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承諾
峭壁下,奮力打出一擊的虺蛟已沒了精氣,它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只有鼻孔間不斷冒出的白氣讓旁人可以确定它還活着。
邱熠落下萬雷劫,霎時整個天邊雷光如炬。
數千雷火一并落下,同時打上磷片,在虺蛟身上留下一條條灼傷痕跡。
蒼向尋緊接着揮劍,千吟上凝了劍意,重重向痕跡四周劈下,劍光閃爍間,幾片黑磷慢慢崩開,劍痕交錯于磷上,隐約可見皮肉。
太硬了。
兩人飛至峭壁,面面相觑,均看到對方眼底的無奈。
這麽個殺法,等虺蛟斷了氣,他們八成也要累死在這裏。
還有其他突破口麽?
莫良重新施展千睛,只見一道紅光不知從何處飄出,圍着中央的虺蛟轉了幾轉,慢慢于其身側消失。
“那是什麽?”
連霁從洞中躍下,指尖紅符上血咒隐隐泛着暗光。
“血祭——噬!”
咒法剛出,指尖紅光一閃,符咒仿佛有生命沖向虺蛟,尋了個薄弱之處慢慢黏上,不出片刻,堅硬的磷片被紅符腐蝕,符紙上咒印宛如蠱蟲般順着傷口鑽入,瞬間不見了蹤影。
沒過多久,本來毫無動靜的虺蛟突然揚起了脖子,驚得峭壁上兩人均後退半步。只見它仰頭痛苦地抽搐幾下,渾身上下像是被抽幹裏力氣般,重重摔在了地上,眼睛一閉便沒了氣息。
蒼向尋與邱熠對視一眼,均喚出法器落至屍首旁邊。
“它已經死了。”蒼向尋來到那顆巨大頭顱前,劍眉緊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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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是這樣。”邱熠道。
虺蛟方才并無氣衰跡象,此時突然死亡,難免有些匪夷所思。
“難道是毒?”
邱熠搖頭,“這恐怕要殷老驗過才知道。”
蒼向尋點頭,隔空傳音給吳涉;未過多久,吳涉腳踏幻蓮,身後跟了只六翅三足靈鳥。靈禽背上載着三人——殷浩,吳倩倩與莫良。
邱熠啧了一聲,神色頗有玩味:“看來門主這差事确實不錯啊,還有這等排場。”
蒼向尋不語,神色平靜如水。
吳涉先一步落下,幻蓮頓時化作一道彩光飛回袖口,他理了理靈袍下擺,語聲關切:“怎麽樣了?”
“死了。”邱熠漫不經心道,“屍體不就在你腳邊麽。”他勾勾手指喚回酒葫蘆,突然對着面若冰霜的吳倩倩道:“代門主怎麽還把吳師妹帶來了,師妹素來嬌貴,這種處理屍身的污穢之事怎麽能麻煩女孩子呢。”
吳倩倩在見到他們二人後就沒有好臉色,此時見他一副輕浮模樣,更是惡心,于是冷哼一聲:“油腔滑調。”
邱熠挑眉輕笑:“師妹謬贊。”
“你…”吳倩倩咬牙,轉向一邊低聲道:“不知羞恥!”
邱熠無辜:“身為師兄關心一下師妹,怎麽還扯到廉恥上了?”
“邱熠!”吳涉低喝一聲打斷,“說正事!”
“正事?”邱熠聳肩:“虺蛟已死,還有什麽正事?”
吳涉眸底隐約有怒火燃起,袖袍下雙拳緊握又松開,他深吸一口氣,不在理會邱熠,直接轉向蒼向尋:“小尋,究竟是怎麽回事?”
蒼向尋微微颔首,解釋道:“虺蛟失了戰力,奈何外磷防禦太高,我和師兄本在思索如何攻破,卻不知為何它竟突然暴斃,這便勞煩殷長老過來看看。”
“死都死了,還看什麽?”吳倩倩小聲道,眉目間皆是厭惡,“耽誤功夫。”
“倩倩,”吳涉瞪她一眼,随意看向殷浩,見他并無怒意,這才緩了緩神色,低聲呵斥道:“不得無禮!”
“這只虺蛟尚未成年,獸體有些部位頗有用途,鱗片與內髒大可煉制入藥。”殷浩面無表情地圍着虺蛟屍身繞了一圈,待路過尾部時駐足,右手浮上一層淡淡光暈,慢慢貼向屍身。
“它似乎是被什麽法寶從內擊潰了。”
約摸一盞茶時間,殷浩收掌,眉目間難得多了一絲興趣:“單是這般查看,未能看出什麽來,老朽需要先将這具屍身帶回藥閣,不知門主是否準許。”
“自然可以,殷老随意。若是有什麽結果,還請先行告知。”
殷浩從袖中取出儲物袋,只見白光一閃,方才還被屍體占據的山谷已是空空。
雨勢早停,烏雲遲遲未曾散去。
邱熠望着天邊,輕嘆道:“虺蛟乃是一等兇獸,上次門內果子鼠發狂,應是與它有關。”
撷秀山一向山青水靜,數百年未曾出現過這等惡獸。這次卻短時間內分別出現了訛魇與虺蛟,若不查清原因,怕是最近都不會太平了。
果然吳涉面色一沉,眉目盡顯凝重。
這事必須得查!
