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衣轎
沈穆清再沒有走出過房門,也沒讓任何人來看他,或許也只有許氏想要來看他吧,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第三次的發作,直到7月初七。
那天早上,沈穆清被早早的叫醒,洗漱妝扮,好在沒有穿鳳冠霞帔,否則沈穆清或許會再次崩潰,歷經兩次發作,沈穆清明顯的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比以往要弱,甚至自己一向引以為豪的修養也快要被磨滅殆盡,常常控制不住的發起火來,這也是他不見許氏的另一原因,他怕自己再傷害到那個他唯一的親人,換上一身從沒有穿過的華麗俊逸的衣袍,任剪雲把自己從內室帶出去“再帶一個小丫鬟吧,我用不着那麽多人伺候的”剪雲是從小就跟着他的,有她在身邊就會讓他安心很多。
“以後若是遇到了中意的人,就告訴我,我會放你走的”說罷,不理會在偷偷抹淚的剪雲,走出了房門。
一幹的丫鬟小厮立在外面,沈則在這一點上倒是從來沒虧待過誰,随手指了個11.2歲的小丫鬟,想着若是哪天剪雲嫁了出去,也應該能把這小丫頭培養得趁手了才對,“你叫什麽名字?可願意陪嫁?”說出陪嫁二字,沈穆清都忍不住在心底嘲笑自己。
“奴婢随月,願意跟随少爺”小丫頭向沈穆清福了福身。
沈穆清再沒有說話,坐在正廳裏喝着茶,短短兩個月,以前自己為之努力的生活就真的再沒有機會了嗎?
沒等沈穆清想出個頭緒,剪雲進了來“少爺,轎子到了”沈穆清放下茶杯,很想要鎮定的走出去,可是發現自己連假裝鎮定都做不出來了。
許氏守在沈穆清的院子外面,看到沈穆清不自在的走出來,眼淚又開始往下掉“清兒……”
沈穆清看見自己的母親,再多的話語都消失在她的那聲呢喃裏,只得掀開衣袍,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不顧阻撓的磕了三個響頭“兒子謝過母親的養育之恩,望母親以後珍重。”
起身就要走,許氏來不及說任何話,只能将沾了淚水的絲帕塞進沈穆清的手裏,沈穆清沒有回頭,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沈穆清對這個母親的感情很深,否則,他不會堅持要許氏出頭帶他光明正大的離開,他憑自己的力量完全可以離開沈府這個牢籠過自己的潇灑日子,可是他舍棄不下許氏,而許氏的優柔寡斷令他太失望了,這種複雜的心情之下,沈穆清确實是沒辦法面對許氏的,緊了緊手中的絲帕,跟着沈則派來送他的管事,不發一語地上了角門邊停着的一頂青衣轎,祁國納妾不必拜堂,也不必給高堂奉茶,只須拜見正室,那位大将軍沒有正室,也就不需要給正室奉茶,轎子被擡起來帶着軍隊的利索勁,沒有送行的人,沒有炮仗聲,沒有吹吹打打的熱鬧氣,甚至自己這個祁國最年輕的進士出生的人連十裏紅妝的資格都沒有,沈穆清開始懷疑自己會存在在這個不被歷史所書寫的朝代的意義。
他還曾經想過,若是自己能娶得一位溫良賢淑的佳人,就要為她辦一場盛大的婚禮,為她量身定做一襲華美的嫁衣,給她自己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極盡自己所能給的去寵愛她,沒成想,不僅娶不到佳人,甚至自己也只能作為妾室被悄悄的從沈府擡出去,再悄悄的擡進将軍府,本來因為想象到的場景而變得極盡溫柔的臉龐,在之後也瞬間冷了下來,面色蒼白,一行人行進着,不帶一點拖沓。
沈穆清在搖晃中開始感覺到熟悉的痛感,沒想到第三次發作竟然來的這麽不是時間,死死咬着唇等着劇烈的疼痛來臨,又因為搖晃得太厲害,完全不能集中精力去對抗腹部的疼痛,“砰”在又一次的搖晃中,沈穆清被搖晃的撞在一邊的轎框上。
窗外的剪雲聽到聲響,立時掀開窗簾“少爺?”
