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周五的最後一堂是班會課，英語鄭拿着學校的通知走進班級。
她先點了班上的宣傳委員虞美麗，“美麗，這周的板報主題在這裏，你安排幾個同學出一期新的板報。這次盡量多安排兩個同學吧，今天清校的時候學校宣傳委會來拍照。”
“好！”
虞美麗走上前，從英語鄭的手裏接過那張通知單。
她順帶遞上了自己安排的人選，她向班主任提議道：“老師，名單我已經排出來了，之前都是按學號輪的。但是我看這次的同學裏，好像沒有會畫畫的，所以我想加一個人。”
“嗯。行，你是宣傳委員，你來安排。”
得到了班主任的肯定，虞美麗嘴角一勾，她轉頭指着簡粒說：“那簡粒你來吧，你還沒出過板報吧？”
簡粒搖頭，按照學號順序下周才輪到自己。
不知道為什麽，她看着虞美麗甜美的笑容，卻不自覺地擰緊了眉頭。
虞美麗不僅将簡粒挪到了這一周的板報設計裏，甚至給了她一個小組長的名頭。
一直到虞美麗将那張名單交到她手裏，簡粒才明白她的用意。
在虞美麗的名單裏，只有自己一個女生，這也就罷了。
板報小組一共六個人，兩個是需要去參加訓練的體育生，另外三個則是坐在後排養老區、不參加班上任何活動的男生。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那三個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男生，眉頭擰得更緊了。
英語鄭在說完班上的各項事務後，對簡粒說：“我這邊沒事了。你可以帶他們開始畫板報了，這樣你們一會放學就不用留太久啦。”
說完，她扭臉對班上的同學說：“其他人自習。”
每周的最後一節，年段都會組織教師大會，英語鄭看班上同學都拿出練習冊，埋頭認真地寫作業。
她和班長交代了幾句話，轉身走出了班級。
英語鄭一走，那三個男生立刻扔掉粉筆，坐回了座位，繼續趴在桌子上等放學。
簡粒很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她抿着唇，繼續舉着手抄寫着板報。
放學鈴剛響了一聲，那三個男生背上書包，對簡粒嬉皮笑臉地說：“那就辛苦你咯，簡組長~”
他們沒等簡粒說話，就拿着籃球沖出了教室。
尤佳背着包，看着站在桌子上畫板報的簡粒，抿緊了唇。
她的手揪着書包帶，正在猶豫要不要上前去幫忙。
就在此時，虞美麗背着書包走過來，她攬過尤佳的肩膀，将她往班級門外推。
“佳佳，你看什麽呢？走呀，我爸的車已經到了，一會初中同學聚會，我載你去。”
“我……”尤佳支支吾吾，多次回頭看向簡粒。
但在虞美麗的不停催促下，她還是轉頭跟着她走出了班級。
明天就是周末，同學們收拾東西離開班級的速度比往常快了許多，下課鈴還在循環播放，教室裏已經空空蕩蕩。
顏茉莉走到簡粒身旁，她一邊幫忙扶住桌子，然後昂起頭說：“簡粒，我不會畫畫，但是我可以幫你抄一些文字。”
簡粒低頭看了她一眼，從桌子上跳下來。
“好。那謝謝你了。”
顏茉莉從她手裏接過粉筆，“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謝謝你今天站出來幫我說話。”
“沒什麽，我不過是說出真相罷了。”
簡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顏茉莉又搖搖頭，“不是的。那不是真相，我知道，弄壞虞美麗唇釉的不是你。”
“咦？”簡粒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活動課的時候，明明只有她和尤佳在班級呀，顏茉莉怎麽會……
