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現成的老師
司文盯着從籃子裏往外拿東西的程林，好像也沒什麽不一樣啊！
程林餘光看到這姑娘像要在自己臉上找花似的，端菜的手都抖了兩抖。
“怎麽，沒洗幹淨？”
他摸挲着自己的臉奇怪的問。往常飯菜一端上來就沖飯去了的姑娘，今兒明顯對他的臉更感興趣，連筷子都沒動。
“下午你還來嗎？”
“來啊。”程林有些納悶的看着一直打量她的姑娘，那機靈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也不知打着什麽鬼主意呢。
“哦，那就沒事了！”
司文一聽這話，立刻卸掉了心中大石。知道了她有吃晚飯的習慣後，程林下午都會再來給她送點吃的，就沖這一點，簡直就沒有更合格的飼養員了。
只要不耽誤她吃飯就行！咧着嘴麻利的拿起筷子，司文夾了口油黃的雞蛋醬。
真香！
司文滿足的眯了眯眼，這雞蛋醬一看就沒少放油，在現在這個做菜不舍得放油的時候簡直算奢侈。雞蛋應該也是打了好幾個，農家雞蛋的香味兒掩都掩不住。說是雞蛋醬，可一點都不鹹。
程林還沒想明白司文這番打量他是怎麽回事，見她又像往常似的吃的噴香，忍不住搖頭。這就是個滿腦子吃的，還能有啥想法，研究她想什麽都是多餘，還不如趕快去開會要緊。
司文正吃的香甜，見到程林準備要走了，趕忙抓緊時間跟他說話，
“你要走了？”
“嗯，一會村裏還有個動員會，我得去看看。”
“那個，除了這報紙你那還有什麽書嗎？”司文趕快問，想到什麽又趕緊添了句，“什麽都行，我不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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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林一愣，看了下炕上那幾摞厚厚的報紙，這些天他斷斷續續把家裏的報紙都拿來了，反正他又沒什麽用。
“這些，你都看完了？”
“昨天就看完了，今天又翻了一遍...”司文皺着鼻子說。她還從來沒缺過書看呢，這還是知道條件艱苦省着看的，這麽點東西原來她一天就看完記住了。
程林驚了，在他印象中沒事看報紙的人都是很有文化的，他們村可沒這樣的人，大隊裏倒有，但也不是特別多。
家裏這些報紙是他為了在支書那營造好學青年的形象，才一次次不嫌沉的搬回來的。樣子做到位了，支書果真誇他好學上進，沒有被艱難環境打倒，待他倒是更親近幾分。
但程林哪有讀書看報的本事啊，村裏識字的人都不多，自己還是小時候去別村上了兩年學，父母去世之後就再沒念過了，和睜眼瞎也沒多大區別，不過是因為腦子好才有現在的出息。
他最羨慕那些上過學的人，對“文化人”是很尊敬的，特別是經過了前生那一遭，他比旁人更知道文化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麽。早就尋思着要去哪找個老師帶着他回爐重造，恨不得見到個兜裏插筆的就喊老師，可萬萬沒想到，老師竟然憑空出現了？
程林打量着眼前這個吃的小嘴兒油亮的姑娘，一直對什麽事都很篤定的他此時也是心直突突，這“老師”是能帶他回爐重造還是把他回爐重炒啊？
“這上頭都講了啥啊？”程林試探着問。
“我看到的最近的報紙說的是要召開學大寨會議了，這可是和農村息息相關的，只可惜沒找到再近些日期的，不知道具體會議精神是什麽。但我估計是要求實事求是，不能搞假大空...”
