了她的道歉，站起身，看樣子是真的準備走了。

“溫遇！”辛甜着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把已經邁開步子的溫遇拽住了。

她握住他的手才發現，他人像是要凍僵了，手冷得像冰塊一樣，她連忙握緊她的手心，想要幫他暖暖。

辛甜不想他走，雖然心裏知道希望渺茫，但還是想拽住他，就這麽用手拉着他，不讓他走。

然而不到兩秒鐘，她的希望就破滅了。

溫遇另一只手輕輕握住她的手，把自己被她拽住的手抽了出來，“再說吧，辛甜。”

他的聲音是她從沒聽到過的疲憊，她手裏空空，聽到他的話也沒有反應，只愣愣地看着他。

溫遇邁開步子走了。

他走得很快，沒一會兒就到路口盡頭，從辛甜的視野中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QAQ嘤媽媽的兩小只T-T

感謝讀者“劉昊然家的阿千萸”灌溉營養液2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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