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常棣難歡情薄涼

第五十四章 常棣難歡情薄涼

因着近日事事都想要體貼雲淩的緣故，原本一向是不願理會宮中人心狡詐的楊勇倒是也學會了不少察言觀色。楊廣今日為楊俊争功，擺明了是借此讨帝後的歡心，不禁心中有些厭惡。

說到他與楊廣，其實也似楊俊一般，雖算不得親厚，但曾經也未必是水火不容之勢。雖然兄弟多年，他很了解楊廣常常表裏不一，野心勃勃，但卻也并未真的傷及到自己的利益。而楊勇又一向只願活的輕松，是以也并不在意。然而雲淩一事，卻讓楊勇對于這個二弟心中多有介懷。

雖然從未說過，然而楊勇其實對于楊廣與雲淩的舊情早已心中明了。

自從碧水灣兩年前一別之後，楊勇便對雲淩上了心。但其實并不似白日對雲淩所說的，是偶然間得知她乃雲定興之女，才急急地向陛下請了賜婚旨意。而是那一別之後，楊勇便已着人暗中打聽，早已知曉了她乃雲府小姐，美名遠揚。

但彼時他雖身為太子，卻事事都在獨孤皇後的掌控之中。高洛卿、王靈兒、元佩琳三人身在東宮之中，已讓獨孤皇後頗為不滿。加之成姬身份卑賤卻産下一女，更讓獨孤皇後覺得污了皇家血脈，氣惱不已，時時規勸着楊勇能夠獨寵元佩琳。一時之間東宮盡在獨孤皇後的監控之下，他年齡尚小，哪裏敢提雲淩之事呢？

加之楊勇雖然為人溫潤忠厚，但卻并不是無腦之人。許多事情不去算計，卻不代表自己心中并不明白是非黑白。因着成姬産下一女入住東宮，每每便有無數的舞姬樂伎癡心妄想，想着能夠有一日得了太子臨幸，飛上枝頭…成姬之事本就另有隐情，而這些追求榮華的谄媚女子源源不斷，更是令楊勇心中煩悶。雲淩雖讓自己喜歡，可終究只見了一面，誰能知道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呢？雖心中知道不該疑她，可卻又生怕自己愛錯了人…

還好，雲淩并未讓他失望。即便雲府的雲夫人貪慕虛榮，盡選一些王公貴族，然雲淩卻從未入眼，是個有氣節的女子。每每聽得線人來報雲府小姐的消息，楊勇都會歡喜不已，心中對于雲淩的癡念也是愈發的重…

可終有一日，自己聽得了雲淩竟與晉王楊廣來往過密，一顆心不禁開始下沉。楊廣是自己的二弟，英俊潇灑，文韬武略，比之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年輕貌美的女子怎會不喜愛他？而自己卻始終放不下她，此後的每一次聽聞她的消息，都心如刀絞…

猶記得三月前的那日，聽聞楊廣已向獨孤皇後求了賜婚旨意，楊勇便徹夜酒醉無眠。還是高洛卿幽幽勸道：“殿下，你既然喜愛雲姑娘，為什麽還要将雲姑娘拱手讓人呢？”

楊勇若是能解釋的清，便也不必深夜醉酒消愁了。他只能一個勁兒的搖頭，望着手中的酒杯道：“只要她能幸福…哪怕不與我一起…”

一向溫婉賢淑的高洛卿也顧不得矜持與身份，一把扔出了楊勇手中的酒杯，又砸了那一壺上好的酒釀。顧不得稍顯清醒的楊勇一臉驚訝，正色道：“切莫再說你與晉王殿下誰更好一些，那是虛的。我們女子，終其一生想要的，不過是夫君的疼愛。若是你自認為會比晉王殿下更愛她，為何沒有勇氣去争取一番？除非你對于自己的心意都沒有信心。”

楊勇酒醉，自是失了收斂。聽得這話，不禁怒道：“我對于她的心意，天地可鑒！”