司文翻着報紙，自顧自的叨咕着。
與其說她是回答程林的問題，倒不如說她在總結這段時間看報紙的體會。主流媒體的輿論導向是能反映出很多問題的，有時候不需要一字一句的刊印出來，聰明人便能發現大的動向。
程林驚了，他微張着嘴盯着她說不出話。這些事沒有具體的文件下來，村支書都不知道什麽。他是因為總泡在大隊裏，消息自然要靈通些。她沒看到近期的報紙，沒看到文件，說的竟然八/九不離十，這到底是個什麽人！
明明一頓飯之前在他心裏還是個只知道吃啥都不會的饞包，現在卻怎麽看怎麽散發着光輝，簡直就差腦門寫上大救星幾個字了。
好半天，程林才回過神來，輕咳一聲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文化挺高的？”依然是問話，但話裏已經帶了幾分尊敬了。
“那當...”司文差點脫口而出，突然想起她還不知道現在的司文是什麽文化水平呢，立刻收了滿臉自豪，謹慎的說，“還行吧。”
程林哪裏看不出司文的小九九，心想只要你有文化，我管你到底是誰呢，你要當司文，我就幫你把這個司文當下去，當然是有前提的。
“司文知青，”程林整理了下情緒，又是那個波瀾不驚的程林了。“實不相瞞，我有些事想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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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動員大會上，程林站在高處侃侃而談，講政策、講前景、為村民們加油打氣，那意氣風發的樣兒別提有多顯眼了！
黑壓壓的村民裏，不知有多少年輕姑娘羞紅了臉，不敢看又忍不住偷偷去看那個相貌英俊又有作為的小夥子，他是村裏最俊的後生。
有那太過明顯、被父母兄弟發現的，總免不了得一句低罵或是被狠拽一下，姑娘們更是臊的低頭揉辮腳，再也不敢擡起頭來。
這種情形并不少見，惜才的人多會嘆一聲：孩子可惜了！可是讓他們把自家姑娘嫁過去是萬萬不能的，別說現在城裏的三響一轉，就是個能遮風避雨的屋頭他也沒有啊！
會畢，程林和支書打過招呼就要往大隊走，卻被一旁的宋嬸子攔住了，後面跟了個面生的婦女。四五十歲年紀，面長薄唇，隐晦的挑着眉眼一直打量程林。得虧程林經的住，換個面皮薄的小後生，非得讓她瞅毛了不可。
“嬸子找我有事？”程林熟稔的和宋嬸子打招呼。
“程林啊，嬸子來是想和你說點事，”宋嬸子把後頭的張有財媳婦往前攬了下，親和的對程林說。
她不是愛管閑事的人，主要是聽說有人相中程林了，想把姑娘嫁過來，這才忍不住摻和進來。程林這小夥子也算她看着長大的，眼看着孩子越來越出息，終身大事卻遲遲沒有着落，她是打心眼裏着急！
程林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安靜的聽宋嬸子說完，禮貌的沖張有財媳婦點點頭，轉而對宋嬸子說：
“嬸子，這事馬蘭花找過我，我雖沒見過人，但也聽說那姑娘是極好的，”
張有財媳婦聽到程林這麽說，先是一愣，轉而立馬覺得自己那塊布料值了，看來馬蘭花也不是光收東西不辦事的人。本來想一會去把料子要回來，這麽看倒是不白給她。
想到這，她下巴揚起，心中大定。就沖她們家家底厚這一項，也能拿住這個程林了，那還有什麽沒底氣的？立馬和剛才的小心翼翼判若兩人，
“那是啊，我家玉翠...”那股子自得從眉梢染到眼角，順着嘴巴說出來，卻被程林繼續的話打斷。
“可我和二柱子到底從小就認識，他相中的姑娘我不好相見，這是馬蘭花嬸子親口說的，您二位好好和她唠唠，我一個外人就不參與了。”
程林一副外人有些話不方便說的為難樣子，說話間一個眼神都沒給張有財媳婦，對宋嬸子倒是尊敬的很。
他話說的坦然，也沒什麽心理負擔，他只是把馬蘭花的話換個方式說了下而已，他就是這麽理解的，剩下的讓她們自己去拜扯吧。
別說張着大嘴呆愣着的張有財媳婦了，就說原本一直欣慰的宋嬸子也一下子晃神了，這是啥意思？馬蘭花家的二柱子？
她人本就精明，腦子裏轉了幾下就明白了，這裏面有故事啊。轉頭看向張有財媳婦，眼裏帶着譏诮和不滿。
要不是心疼程林，我會管你個外村人家的事？結果你不但托了我，還托了大嘴巴馬蘭花，這也就算了，還和她家的二柱子扯上彎繞了，你是拿我當屁事沒有的閑人溜呢？
“這怎麽說的呢，老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啊！”
張有財媳婦連連擺手，對着宋嬸子賠笑臉，支書媳婦她可開罪不起，這次還是托了人尋到她的，要是把人得罪了，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宋嬸子自然不信，也懶的再摻和這樣沒譜的事，催着程林去忙他的，自己拉着臉轉身就走，任憑張有財媳婦在後面怎麽拉扯賠小心，也再不搭理。
空蕩蕩的村廣場上，只留張有財媳婦一個人恨的直跺腳。
馬蘭花，你幫忙辦的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