正在她猜想時，顏茉莉主動開口解答了她的疑問。
“許翊剛上初中的時候，不怎麽愛說話，除了林井，大家和他都不怎麽熟。不過後來，他參加了班上的很多活動，也開朗了不少，大家才慢慢和他熟悉起來。”
“我記得，他說過，他有一個朋友告訴他，要試着敞開心扉，別人才能走進他。許翊還說，那個朋友陽光開朗，會細心地照顧着身邊人。”
說完這些，顏茉莉轉過頭，笑着問：“我想，他說的一定是你吧？”
其實，體育課上，顏茉莉看見簡粒和許翊說話時，她就猜到了。
後來的日子裏，确實像許翊形容的那樣，當班上同學排擠自己時，只有簡粒小心地照顧着她的情緒。
她會主動把之前的筆記、練習冊借給自己，也會在大課間活動時，主動拉過站在角落的自己。
顏茉莉才不會相信，這樣細膩的簡粒會沒有過問虞美麗就去動她的東西。
簡粒瞪大了眼睛，她沒想到許翊還和別人提起過自己？
“哎？？？許翊還說什麽了？？？”
就在她無限好奇時，顏茉莉卻忽然擡手，将食指壓在唇上，她悄聲道：“你還是自己去問他吧，哈哈哈……”
“哪有講話講一半的啊？！”
“怎麽沒有，我就是啊……”
顏茉莉哈哈大笑，不管簡粒怎麽問，她就是不說。
她一腳踩上椅子，然後爬上了桌子，她站在桌子上，面對黑板。
顏茉莉邊抄寫板報，邊敷衍簡粒：“好啦好啦，我要抄板報了，其他的你自己去問他吧。”
簡粒注意到，她在抄寫板報時，時不時就低頭看一眼手上的腕表。
她忍不住問道：“茉莉，你是不是還有事呀？”
“呃……”顏茉莉又抄寫了幾個字，直到粉筆斷裂，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她才慢慢地說，“我一會要去補習班上數學課，其實也沒什麽，少上一節就是了。”
“算了。你還是下來吧，剩下的我抄就好了。”
在簡粒的一再堅持下，顏茉莉跳下桌子，把粉筆交還給她。
簡粒站在班級門口，和她邊招手，邊說着再見。
送走了顏茉莉，簡粒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空蕩蕩的走廊和班級。
或許是因為周末的緣故，同學們都走得急切又匆忙，簡粒耷拉着腦袋，慢悠悠地走回了班級。
高一八班的窗戶正對籃球場。
沒有了晚自習，又恰逢周末，熱鬧的籃球場和安靜的教室成了強烈的反差。
簡粒重新站上桌子，粉筆在黑板上抄寫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裏回蕩。
沒有了幫手，簡粒站在搖晃的桌子上，一邊需要平衡身子，一邊還要注意板報抄寫的工整。
不一會兒，她的背後就被汗濡濕了。
正當她小心地站在桌子上努力平衡身子時，原本搖晃的桌子忽然變得穩固。
簡粒有些奇怪，她壯着膽子，用力地一跺腳。
回應她的不是桌子的搖晃，而是一個清潤的聲音。
“別跺腳了，小心一會掉下來。”
簡粒循着聲音回頭，是許翊正站在自己身後。
他兩手牢牢扣住了桌子，還用自己的身子将桌子抵在了牆上。
許翊笑着提醒她：“現在可不是小時候，掉下的牙不會重新再長。到時候，你要是真成了缺牙巴，可別哭。”
“哼。秦楓，你好煩阿！你才是缺牙巴！”
每次許翊提起小時候的事，簡粒下意識脫口而出的就是‘秦楓’。
盡管他已經改了姓名，性格也和小時候不一樣了，可是在簡粒眼裏，他依然是那個承諾要陪在自己身邊的男孩。
許翊側過手臂，故意露出自己‘校宣傳委員’的袖标，說：“今天是我來檢查板報，就剩你們班的了，你說，你是不是要快一點？”
“啧，你這是在拿職務壓我？”
說話間，簡粒不自覺地加快了抄寫的速度。
不過她可不是因為怕許翊，而是她也想早點回家，畢竟今天可是難得的周末。