還要速查!
兩天後就是主宗弟子選拔大會,到時在除了門內弟子還有地域散修在場。若再有惡獸前來攪局,在會上出了什麽差錯,丢得就不只是他這個代門主的面子,而是整個主宗仙門的面子了。
就算查不出,也得讓人知道。
思及此處,吳涉右手掐出法訣,那頓幻蓮再次出現于腳下:“此事太過蹊跷,我先回去将其報與主宗;之後的事待殷老查出線索再議。”
靈鳥自空中靜靜落于衆人身邊,莫良見兩人上去,猶豫片刻,小聲道:“我,我與大師兄一起…”
邱熠挑眉不語,吳涉一揮手,“随你。”
話音剛落,幻蓮飛起,靈鳥騰空;蒼向尋目送幾人離開,千吟輕鳴一聲,劍身伸長,停至半空。
躍上千吟,但聽邱熠在身後調侃:“小尋,你去哪兒?”
“去接人。”
不出片刻,偌大的山谷只剩下邱熠與莫良。
邱熠摸摸鼻子,喚出酒葫蘆:“那我們也走吧,小良兒。”
四周無人,莫良這才慢慢道:“大師兄,我,方才我曾看到一道紅光飄過去,就在虺蛟周圍來回晃動,但不确定是什麽。”
邱熠聞言一怔:“可有看清從那個方向飄來的?”
“好像是蒼師兄去的方向。”
“哦?”他眯了眯眼,“你确定?”
“不确定,我,我沒太看清楚,”見他嚴肅,莫良連忙問道:“怎麽了,這個是不是很重要?”
“沒什麽,”他回望莫良,伸手拍拍他的頭,笑:“小良兒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石洞邊,連霁靠在牆側,面色煞白,靈海因血符反噬而劇烈疼痛。
這是他第二次使用血符。
艱難的動動手臂,連霁心道這東西果然不能随便用。
上次以宋經的血為引,對抗的只是果子鼠,雖說也有些難受,但反應并不強烈;這次用來對付兇獸虺蛟,果然還是太勉強了些。
以施咒者血液為引,殺傷力雖強,但也極易反噬。
這麽下去可不行,連霁垂眸。
這東西必須改良。
指尖仍舊剩餘一張符紙,連霁将它收入乾坤袋——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用它為妙。
“支線任務:擊殺虺蛟,已完成。”識海裏的聲音再度響起,“宿主獲得獎勵:判官筆*1。”
獎勵?
連霁微微一怔,之前好像也有什麽獎勵來着,當時沒怎麽注意,想在想想,好像是什麽召喚符?
只見手中金光一閃,一支烏金翠玉狼毫筆出現眼前。
沒有感受到任何靈氣流動,連霁拿着筆端詳片刻,不說筆身雕工與材料,單看筆尾的那顆聚靈石就知道這是一件品質至少為珍品的法器。
至少和他之前用的低階靈筆,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還好,這身傷也算沒白受,連霁自嘲的笑笑。
約摸着蒼向尋快要來了,連霁将判官筆收起,手指在臉上掐了幾下又揉揉,方才還慘白的臉頓時添了幾抹紅色。
不出片刻,一道銀光閃過,蒼向尋躍下千吟,見他
整個人似是有氣無力般靠在牆邊,微微詫異道:“怎麽了?”
“沒什麽,你離開時被震落的碎石砸到了。”
“碎石?”蒼向尋将信将疑,連霁沒有過多解釋,扶着牆慢慢站起,低聲道:“這次是虺蛟,下一次還不知道是什麽。”
“你什麽意思?”蒼向尋皺眉。
“還記得上次我們在洞裏遇到的那只訛魇麽?”連霁淡淡道:“我懷疑這兩者有關。”
他抿唇,眸光幽深:“最近可要小心了,連城門可能會有什麽異動。”
說到這兒,連霁心裏默默補了一句:就算沒有,這只虺蛟一死,也會立刻有。
那人死了寵物,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彼時八成還能再見故人。
連霁笑,心底竟隐隐有些期待。
有他們在,還怕你連城門的選拔大會順利進行麽?
出神之際,一只手忽然伸至眼前,蒼向尋望着他,神色認真道:“之後的事之後再論。”
連霁微怔,又聽他一字一句道:“我既然答應帶你上山,就一定會護你安全。你只需在劍屏居将你那一身傷養好,剩餘之事交于我,無論是獵者還是兇獸,都無需擔憂。”
無需擔憂…麽?
那一瞬間連霁不知該說些什麽。
感動?并不是。
他甚至有些想笑。
這就是曾經的他麽?這麽一個狂妄又純粹的少年?
還真是…無知者無畏啊。
搭着那只手跳上千吟,熟悉又陌生的觸感再次包圍在指端。
這次連霁沒有主動掙脫,他握着那只手,心道算了。
年輕氣盛倒也是至真性情。
這話聽聽就罷了。
不做真,也當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