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塵埃落定殘情傷(一)

第四十八章 塵埃落定殘情傷(一)

沉默許久的獨孤皇後,終于忍不住要來為這場鬧劇做收場。她原也是大家出身,父親獨孤信亦有三妻四妾,怎會不明白女人之間的手段?是以才這般厭煩姬妾之間的争風吃醋,至如今陛下的後宮如同虛設。

成姬很聰明,知道獨孤皇後厭煩雲淩,即便知道了自己的目的,也會助自己一臂之力。然而她忘了,獨孤皇後讨厭姬妾的根本原因,這是不會改變的。雲淩的一番明言,戳破了成姬與獨孤皇後之間的窗戶紙,令獨孤皇後感到了難堪。

“成姬,你沒能看管好自己的女兒,本宮還未追究你的責任。你心浮氣躁,還是在寒煙閣中好好思過吧。”獨孤皇後看也不看她,冷然道。

“是。”成姬嘴角努力的揚出恭敬而又順從的弧線,然而眼神中的黯淡與失落都透露出了她對這場戰役的不甘。

“至于靜熙,适才落水定是受了驚吓。看你的樣子,也沒辦法好好照顧她。本宮便代為照顧,你總不至于疑心本宮吧。”話雖是平常的話,可卻透着一股令人無法拒絕的威懾力。

成姬的身子凜然一抖,适才哭得梨花帶雨的臉不禁有些抽搐。然而她終是克制住了喉頭幾欲湧出的幾聲嗚咽,默默地行了一禮。

“你先退下吧。”

成姬經之雲淩時,深潭般幽黑的眸子中不安的湧動着恨意。而雲淩抱以一笑,以宣告着自己的勝利。

身後傳來殿門被關上的重重一聲巨響,原本映入殿中的陽光均被悉數擋在了殿外。适才殿中的幾絲暖意也瞬間蕩然無存,有的只是幽暗與寒冷。

已在此跪了許久,膝上傳來了陣陣痛感,然而卻又不敢挪動一下身子。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嘶嘶地沁着冷汗,似是唯有這樣才能平靜那顆因慌張無措而嗵嗵直跳地心髒。

楊勇,為什麽你還沒有來?

殿中黝黯的環境使雲淩并不能清晰地看到獨孤皇後臉上的表情。默然許久,獨孤皇後終于先開了口:“雲昭訓,你很是能說會道。”

她終是不願放過自己的。

心底幽幽嘆了一口氣,凄然道:“皇後娘娘慧眼,早已明晰事情真相,妾身适才不過是賣弄了。”

“你還很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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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皇後娘娘大可與妾身明言。”

“哈,好一個雲昭訓。”獨孤皇後默默撫着自己小指的護甲,臉上盡是得意之色:“可是本宮卻偏偏不願明言,偏偏想要考一考你的聰明。你猜,本宮是作何打算的呢?”

神思微微一滞,苦笑道:“妾身不敢妄言。”

“本宮許你妄言。”

心中暗暗焦急。楊勇,你再不來,事情便真是倒了無法可解的地步了。

耐不住空氣中的陣陣陰冷,只得坦然道:“太聰明的人,是不該留在太子殿下身旁的。除了太子妃娘娘,沒有人可以一直受寵,更沒有人可以擁有太子殿下的心。無論是為了皇家臉面,亦或是安撫虜姓士族,對太子妃娘娘造成了威脅的妾身,都是不該再陪在太子殿下身邊了。”

每說一句,心髒都像沁出血來一般疼痛。楊勇,我們的緣分當真淺薄至此嗎?淺到我昨日才對你付諸真心,而今日卻便要離你而去了嗎?

不,我不願離開你。可是無論是身為太子嫔妃去面對母儀天下的皇後,亦或是身為你的女人去面對你的母親,我都不得不服從面前這個全天下最高貴的女人的安排。

你說你以後會盡力保護我,我相信了你的話。可是你沒有來。

我說什麽困難都不能阻止我想要與你在一起的心意。可是這局面已非我能掌控了。

好似許久都沒有哭過了。是以兩行清淚潸然而下,直至漫過了幹裂沁出血絲的嘴角誘起了陣陣痛意,才令她想起原來眼淚是這般鹹澀的。

“很好,你是個識大體的人。”良久,獨孤皇後沉吟道。

這一溫和婉轉而又夾雜着威嚴肅色的女聲在空曠的大殿中繞梁不絕,一下下敲擊着本就已跳動得錯亂無律的脆弱心髒。

無語可答,也不知該如何作答。背後偶有落日的餘晖順着窗格篩入,隐約可望見地上自己模糊不清的失落身影。急促不勻的呼吸聲逐漸放緩下來,沉寂地似早已被遺忘。

“你也不必等着勇兒來解圍。他是太子,但也是本宮的兒子。”見雲淩猶自阖上雙目并不回話,獨孤皇後冷然道。

一絲不易察覺的凄冷笑容浮上臉頰,将描得櫻紅的嘴角彎成好看的弧度,愈發襯得臉色蒼白如一卷上好的宣紙。眼眸沒有一絲光彩,只似是幹涸已久的令人嫌惡的舊墨。

“妾身還是那句話。皇後娘娘母儀天下,自然是有權利随意處置妾身。”

“雲昭訓,你這般冥頑不靈!當真是有失嫔妃之德。”

獨孤皇後重重一掌拍在了鳳座旁邊的梨木小桌上,震得頭上的步搖墜子搖晃碰撞,奏出了悅耳卻又嘈雜的聲音。她已然失去了所有耐心,再也不願做任何表面功夫來維持自己身為皇後和善後宮的慈xing。

“依本宮看,全是因為太子對你寵溺過度,讓你早就沒了分寸。你這般有違女德,實在是不再适宜在東宮之中侍奉太子了。本宮便下一道鳳喻,遣你去蘭若寺中離宮修行,為大隋祈福吧!”

聽聞這話,雲淩心中反倒是踏實了下來。果然是這樣。想方設法廢棄她,讓她離開太子身旁,卻又要尋個好聽的借口,以安撫在朝為官的父親。

除了為國祈福,還有什麽更好的方式呢?

“待到妾身回東宮收拾好行囊,便會離去。”酸痛的雙眼忍不住閉阖,豆大的淚珠奪眶湧出,在細嫩的臉頰上漫散蜿蜒。

“不必多此一舉了!”雲淩這般沉靜,反倒是獨孤皇後的內心有些慌亂,“本宮自會派人到東宮将你的行囊送來。即是為我大隋祈福,自是從皇宮中離去才名正言順。”

連這最後的一絲念想,都要被斷絕麽?

楊勇,此時此刻,你身在何處,又在想些什麽?我已在重陽宮中待了這樣久,東宮之中難道無人知會你一聲嗎?我留給佩兒的書信,難道你未曾看過?亦或是你看了,卻不願…

還是你此時此刻,完完全全的只關心着落水的女兒楊靜熙,一時之間根本忘記了我的存在?

天哪,雲淩,你都在想些什麽。那是楊勇的女兒,你怎麽能與她相比呢!

腦中嗡嗡作響,似有幾千幾萬只蟲蟻在爬,噬着自己腦中的筋脈一般疼痛不已。起身徐步向外走去,漸漸見得了光。不知是不是跪了太久的緣故,才一起身,便覺得頭腦暈眩的不行,只一剎那,便再也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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