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胡建

所有弟子一籌莫展的時候,胡建林溜進了一條陰暗的小巷子。

他的出生其實有些不光彩。他很自卑,尤其是穿着一身白衣站在仙門裏的時候,常常自慚形穢。

因為他是人渣的孩子。

大家都是那麽說他的。說他是惡棍的孩子,以後也會是惡棍;說他父親偷雞摸狗,他也會偷雞摸狗。

尤其是那些所謂的有錢人,看他就像看蟑螂看老鼠。赤裸裸的目光緊盯着他,仿佛他下一刻就會去偷搶。

可是他發誓,他寧願死也不願意變成他父親的樣子。

他曾無數次設想,等他以後長大了,會堂堂正正做人,要賺好多錢,要帶着母親一起去過好日子。

一起逃離那個魔鬼一樣的人,讓母親享清福。

可惜,他還沒長大,還沒有實現願望,母親就死了。

那個沒有資格當父親,沒有資格當丈夫的人,在酗酒過後,失手打死了母親。

可是他還是個孩子,他還太弱小了,他什麽都做不了。

母親擋在他面前,叫他快跑,他能做到的,就只有快跑。

快點跑,不要……不要辜負了母親。

後來,剛剛好碰到了淩雲宗弟子。

那些人遇到他,好像也遇到了難題。

最後有個人說,要不把他帶回去試試,如果有靈根,在外門當個普通弟子也不錯。

總比胡亂安置的這個地方好。

就這樣,他洗清了污垢,穿上了白衣,逐漸變得強大,能夠幫助別人。

再後來,他常常下山幫助普通人,有一次剛好回到了原本的家鄉。

又見到了那個人。

他本來以為,等自己變得強大了,一定要狠狠地教訓他一回。

好讓他知道,被打的自己與母親,有多麽的痛。

但是真正見到了他,見到了那個一直的生活在臭水溝裏的人。

連手都懶得動了。

不是因為不恨了,而是因為,碰到他,會髒了自己這一身白衣。

就讓他在臭水溝裏爛掉吧。

胡建林改變了很多,成長了很多,但是有一件事一直都沒有變過。

讨厭那些出生不凡的人。

讨厭那些高高在上的人。

讨厭那些目中無人的人。

到了淩雲宗,他脫胎換骨,得到救贖。

但他一直都在最底層,他有靈根,不過只是最普通的五靈根。而且因為小時候常常挨打,靈脈受了損傷,修煉起來比其他人慢許多。

只是最普通的外門弟子而已。

不管是哪一個地方,底層人民的日子都是不好過的。

高級弟子依然會看不起他們。

太高級的弟子他接觸不到,但就在最底層的外門,也存在地位高低之分。

有背景的人振臂一呼,一大堆狗腿就圍上去,形成一個個小團體。

表面一團和氣,實則互相排擠。

那些有背景的人看他的眼神,和許多年前那些鄙夷的眼神,一模一樣。

去內門接任務的時候,也會看到這樣的眼神。

不管是仙人還是凡人,始終都是一樣的。

只要是人,內心就有肮髒之處。

他不喜歡高高在上的人。

剛剛好,同輩裏高高在上的代名詞:葉柘。他親自見到了。

老實說,并沒有那麽讨人厭。

但是他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喜歡他,明明這個人也沒什麽兩樣。

把自己擺在不同的位置上。

遲到也好,我行我素也好,好像別人沒有資格入他的眼。

明明也在做着惡劣的事情,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維護他!

葉柘的話讓他很有幹勁。

如果自己真的能有所發現,不知道那樣高高在上的人,能否拉下面子和他多說兩句。

如果他做不到,也好讓別人看清他就是個欺世盜名之輩。

讓那些維護他的人看看,他們大師兄說話不算說話的樣子。

這樣想着,胡建林拐進了小巷。

他可不想跟那些人一樣,站在街道兩邊見人就問。不知道的還以為遇見了神經病。

拜那個混蛋所賜,他知道,越陰暗的地方,裝載的秘密越多。

他小的時候,還天真的以為父親會回頭,覺得他有可能重拾作為父親的責任。

所以會經常去酒館找他。

通常都會挨打。

也是那個時候他知道,地下的小黑酒館,會有很多見不得陽光的消息。

魔修的事,或許在那個地方能得到消息。

至于為什麽要縮進小巷子,因為裏面很可能會有醉得像一灘爛泥一樣的酒鬼。

方便問地方。

胡建林運氣不錯。

鑽到第三條巷子的時候,就發現了一個爛泥一樣躺在地上的人。

或許是因為現在穿着常服,沒了一身白衣的束縛,他也不怎麽注意形象,伸手揪住對方的衣領。

打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人。

渾身酒氣,臭不可聞,看來是喝了不少。可他那身衣裳,又是破洞又是補丁,絕不可能是什麽有錢人。

窮人能喝的爛醉的地方,一般也就是那種無照經營的小酒館了。

這樣的人,實在是不想觸碰。

胡建林忍着心裏的不适,問他酒館在哪裏?

