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掌掴
晚上柏月回去後早早地就休息了,自從大學畢業後她就很少熬夜,偶爾的熬夜也不過工作上的事,可見時間還是會改變一個人的生活習慣的。
她的睡眠時深時淺,半夜的時候明顯感到旁邊多了一個人,可是深深的困意讓她哪怕連睜眼都懶得睜,直到第二天早上她聽到悉悉萃萃的聲音,将她從睡夢中吵醒。幾乎是想也沒想,大腦還處于空白狀态的她就随手抄起旁邊的枕頭扔過去,同時不忘嘴裏嘟囔一句:“轟隆隆地吵什麽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然後翻個身繼續睡覺,只是不過兩分鐘的功夫,她突然反應了過來,睡意也在睜眼看到某人時瞬間全無。
昨天晚上從嚴荇宜那裏回來時天已經很晚了,宋唯拒絕了嚴荇宜留宿在她家的意思,從孟嘉佑那裏得知傍晚的時候柏月給嚴荇宜打過電話。也就是他那時突然迫切地想要回到自己的那棟別墅裏,一直以來柏月這個名字對他都是極為敏感的存在。平時他可以刻意忽略她、甚至為了少見她不讓自己的心情變差好幾天不回去。但是一旦她的名字和模樣又偶然地重歸腦海時,往往他的思想和行動就會偏離原有的軌道,變得沖動和不可思議。
所以他匆匆回到了別墅,當進入卧室時發現柏月已經睡着了,看着她熟睡的容顏,一切仿佛還在昨日,也只有那種情況下他的心才會有難得的柔軟。
曾經是那麽熟悉的人,宋唯是知道柏月睡眠質量不好的,所以早上醒來後他從下床到穿衣服動作都是很輕,唯恐驚醒了床上正睡着的人。雖然他現在對柏月早已沒有了當初的心愛和遷就,但故意吵她睡覺這種惡趣味的事他還是不屑于去做的。
可他剛穿上外套,突然一個枕頭就砸來了,而且力道還挺大挺準,不偏不倚砸在了臉上,愣是讓他怔住了一會兒。
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始作俑者已經醒了,正瞪着一雙眼睛惶恐不安地看着他。
柏月微張着嘴,嘴唇蠕動,然而“對不起”三個字卻遲遲沒有說出口。這也是源于曾經的習慣,以前類似的事情沒少發生,但即便有時候宋唯真的有些生氣了,她也從來沒道過謙,因為她始終認為被吵醒的她才是受害者。
被觸碰記憶的不僅她一個,那腦海中抵制不掉的回憶片段讓宋唯不得不垂下了眼眸整理情緒。他恨這樣的自己,總是不經意間就想起過往,而那些過往每每被想起時,他原本沉穩的心态就會被打亂,然後所有的情緒和思維都會随之不受控制。
就像此時,他眼裏翻轉流動着的有迷茫有眷戀更多的是深深的憤恨。這也是為什麽即便他将柏月重新留到身邊後,卻極少回到這棟別墅的原因。
活到這個歲數,經歷過那麽多的人事沉浮,即便宋唯不像柏月那樣看過無數本,了解過無數種男女之間的愛情,也知道自己內心深處即便恨她入骨,但也是放不下的。所以當初他才答應柏月幫她救出柏昭,并用一紙契約将她圈養在身邊。理智如他,也同樣明白自己絕不能再對這個女人像以前那樣好,如今的她只配做他的情人,曾經的關愛他是絕不會再給予。
而事實上他确實這樣做了,并且不是刻意為之的,從一個月前柏月出現在他面前開始,他就意識到即便內心深處或許還是放不下她,但曾經的柔情也基本上蕩然無存了。就像當他兩次把她壓倒在身下時,她的哭聲和求饒聲是那麽凄涼,可是帶給他的除了男性本能的暢快就是征服和報複的快意,再沒了曾經她在他身下難受時的心疼。
