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觀天樓是太周城最有名望的閣樓,有七層之高,屬四方會名下,應頂閣為算天卦觀天象而得名。朱梁畫棟、碧瓦飛檐,結構奇巧,樓體壯觀,再身後便是四方會之地。

三層面向擂臺方向設了個觀臺,站在觀臺處,閣樓下的景色一覽無遺。

江明月淡淡掃過底下的人頭湧動,對于密密麻麻落在自己身上或是熱切或是貪婪的目光,幽黑的眸底不見一絲波瀾。

“明月公子不愧有第一美人之稱,您的出現,連着這場賽事都好似黯淡了呢。”坐他身旁的葉颭風亦是一身白袍,唇噙着恰到好處的弧度,凝着男子完美的側臉,似打趣般與他道。

“葉少主說笑了,大家都是為賽事而來,明月也不過是觀客罷了。”

男子聲音就宛如冰河初融,天生就帶着一股冷意。

葉颭風也不在意,看着他更顯興致:“哦?難道明月公子今日不打算參與這場賽事?”

江明月冷眸微轉,不答反問:“明月倒有一惑,聽聞當初四方會為奪得鹿皮圖大費周章,損了不少能人異士,怎今日反将鹿皮圖作為賽事之寶?”

坐另一邊的還有四方會的長老,見兩人聊話至此,渾濁的眼睛向兩人看去,本就皺紋遍布的額頭紋路漸深,輕咳一聲想打斷兩人的對話,卻聽葉颭風自然笑道:“那也是我娘親那代的事,現在這鹿皮圖對我來說放于我們四方會也無用,倒不如将其送與所需之人。”

她揚唇,眼中帶着笑意,半是玩笑的道:“明月公子想要的話,送你也無妨。”

江明月微側了臉,雙眸宛若無底深潭,靜靜看了女子半會,淺淺移開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輕蔑:“葉少主的好意,明月心領。”

葉颭風笑容不變,撐着下巴,毫不避諱地盯着人瞧,直到一個穿着灰色長袍的中年女子走到她身後,低聲說道:“少主,時辰到了,可能開始?”

葉颭風擺擺手,這才坐正了身子:“開始吧。”

“是。”

天氣本就燥熱,再加上這人擠人,有些人早已不耐煩了,不少人已經開始出罵腔,只身如此依舊不見有人離開。

偌大的擂臺走上一個身着灰衣長衫的中年女子,用內力傳音,将此次大賽的規則一一傳到衆人耳中。

“本次大賽分為兩輪進行,第一輪分為五個小擂臺,每個擂臺分為兩段比試,每段比試只有一個獲勝者,每個小擂臺将有兩名獲勝者可進入第二輪,比賽可帶武器,不可使用暗器,生死不論......”

最外圍的樹上,此刻沈搖星正悠哉悠哉的啃着個蘋果,聽見生死不論時,眉頭一皺:“這四方會不是什麽正派之道嗎,怎麽比個武還生死不論?”

靠着樹幹而坐的孟辛夷聞言,望向她,似乎有些不能理解她這番話:“刀劍無眼,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若人人都顧忌生死,下手留情,那這大賽豈不兒戲?再者,這也并非那種普通比武,參賽之人也該做好敗的代價。”

沈搖星聽得很是不舒服,感覺手裏的蘋果都不甜了,她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些古人視人命如草芥,弱者好像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一般。

擂臺上的人将規則說完便下去了,緊接着沒一會,地上開始微微震動起來,以擂臺為中心,五個小擂臺從地面緩緩升起,距離大擂臺有點距離,小擂臺并非圓形狀,而是呈現橢圓尖角,從上方看就好似蓮花綻放。

完全升起時,場面十分壯觀。

“想不到四方會竟然還啓用了蓮花臺!”一向淡定的孟辛夷見此場景都有些激動的抓緊了樹幹。

“蓮花臺?”

“傳聞蓮花臺是一位機關界最著名的大師所創,上次啓用還是三十年前的事。”

看起來确實很高科技的樣子,沈搖星撐着下巴,手裏拿着啃了一半的蘋果,目光打量場內那些同樣興奮的人,像極了八百年沒吃過豬肉,突然看到豬在自己面前跑過那種激動興奮,就恨不得上去抱着親兩口。

比賽的人被随機分配到一個小擂臺下,分為兩波上場,每波大概有十來個人,說是小擂臺,十多個人站在上面完全綽綽有餘。

參賽之人大多為女子,不過也不乏幾個男子,只是上到那擂臺上,人哪裏還管你是男是女,下手也不會因你是男子而輕些。

擂臺上鮮血噴灑,擂臺下卻看得熱血沸騰,有少數看不下去的也不願離開,鮮血、慘叫、嘶吼混在一起,堪比人間煉獄。

沈搖星臉色難看,她沒想到比武原來是這麽個比法,這哪是比武,分明就是殺人游戲。

其中下手最為重的是一個穿着黑紅相間的衣裳,背上背着巨斧的女人,她臉上身上都已經染了鮮血,面容生得粗曠,手臂極粗,甚至不用武器,單憑拳腳就将人砸的吐血,她也不下死手,只是将人打得半殘就踢下擂臺,估計被打之人即便不死,日後餘生恐怕都要躺在床上了。