喝醉的人打了個酒嗝,嘴裏湧出一股臭氣,熏得胡建林皺着眉直往後退。

真是令他憎恨的氣味。

不過現在也沒時間跟他計較這些。

雖然這個男人喝得爛醉,幾乎人事不省,但還是眼神迷離地環顧四周,軟趴趴的手指了個方向。

胡建林真想踹他兩腳再走,但他沒有打人洩憤的習慣。

所以沒理會醉鬼,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在巷子裏七拐八拐,越走越僻靜。

雖然房屋構成的巷子錯綜複雜,但他走的這條路,剛好沒什麽分叉路口,勉強算是一條直道。

所以如果那個酒鬼指的方向沒問題的話,這應該是正确的路。

胡建林其實也有點擔心,會不會是敵人設的局,會不會就是故意拿上鈎,會不會什麽事都辦不成反而給其他人添麻煩。

不過他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記憶。

那種爛醉如泥的模樣,不太像是演出來的,那種臭不可聞的酒氣也不方便作假。而且這一路走來的環境,确實符合記憶中的小黑酒館。

這種酒館就是長在偏僻的、陰暗的角落裏的毒蘑菇。

果然,他又走了一會兒之後,面前出現了一座房子。

破破爛爛,仿佛下一刻就要垮掉。

裏面的聲音卻震天響。好似有無形的音波,一直攻擊着這座岌岌可危的房子。

胡建林并沒有立刻進去。

他想了想,把衣襟拉歪,又在頭頂抓了兩把,弄頭發看起來有點亂糟糟的。

來這種地方的人不一定窮,但一定不會整整齊齊。

也不問話,也不敲門,胡建林使勁推了一把。

因為受到大力,被推開的門向後旋轉過度,撞到牆上,發出了很大的聲音。

但是酒館裏吵鬧的很,這種聲音根本不算什麽。

只有店裏的老板分神看了胡建林一眼。看他衣服還算不錯,但不修邊幅,基本能猜到又是一個剛剛落魄來借酒澆愁的人。

“新來的,把門關上。”老板高聲吶喊。

可惜他所謂的高聲吶喊,在這樣嘈雜的環境裏,顯不出什麽威力。

胡建林慢吞吞地摸到老板旁邊,就近挑了個位子坐下,并不停地用挑剔的眼神打量四周。

老板才不管他用的是什麽樣的眼神,來者是客,都是一樣招呼:“小夥子咋了?年紀輕輕有什麽不順心的。”

說着老板就拿出一小壇酒,咚的一聲放在胡建林面前。

“這一壇算我請你的,以後常來。”說完,老板又去忙別的了。

不用喝,胡建林也知道那酒鐵定摻了水。

這種摻了水的酒,濃度不高,成本也低,就是容易喝死人。

酒裏摻水本來應該不那麽容易喝醉,但是這種假酒,喝着喝着人就不太清醒了。

反正胡建林的目的不是酒。老板已經表态他是自己人了,接下來要打聽什麽,會比較容易。

雖然這種酒館是臭水溝,但酒館裏的人卻不一定。

有些人亡命天涯,但要論本事也的确有幾分,這些人要喝酒也只能來這種地方。

不等胡建林主動出擊,已經有人親自找上門了。

他剛剛把酒倒進一個土碗,就有一個痞痞的小混混坐到他旁邊。

“這位兄弟,這樣喝酒太斯文了,來來來,一壇一起。”說着提起壇子,想要強硬的灌給胡建林。

看到這邊的情況,又陸陸續續有幾個人過來。

富人落魄的故事誰不想聽啊?

爛人待在泥潭裏,看見好人快要掉下來,快要和他們一起在泥潭裏爛掉時,會格外開心。

胡建林不清楚自己表演天賦怎麽樣,但此時此刻也只能臨時編個劇本,跟這群人胡亂聊起來。

此時此刻,葉柘正和顧長安玩小游戲。

不是前兩天玩過的那種。

他把追蹤器稍微改進了一下,現在可以用類似投影的方法,把每一個人的位置顯示在桌面上。

他和顧長安就坐在桌子旁。

“長安覺得最後誰能成?”葉柘問。

“這個吧。”他用手指着胡建林所在的位置。

他又用手簡單比劃了一下其他人所在的位置,說:“這些人全都聚在一起,師兄提過的那個內應也在這裏吧。要是這群人在這個地方能成功,他肯定早慌了。”

胡建林并不知道自己此時在被別人當做游戲。

他為了讓表演更加真實,把自己對葉柘的不滿無限放大,然後講給其他人聽。

一個有些奇怪的人向他靠攏。

作者有話要說:

作話:

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好迷信啊。

現在是半夜2:09。

我剛剛用語音輸入法寫小說,我嘴裏念的是:這位兄弟,這樣喝酒太斯文了

但是,輸入框裏出現這行字之後,突然快速被删掉了,然後變成了:你最近對我越來越好了!

我TM……惹不起,惹不起,我回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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