“不敢不敢。我是想說，你可以慢慢來，今天我給你開特權，你什麽時候寫完，我陪你到什麽時候。”
“好阿，你濫用職權。小心我去學生會告你。”
簡粒邊和他拌嘴，邊抄寫着板報。
因為許翊的出現，她的壞心情也一掃而空。
不過抄了一會，簡粒忽然停下手的筆。
方才，她一個人站在教室裏抄寫板報時，聽着窗外同學的喧鬧，想着轉身離開的尤佳，她的心裏多少泛起了一絲苦澀。
因為這份孤獨落寞，她想到了小時候人群中的秦楓。
原來被排擠是這種感覺嗎……
許翊看到站在桌子上的人忽然停下筆，臉上的笑意也不見了，他忙問：“怎麽了？”
“喂。秦楓，以前你一個人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的嗎？”
“嗯？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簡粒沒有預兆地突然跳下桌子，她的動作快到許翊都來不及去扶她。
還好她小時候和爸爸學過一陣子跆拳道，身手靈敏的簡粒穩穩地跳到了地上，她走到許翊身邊，倚靠在桌子上。
她用食指關節敲了敲身後的黑板，落寞開口，“看到了嗎？這就是遵循內心選擇的下場。”
其實，今天不該是許翊來查板報。
只是午休過後，他對簡粒的欲言又止一直耿耿于懷，特地去問了林井。
這才和同學換了班，主動攬下的巡查的職責。
他的手從背後輕輕覆上她的腦袋，輕聲安穩道：“至少這件事，讓你分清了誰是朋友，而誰是在和你玩‘扮朋友’的游戲。”
“‘扮朋友’？？”
“是啊。就像小時候玩的家家酒游戲，就把它當做是一場游戲的結束吧。真正的朋友是不會讓你覺得為難的。”
說完了這句，他還不忘肯定道：“你做得一直都很好。”
“可是……”簡粒低下頭，“我還是覺得很難過……”
許翊扣着她的腦袋，身子向她的方向傾斜了一點，他把她的腦袋按到了自己肩膀上，然後側過臉，在簡粒耳邊柔聲說：“嗯。想哭就哭吧。”
簡粒一直壓抑在心裏的委屈這一刻終于爆發了。
她靠在許翊的肩頭，嗚咽了一會。
很快，随着一聲抽泣，她拿起紙巾擦掉了自己的眼淚。
她深吸一口氣，擦幹眼淚，說道：“哼。我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哭鼻子，我要快點完成板報，然後回家去過周末。”
“嗯。來，我扶你。”
許翊伸出手，将她扶上了桌子。
從悲傷情緒裏緩過來的簡粒抄寫的速度比之前加快了不少。
不一會兒，她就完成了整塊板報的抄寫和繪畫。
她先是後退一步看着标題，又歪過頭看了看标題。
剛才寫的時候沒注意，她現在怎麽看，怎麽覺得自己的标題好像寫歪了。
她低頭問站在下方的許翊：“喂，許翊，你幫我看看，這個字是不是歪了？”
聽了她的話，許翊也是歪着腦袋看着她寫的标題。
他看了好一會才點點頭，“好像是歪了一點點。”
“哎呀。好煩。”
強迫症發作的簡粒拿起板擦擦掉了那一行字，又用彩色粉筆重新寫了一遍。
然後她再次向許翊詢問道：“這次呢？還是歪的嗎？”
許翊撇嘴，“好像剛才的才是正的。”
“你說什麽？！！”簡粒音調跟着提高了幾分，說着她的腳往他腦袋周圍虛晃一槍，“你耍我呢？”
許翊知道她不會真的踢到自己，他很鎮定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他兩手握住她的腳腕，嚴肅地說：“聽話，別鬧。真摔下來了，哭都來不及。”
許翊修長的手指恰好握住她的腳腕，他的掌心帶着點餘溫，貼在她的肌膚上，惹得簡粒紅了臉頰。
她輕咳一聲，揚起臉，盯着面前的板報，應道：“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