高洛卿卻并未退讓，反而平靜道：“既然天地可鑒，那為什麽不相信，比起晉王殿下，你更能夠給她幸福的一生？相反，你退讓了，她就一定會一生都幸福麽？”

楊勇語塞，高洛卿的語氣也略略放緩，溫言道：“殿下，你自以為退讓是成全了她的姻緣，可也許恰恰是讓她誤結孽緣而痛苦終生。你不是常說，晉王殿下言行不一麽？對待別的事情言行不一，對待雲姑娘就一定能一心一意麽？他原不也向皇後娘娘承諾，一生只愛晉王妃一人麽？”

楊勇被她這麽一說，倒是醒了一大半。然而卻又搖頭道：“不，二弟會好好待她的…而我…我羽翼未豐，保護不了她，洛妹，你是知道的…宮中的薛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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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美人乃是文帝近日所納的嫔妃，然而不過寥寥數日，便不知怎地突然精神失常，又哭又笑，将自己的別院搞的雞犬不寧。獨孤皇後大怒，将薛美人囚禁起來，親自看管。而文帝雖心中不願，然皇後乃是後宮之主，薛美人鬧得後宮不寧，獨孤皇後此舉理直氣壯，他也無力相争。而不過短短幾日，宮中便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沒有人知道薛美人到底去了哪裏，是生是死。

不過據宮中的下人傳聞，獨孤皇後早已對薛美人的得寵心中恨得咬牙切齒，所以已将薛美人灌了啞藥令她無法張口，之後又斷去了她的雙手…而獨孤皇後為了正自己皇後的威嚴，竟也放任這些謠言，一時間宮中人心惶惶…

高洛卿連連搖頭，嘆道：“殿下，我知道。可是這些事情，哪有定數呢？皇後厭惡姬妾，這是一輩子都改不了的事情。你想等她不插手東宮之事，是十年呢，還是二十年呢？難道雲姑娘也要一直等下去麽？”

楊勇沉思不語，高洛卿心知奏效，也并不多言語了。臨走之前，只嘆道：“殿下，愛一個人，該是給她終生厮守的幸福，而不是忍讓成全…因為若是錯過了這次，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也多虧了高洛卿的一番相勸，才讓楊勇最終下定了決心，在心知楊廣也對雲淩有意的情況下，轉而直接向文帝請了賜婚旨意。

文帝嘴上不說，卻不代表對于獨孤皇後的善妒能夠一再容忍。自己身為皇帝都沒有幾個姬妾，時時被獨孤皇後管教，常常覺得心中十分窩囊。可無奈的是，獨孤皇後終是自己的糟糠結發之妻，文帝乃是重情義的人，實在下不了決心去反駁，也就常常順她的意了。但是自己窩囊也就算了，怎地能讓自己的兒子也活得像自己這般窩囊？故而楊勇三妻四妾，文帝卻還偏要慣着他三妻四妾的性子，也算是變相與獨孤皇後的對抗了。

于是假意訓斥一番，竟就這樣輕易的同意了賜婚。獨孤皇後這樣聰慧之人，怎不明白文帝之意？可即便氣惱，也終究不好在天下人面前掃自己丈夫、大隋皇帝的面子，加之楊廣懂事退讓，自己便也同意了。但以後每次見到雲淩，都覺得這是文帝對于自己的羞辱，是以對她并無好感。

楊勇怎料得事情這般輕易，心中當真是歡喜不已。而難得的是，雲淩竟也同意了入東宮。楊勇喜愛雲淩，自也顧及她的感受，生怕自己奪愛之舉令她痛苦。然而就這樣打探，卻探到了楊廣的所作所為，以及雲淩對楊廣的心灰意冷，不禁心中比雲淩更加氣惱。

故從此以後，楊勇便更為了解楊廣此人。他連雲淩這般心愛的女人都肯抛棄，兄弟之情在他看來又能算的了什麽呢？于是今日他為楊俊邀功之事他當然看得明了，但自己的心境卻不似從前那般可以不聞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