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起風波

天沉雲低,頗有雨相。

莫良躺在床上,裹緊了身上的被子,望着窗外的雲櫻樹發呆,濃烈藥香喚回了神思,只見殷浩推門而入,手裏是一碗黝黑的湯水。

“把它喝完,你就可以離開了。”殷浩将它放至桌上。

莫良下意識伸手去拿湯藥,殷浩回身提醒道:“燙。”

果然剛一觸及碗邊便覺刺痛,莫良蜷起手指,讪笑一聲道:“多謝前輩。”

殷浩不再說話,點點頭便出去了。莫良低頭望着發紅的手指,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果然什麽事都做不好。

廢物。

蒼向尋回到劍屏居時,連霁已經歇下。他放輕腳步穿過外室,餘光瞥見桌上狼毫竹硯,鎮尺下擺着的那張蒼鷹展翅圖還未收起。

腳步一頓轉向桌邊,蒼向尋将圖畫抽出折好,手邊不甚碰上一個小瓶。他凝眸細看,居然是前些天送于連霁去除面上疤痕的玉露。

小瓶在桌上滾了幾滾差點落在地上,蒼向尋将它拾起,不出所料的,重量與送出時并無多少差異。

連霁壓根就沒用過這東西。

蒼向尋微微皺眉,回眸瞥一眼內室方向,沉吟片刻後将它拿起,輕聲回到內室擺在自己床邊小幾上,這才換了衣服沉沉睡去。

夢中,有人立在雨幕下,雨水浸透衣衫,沖刷出道道血痕。

“蒼向尋。”

上位者面無表情的站在階上,口中一條一條細數他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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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背師棄義,勾結魔道,殘害同門……其心可誅。”

“今特派十三仙師前來捉拿,廢其修為,若有抵抗,格殺勿論。”

格殺勿論。

突如其來的驚雷吵醒了夢中人,蒼向尋睜開眼,竟有一時恍惚,鬓間布了一層冷汗,他坐起身揉揉額角,靜下心來再去仔細回憶夢境時,卻怎麽也記不起內容來。

時逢四更,屋外雷聲陣陣,沒過多久就下起了雨。雨滴打在上窗邊蘭草,有滴滴答答落下,聲音甚是悅耳。不知為何,蒼向尋心底泛起一陣澀痛,換了身衣服再将千吟懸至腰間,這才随手撐了把傘走出劍屏居。

雨聲漸大,直到外室沒了動靜,連霁忽然睜開了眼,眼底無半分睡意。

還有兩天便是主宗的選拔大會,除卻本門弟子,還會有不少地域散修前來碰運氣,若資質上乘,亦可破例收入內門。彼時定會派一名監長和多名主宗弟子前來督查,真想動些手腳也不是一件易事。

系統給的任務是阻止其正常進行,但究竟何種程度才算是完成呢?

“3152,出來。”

不出兩秒,冰冷女聲響起:“宿主連霁,系統3152為你服務。”

連霁嗤笑,還真是随叫随到。

“上次發布的主線任務,完成條件是什麽?”

“主線任務:請宿主阻止內門選拔大會正常進行。”

“……我知道任務是什麽。”

“宿主目前任務如下——主線任務:請宿主阻止內門選拔大會正常進行;挑戰任務:擊殺訛魇;支線任務:無。”

連霁嘴角一抽:“我是問這個任務的詳細完成條件。”

“宿主尚未完成任何任務,提問機會無法使用。”

“…………”簡直對牛彈琴。

連霁深吸一口氣,不再理會這個愚笨玩意兒,随手披了件外衣來到外室,點了燈開始研墨。

與其在它身上浪費時間,到不如多做幾張符紙傍身。

從乾坤袋裏取出若幹空白的符紙,一張張撲在桌上,連霁落筆,攻擊型與防禦型低階靈符各做出十餘張。

對于古符修來說,靈符可以發揮的最大能力不單單是看修士自身修為,與符紙材料和上書符咒級別亦有很大聯系。等級越高的符紙越可兼容高級符咒,發揮出的能力也就越大,相反的,符紙等級越低,就算書寫了至臻符咒,擁有化神以上修為,也無法發揮其最大實力。

這就好比容器與水,符咒與修為決定以靈符能力的上限,符紙的等級決定了它的下限。

将做好的靈符收起,連霁撐着頭輕嘆一聲。

級別太低了啊,他想。

在蒼向尋的眼皮下實在不方便再去使用血符;張子虛乾坤袋裏的法寶有限,他需要尋個機會去找一些高階符紙才行——

畢竟之後要對付的,可就不是吳倩倩,戴賓白這種喽啰了。

大雨下了四個時辰,直到天明時才頗有緩勢。

連霁不知何時趴在桌上睡着,醒來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件薄衣,他起身向外,院中靈氣微潤清新,草木青翠。

蒼向尋與莫良就立在長廊邊,聽到身後動靜,齊齊回過頭來。

“連仙友。”莫良小聲打招呼,蒼向尋則是微微皺眉:“先把衣服穿好。”