與她恰好相反的是另一個擂臺的黑衣男子,他膚色極白,手握一把利劍,出手幹淨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身法詭異,招招斃命,宛如幽靈般,甚至不給對手任何求饒的機會。

最快分出勝負的就是他這個擂臺。

黑衣男子面無表情站立擂臺中央,手持滴血利刃,腳下橫屍一片,整個擂臺都被染紅。

觀客裏承受能力差的已經吐了,哪怕承受能力好的臉色也刷白,特別是最靠近擂臺的人,恐怕這輩子都忘不掉這場只有在噩夢中才會出現的場景。

“三、三號擂臺勝負已分,請獲勝者移步至晉升臺。”中年女子的聲音有些顫抖,硬是咬牙宣布完。

賽場外,孟辛夷眉頭微皺,望着擂臺上的黑衣男子,沉聲道:“那晚傷我的便是他。”說完,她突然苦笑道:“看來那會他已經很是手下留情了。”

若不然,自己恐怕早已經是一具屍體。

沈搖星現在臉色很差,遠遠她已經能聞到那股血腥味,自她來到這個世界後,不是沒有見過死人,甚至死相更慘的都見過,只是震驚這人殺那麽多人竟能這般面不改色,就跟切白菜一樣。

沈搖星單膝踩在樹幹上,只手捂眼,微微調整了下呼吸才放下手。

“你......要不要先回客棧?”孟辛夷擔憂的看着她。

沈搖星搖搖頭,微微顫着手将蘋果送到嘴邊咬了一口,淡淡的血腥味湧入鼻尖,她感覺她嘴裏嚼的不是蘋果,而是......

“嘔”沈搖星還是忍不住吐了出來,好在擂臺很快被人清理幹淨,她跳上樹頂,呼吸了一會新鮮空氣,那股反胃勁才好了些。

她呼了口氣,站在樹頂的一根樹杈上,睨向擂臺,繼續吃着手裏的蘋果。

突然眼尖的掃到擂臺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杏色長袍,身材纖細的少年,只見他手握一條長鞭,正耍得有模有樣。

這不是那晚被人扒了衣服的小男孩嗎,想不到他竟然也參加這喪心病狂的比賽。

不過好在他那個擂臺沒有什麽出手極其狠辣的人,竟大多都是男子,且可能是他看起來太過弱小的原因,人家根本不将他放在眼裏,沒人主動攻擊他,反倒他那一鞭鞭抽了不少人。

比起別的擂臺,這簡直是股清流。沈搖星興致勃勃的觀望,那些男的好像都有心靈感應,齊齊攻擊擂臺上的幾個女的,最後竟還真的将那些女的打下了擂臺。

“哈”沈搖星笑出聲,以前她聽過幾個女人一臺戲,現在是幾個男人一臺戲,只見那杏袍少年在幾個男子中鞭子耍的游刃有餘,身子靈活,幾番下來,擂臺上只剩三人,兩個男子如在舞劍般對打,根本沒人理會他,少年傻乎乎的站在兩人身後,有些不知所措。

見兩人打至擂臺邊緣,他連忙甩鞭,抽在男子背上,一聲驚叫,那男子回頭怒視,怎知前面的人又想偷襲他,男子急忙躲開,擡腳想将人踢下去,卻被人抓住腳腕,兩人就這般齊齊摔下了擂臺。

稀裏糊塗的擂臺上竟真的只剩少年一人。

他一臉懵逼的站在擂臺上,鹿眸睜大,似乎自己都不敢相信。

別說他懵,看了一切的觀衆也很懵。

“這......這小不點贏了?”

“怎麽回事!怎麽還有小娃娃在裏頭!?”

“莫不是使了什麽陰招!?牙都沒長齊,怎有臉面站在上面!?”

......

衆人一頓憤斥,也不知道她們在氣什麽,就是覺得擂臺上不該是這種人站在上面。可結局如此,任她們如何不平都無用。

觀看整個過程的沈搖星笑得不能自己,差些從樹上摔下去。

這轉折真他媽神了。

一直到下午,比賽才結束,第二輪比賽則定在兩日後。

沈搖星瞥了眼緊跟在她身後的少年,笑不出來了。

她虎着臉回過頭:“別跟着我。”

少年抿了抿唇,深吸口氣,鼓足了勇氣問:“那日...可是你救了我?”

......

作者有話要說:原來最難寫的是打鬥場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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