宋唯對這樣的自己很滿意,可是漸漸地他發現自己總是不經意地就被柏月觸碰到一些回憶,而那些回憶總是讓他冰冷的心一次次被動搖,讓他原本為兩人之間塑造好的屏障不斷地被沖擊,而他是決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的。
這些百轉千回的想法柏月自然不得而知,但她依然感到惶恐,這種惶恐在宋唯目光冰冷地一步步朝她走來時無限放大。
她瑟縮地拉緊了被子,很怕,嘴唇哆嗦地不成樣子。很沒骨氣的說她一直以來心裏面都是挺怕宋唯的,根本原因在于他身上那股殺伐果斷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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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她第一次見到宋唯時就打心底對他有些畏懼,那種自小養成的高貴冷漠以及後來在商業場上常年拼殺累積成的氣勢絕對不是一般人所有的,哪怕後來她成為宋唯的女朋友,他對她極盡溫柔她也常常耍小性子,也依然改變不了對他的懼怕。
而現在她沒有了當初他寵愛她的底氣,自然而然地對宋唯步步緊逼的氣勢感到由衷的恐懼。
宋唯對她的害怕恍若不見,徑直來到她身邊,站定了片刻,突然眼神狠戾并一把拽住頭發硬生生将她從被窩拖起,逼着疼得眼淚唰唰流的柏月與他對視。
“道歉。”他只說了兩個字。
柏月已經預料好了他會發火,但沒想到他會直接使用暴力,一時間疼痛伴随着委屈,眼淚流得洶湧,死死咬着唇,卻是偏過了臉去。
宋唯眼神倏地一冷,很明顯柏月的态度激怒了他,揚手,毫不留情的一掌。
左臉瞬間火辣辣地疼,她跌倒在床上,一只手杵着床,一只手捂着臉,她好像被打懵了,眼神呆呆地眼淚也止住了,像是怎麽也不敢相信他居然打了她。
在柏月的三觀中,她最不能接受的是戀愛或者婚姻中有家暴這種事,所以當初她答應宋唯做他女朋友時就明确告訴過他,如果他敢動她一根手指頭,她不僅要跟他徹底斷絕關系還要斷了他的命根。
當時宋唯的反應至今她還有印象,那個男人忍俊不禁而又鄭重地說,他的拳頭只會伸向對手和欺負女朋友的人,永遠不會對自己心愛的女人動手。
之後的幾年裏他也真的做到了,哪怕有時候他們吵得昏天黑地他被氣得咬牙切齒的時候,他也從來沒對她動過手。
可是現在,如果說前兩次她所受的暴力還能自我欺騙是他失去理智時的發洩,但是現在呢?他是那麽的清醒,清醒到每一個舉動都不是沖動為之。所以他給她的這一巴掌,是沒有絲毫不忍和猶豫的。
原本就害怕的心更加加深了羞恥的恨意。
宋唯居高臨下地看着愣神的柏月,冰冷的目光沒有絲毫的改變,他是個極為睿智的男人,很輕易地就看出了柏月此刻在想些什麽。
他半蹲下身,在與柏月平齊的時候伸出手鉗住她的下巴,再次逼她與自己對視。在柏月的瞳孔裏他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樣子是多麽冰冷無情,這讓他滿意地勾了勾唇角。
然後另一只手不輕不重地拍了拍柏月那側已經腫了起來的臉,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曾經答應過一個女孩,一輩子不會向她動手。但前提是那個女孩是我的女友,或者妻子。而你柏月,一個白紙黑字簽訂的情婦,為什麽就是弄不清自己的身份呢。我也實話告訴你,我一直都恨不得讓你去死,留你在身邊,最大的用處就是發洩和折磨。所以如果以後想少受點皮肉之苦,就給我學聰明點,做些情婦該做的事。”
說完他甩開被桎梏的柏月,站起來冷漠而卻有些紊亂地離開了卧室。