“放心,我沒事的”回以虛弱的一笑,不經意瞥見窗外慶元樓的招牌,慶元樓是文人墨客最喜歡會聚的場所,沈穆清本來是打算在這裏辦謝師宴的,終究是沒成。
剪雲只得放下窗簾,樓上的書生可是認出了她“呦,那不是沈二公子的丫鬟剪雲嘛?聽說他家公子被将軍府納為了妾室了呢”“哦,沈二公子可是我們這一屆的會元呢怎麽反倒嫁了人,成了妾室”
“誰知道呢,或許将軍就是喜歡沈二公子讀書的樣子呢”
“哈哈……”樓上的談論聲根本沒有遮掩,哄笑了一層樓的人,一些街上的老百姓也跟着笑起來了,轎子裏的沈穆清忍受着腹部的疼痛,聽着那群書生的嘲笑,平日裏沈穆清自視自己來自未來,眼界更開闊,更得老師看中,看不起那群人的酸腐,呵,如今這境遇,也是自己自找的吧,果然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呢,剪雲猜測着沈穆清可能是第三次開始發作了自是知道自家少爺有多難受,也只能去找了這隊人的領頭的,說明情況懇請他們盡量平穩,快速的将人擡到将軍府。
軍隊的人一般都比較淳樸,不會去計較那麽多,剪雲低聲下氣的請求,他們自然是會答應的,更別說,這頂轎子裏的人以後還可能是與将軍并肩的人呢,沈穆清在轎子裏只顧着忍過一陣陣的痛意,并沒有注意到轎子變得平穩和快速了,手裏緊緊握着許氏塞給他的那方絲帕,絲帕傳來的陣陣馨香在一點點的安撫自己,就像許氏之前陪他度過的那兩次發作一樣,等到被從将軍府的側門擡進自己以後被困的院子時,沈穆清已經發了好幾次冷汗了,還來不及看看困住自己牢籠長什麽樣,自己已經被剪雲和随月一起攙扶進了卧室。
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沈穆清就讓剪雲留了下來守着自己,沈穆清還抓着那方絲帕,在慢慢減輕的疼痛中慢慢睡去,等醒來的時候,已經掌燈了,并沒有什麽胃口的沈穆清還是在剪雲的注視下用了點清粥小菜,他之前睡了一覺,還沒什麽睡意,就坐在旁邊看着剪雲帶着随月進進出出的布置房間,随手拿起剪雲放在他手邊的書翻了翻,突然頓在那裏,好像現在已經不需要他讀書了,那這些書還有什麽可看的?
又過了會兒,見剪雲她們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就讓剪雲備水洗漱,随月端着杯安神茶給沈穆清服用,沈穆清接過,看着随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心裏想着年輕人就是這樣,藏不住心思,“怎麽了?”喝了一口茶,沈穆清就放下了,這種東西好比安眠藥還是少喝點比較好。
“少爺,奴婢聽說,聽說将軍今夜是歇在西苑的蘇姨娘那裏的”少年人總是耐不住性子的,随月一股腦的就把剛剛在外面聽到的話說了出來,完全不考慮這些是不是自家少爺想要聽到的,沈穆清是有些不自在的,一絲尴尬,沒想到随月這麽小的年紀怎麽就關注到這些事情上了,原以為最多是将軍府的下人欺負了她呢。
沈穆清還是裝着不在意的樣子,讓随月去鋪床,好在剪雲回來的快,身後跟着兩個小丫鬟端着洗漱用品“少爺,這是将軍府撥給您的丫鬟春雨和冬雪”
兩個小丫鬟端着東西也很規矩的向沈穆清行了禮“沈少爺”
沈穆清只是點了點頭,就在剪雲的服侍下洗漱好,等躺在了床上,他卻是怎麽也睡不着“剪雲”
今夜是剪雲在守夜“怎麽了?少爺”剪雲并不急着起身,少爺也許只是想要跟她聊聊天,她自小伺候沈穆清,自然清楚沈穆清在有心事睡不着的時候會想要找人聊天的習慣,聽多了沈穆清的那些話,可以說剪雲是最接近沈穆清的人了。
“剪雲,我該怎麽走下去”沈穆清的聲音充滿了迷茫,他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他曾經以為自己會在這個世界過的肆意潇灑,自由的。
“少爺,還記得剪雲剛剛來伺候您的時候嗎”剪雲不是那種會說大道理的人,通常情況下都只是聽着沈穆清的話,偶爾複合一兩聲的。
想起小時候的事,沈穆清稍微開懷了一點“當然記得,你剛來的時候,笨手笨腳的,這個也做不了那個也做不了的,還總是害怕被總管罰”
剪雲也記得那些點點滴滴“是呢,那時候還是少爺安慰的奴婢呢,那些話奴婢一直記在心裏的呢”
“哦?是嗎”沈穆清有些忘了。
“那時候少爺罵我,什麽都做不了,還要什麽都纜在自己手上做,您讓我一件一件去做,一步一步去走,讓我不要擔心那些沒發生的,您看奴婢現在是不是已經做的很好了”剪雲帶着些成長的驕傲。
“呵,什麽時候剪雲已經會安慰人了?好吧,那就一步一步走吧,走到哪兒算哪兒”沈穆清打趣了下剪雲,也只能接受現狀。
“不管少爺走到哪兒,奴婢都跟着您”剪雲閃着大眼睛回答沈穆清。
這一刻可能是這麽多天來,沈穆清感覺到最舒心的時候吧,果然,沈穆清很快就進入了夢鄉。開始他在将軍府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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