連霁聞言自然而然的把薄衣脫下,就當着兩人的面穿衣,系帶,整理衣衫。雖然兩人身高相差不多,但連霁身形偏瘦,穿着到底還是有些寬松。

莫良見狀立刻背過身去,耳朵紅了一片,蒼向尋卻是黑了半張臉,恨不得直接将人扔回屋裏。

“既然、既然大師兄不在這裏,我……我就先走了。”莫良輕飄飄丢下一句,腳下溜得飛快;連霁不明所以地望着他逃竄般的背影,心底疑惑之際又添幾分感慨。

莫良,連城門衆人皆知的,以軟弱怯懦著稱的三靈根師弟,誰能想到不過百年,他便成了令人聞風喪膽,亦正亦邪的陽音真人呢。

世事當真難料。

不多時,天邊又開始落雨。

有小童撐傘疾步向前,身後跟着的是滿面肅然的戴賓白。他繞過長階,任由雨水打濕衣角。

“蒼師兄,出事了。”戴賓白急促道:“有巡山弟子帶來消息,在撷秀山附近發現一只虺蛟,似是向山門而來,現下還不确定是否有主,吳門主讓師兄快些過去。”

蒼向尋眸光一凝:“虺蛟現在在何處?”

“就在山腳,秦和問……就是同那位發現虺蛟的弟子一起的巡視的師弟,他說那只虺蛟渾身是血,似乎受了傷,而且處于剛好出于發狂的狀态,殺傷力十分恐怖,所以吳門主才想召集師兄弟一同擒拿這兇獸。”

連霁聞言,心驚的同時又有些不安。

若說訛魇出沒尚有些湊巧,但虺蛟再現,無疑是那人的傑作了。

除卻寧風之外,另一個能掀起魔道風雲的人。

邪童子洛幽。

此時出手,他究竟要幹什麽?

連霁神色凝重幾分,他見蒼向尋越過自己來到戴賓白身邊,突然開口道:“帶我去。”

蒼向尋與戴賓白皆愣住,半晌後,戴賓白面色一沉,大聲呵斥道:“小小雜役,不知輕重。”

連霁沒有理他,只是看着蒼向尋:“我知曉虺蛟的所有弱點。”

他道:“帶我去。”

被人直接無視,戴賓白面色十分難看:“帶你去送死麽,你……”

蒼向尋直直的看着連霁,見他神色堅定,心間那抹猶豫瞬間蕩然無存。

“那就去吧,”他輕輕開口,似是想到了什麽,又加一句:“必須待在我身後。”

“……好”連霁無奈。

戴賓白聞言瞪大了眼,但他畢竟只是一個傳話的,吳涉的命令裏也沒說不許蒼向尋帶人。

不知輕重的小子。戴賓白陰暗的想,虺蛟乃是一等兇獸,巅峰期修為相當于元嬰修士,旁人都避之不及,你卻偏偏要往前送。蒼向尋也不過一個築基後期,真當他能護着你全身而退麽?

天真!

就怕到時候帶你一個拖油瓶更加費力,到時兩人都跑不掉……

想到這兒,戴賓白輕蔑一笑。

一同死了才好。

撷秀山,天繼峰。

數百修士密密麻麻聚集于此,再距離他們不遠的另一峰腳,一只灰粽雙頭虺蛟正瘋狂屠戮着周邊靈物,所過之處石碎樹折,血色蔓延哀嚎遍地。

邱熠踩着酒葫蘆飛至半空,吊兒郎當神色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認真,童瑤站在修士最內側,手中綠光頻頻閃爍,應是再為那些的受傷的弟子治療。

“吳門主。”

蒼向尋跳下千吟,身邊是面無表情的連霁。吳涉掃了兩人一眼,神色略帶不悅。

拉一個雜役過來作甚,是怕這只虺蛟吃不飽麽!

壓下胸中不滿,吳涉敷衍般沖他兩人微微點頭。

罷了,眼下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周邊弟子看見連霁也是神色各異,這位一出手便殺掉吳倩倩愛寵的雜役已經成為衆人閑暇時談論的主要話題。只是沒想到這次居然也能碰上本人,衆人詫異之餘眼中均帶了幾分審視。

聽說蒼師兄和吳師姐私鬥也是因為他。

這人究竟多大本事,能讓一向不與他人親近的蒼師兄維護至此。

“小尋,”邱熠從酒葫蘆上落下,“這只虺蛟應是從南邊而來,雖然體積龐大,但修為并不深。”

他眼底澄澈無比,第一次不見半分醉意。

蒼向尋聞言點頭道:“适才趕來時我也看到了,這只虺蛟靈氣滞澀,動作遲緩,應是身有重傷,狂暴的狀态大概撐不了太久,到時我們一起出手,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半個時辰。”連霁突然開口,“這個狀态,最多在撐半個時辰。”

邱熠這才看到蒼向尋身後的連霁,眼中略帶驚訝:“小雜役,你怎麽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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