只餘一人的空間裏,柏月落魄地半倚在床邊,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動不動地望着頭頂的房頂,瞳孔空洞而又凄涼。當那兩行淚終于從眼眶滑落時,她才緩緩站了起來。
她穿了一件短袖碎花長裙,步履沉沉地來到洗手間,宋唯正站在鏡子旁,剛從旁邊的支架上取出剃須刀。
四目相對,他依然是冷漠的,柏月卻已經走到了他面前,簡短地回憶了下以往她見宋唯自己剃須的方式。照葫蘆畫瓢地先拿起桌子上的香皂給他清洗了面部,然後笨拙而又小心翼翼地開始剃須……
這種事柏月從前一次都沒有做過,盡管她知道很多情侶之間女生都會為男生剃須,宋唯也提過幾次,但她都以不會而拒絕。她是真的覺得難為情,所以怎樣也不肯同意,宋唯自然也不會為難他,就随她去了。
但是現在,她想着宋唯的話,又想着自己現在的處境,除了對生活的惶恐不安就只剩下對命運的屈服絕望。
這樣的柏月對宋唯而言并不意外,他了解柏月,看似不淫不移但事實上卻極為能屈能伸。先前在卧室裏的一番話,并非沖動之下的刻意侮辱,而是他實在不想看到以前的影子。
逼她,也逼自己正視眼下兩人的關系。
早飯後宋唯沒有去公司,他是個事業心很重的人,從十幾歲開始接觸生意上的事時就幾乎讓自己生命的絕大多數時間和精力用于工作。即便是周六周日也很少有休息的時候,也正因此他才能在短短十幾年的時間建立起自己的商業帝國,盡管這跟他高幹子弟的背景也有着一定的關聯。
他不去公司,也就意味着柏月的這一天不能像以前那樣輕松自在了。但也許是經歷了早晨那一遭,她除了有些不自在外竟然沒有其他的感覺了。
上午的時候她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原以為會是很無聊的一個上午,沒想到電視臺正重播着一部她很喜歡的片子。
說喜歡也不盡然,這部片子的演員她印象一般,劇情被改得亂七八糟,去年首播時的收視率也不算高,但偏偏這部片子的原著是她。
她初中就開始寫作,統共寫過八本長篇,算是比較高産的了,其中五本被改編成了電視劇電影。這部片子改編的就是她的其中一本,版權早早地就賣掉了,但直到前年制作方才開機。原本去年播出的時候她和書粉都是比較期待的,演員是符合書粉心目中的小透明,而非那些大爆卻被嫌棄鄙視沒演技的當紅流量和小花。制作班底也一般,畢竟一個賣劇的演員都沒有,制作方拉不到多高的資金。
卻沒想到播出來後特效爛到飛起,服裝一般,演員就不說了,是否符合原著各有各的看法,關鍵是劇情改得親媽不認。當時柏月的微博也遭到了一陣狂轟濫炸,但她除了安慰那些書粉也無其他的辦法。
其實那時候她就知道,與前幾本作品改編的影視劇無論是制作班底還是播出效果都極好相比,這本改編的影視作品卻突然層次下降那麽多不是沒有原因的。
宋唯,他雖然不屑于做那些陰溝裏的事,所經營的事業也跟影視毫無關聯。但他的關系早已深入到社會的各個層面,有多少人都看着他的臉色行事。為了讨好他不得罪他,不知道多少原本的投資商撤回了資金……
盡管她的成名跟宋唯沒有任何關系,因為在認識他之前自己該有的名氣都有了、該賣的版權都賣出去了。但是不得不說确實多少因為他的緣故自己賣出去的那幾本的版權才會被更多的投資商側目,以至于投資資金足以讓改編出來的影視劇呈現最好的狀态。但同樣也因為他的緣故,許多原本蠢蠢欲動再購買她剩下的版權的影視公司開始猶豫,其中甚至包括嚴荇宜父母經營的那家影視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