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深,街道上一片漆黑,萬籁俱寂。

正可謂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這個點兒,向來是某些宵小之輩行不法勾當的良辰吉時,苗七随手拎了把椅子,往客棧門口翹腿一坐,抱着雙刀開始充當門神。

楚留香則守在後門處,提防有人會從後突襲。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四周漸漸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苗七掩在兜帽下的耳朵悄然豎起,雙手蓄勢待發的握着刀柄,只待那群暗中接近之人再靠近一些,便躍起迎戰。

然,那陣腳步聲在距離苗七大約三丈開外時,戛然而止。

苗七再捕捉不到絲毫的動靜。

就好像他方才聽到的那陣腳步聲只是錯覺一般。

但苗七心下清楚的知道,那絕對不是錯覺,更不是夜風吹動樹葉的聲響,确确實實是腳步聲,而且來人還不在少數,足足有有二十四五人之多。

但他現下竟再也捕捉不到分毫動靜。

會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有人在瞬息之間,便将那二十多人全部滅了口!能做到這種程度,可見對方的手段有多麽高明,一定不是等閑之輩。

苗七立馬繃緊了神經,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揚聲沖着前方空無一人的街道喊道:“不知是哪位高人來訪,但請現身一見。”

他這麽做,只是想提醒楚留香出了狀況,并未真的指望那位神秘高手能應聲現身,畢竟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忽然冒出來一個神秘的高手,對方十有八九是敵非友。

苗七心道,既然是敵人,肯定不會這麽容易被他詐出來。

可出乎意料的事情就這麽發生了。

一道修長勁瘦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還未看清對方的容貌,苗七的視線就先被對方手中所持的那把長劍吸引……額,這把劍,他怎麽覺得有點兒眼熟呢?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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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那人一出聲,苗七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竟是兩日之前,才與他們分別的中原一點紅。

緊張感頓時消退了大半,苗七又驚又喜的出聲問道:“怎麽會是你?你先前不是說有事要辦,提前走了麽?”

中原一點紅邁着奇異的步伐,走到苗七身前不遠處,面無表情道:“我先前确實是有事要辦,但眼下,為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又折了回來。”

苗七正待繼續發問,卻被聞聲趕來的楚留香搶先一步。

“紅兄,你這趟特意折回,可是因為我等?”

楚留香要比苗七更加清楚中原一點紅的為人,中原一點紅是一名殺手,一名職業殺手,他先前離去,是因為收到了一封所屬勢力發來的聯絡信。

若無意外,中原一點紅此刻絕不會出現在此地。

楚留香幾乎敢斷定,一點紅這趟前來,一定是跟他們有關。

“沒錯。”一點紅直截了當的道出了自己此行前來的原因,“有人花重金,在殺手堂發布了任務,要買你們兩個的命,并且點名要我來接這個任務。”

“啥?”苗七滿臉錯愕之色,忍不住伸手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可能是幻聽了,“你确定沒弄錯?那任務上真的有我?”

講真,苗七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眼下在江湖中,根本就是個無名之輩,知道他名諱的只有楚留香幾人,就連中原一點紅都不知道他的全名,所以、所以怎麽會有人要買他的性命?

中原一點紅冷聲道:“确實有你。”

發布任務的方式有很多種,并不一定要指名點姓,才能讓殺手知道自己的目标任務究竟是誰,他收到的那份任務通知中,清清楚楚的記載了苗七的所有外貌特征。

但凡是見過苗七的人,都能将其對的上號。

畢竟,苗七的裝扮太過鮮明獨特。

中原一點紅不認為,這個世界上還有第二個符合那些特征的人。

苗七有些傻眼。

他還是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楚留香仿佛想到了什麽,開口向一點紅求證道:“這兩個任務可是一同發布,并且,特意注明了阿七與我同行的消息?”

一點紅沒有應聲,卻是默認了楚留香的猜測。

“看來這一次,又是我連累了你。”楚留香苦笑着拍了拍苗七的肩膀,心頭卻疑雲密布,正如苗七所想的那般,他也想不通,究竟是什麽人會對苗七動殺念。

若說只單單是因為他,那對方大可以選擇胡鐵花或姬冰雁,根本沒必要牽扯到苗七。有那麽一瞬,楚留香懷疑過此事同畫眉鳥有關,但很快,他便否決了這個猜測,因為時間線對不上。

苗七倒是半點兒危急感都沒有。

他大大咧咧的沖楚留香擺了擺手,笑道:“這怎麽能算是連累呢,換個角度想想,我還算是沾了你的光,啥也沒幹呢就出名了一把。”

楚留香被逗得一樂,擡手攬住了苗七的肩膀,沖一點紅招呼道:“紅兄,這次又辛苦你了,外面天涼,咱們不妨進去喝杯茶暖暖身子,有話慢慢再聊。”

中原一點紅的身上帶有一股很淡的血腥氣。

從先前聽到的動靜判斷,楚留香不難猜出發生過什麽事情。

中原一點紅實在是個仗義的朋友,為了楚留香等人的安危,他不辭辛勞的趕來送信,還順道幫忙解決了一樁麻煩,能結識這樣一位朋友,實乃人生一大幸事。

進了客棧之後,楚留香又去叫醒了姬冰雁和胡鐵花。

這件事太過複雜,需要集衆人之力一同來解開謎團。

五人再次重聚一堂,氣氛卻比之前不知沉重了幾許,連一向樂觀開朗的胡鐵花都面露愁容,可見一點紅帶來的這個消息,給他們造成了多大的影響。

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苗七五人絞盡腦汁,就最近發生的一些列事情,各自發表觀點和猜測,彙在一起之後,倒确實慢慢的捋出了一部分頭緒——他們最終斷定,這件事的起因,還是在石觀音身上。

“這事兒肯定是石觀音座下的餘孽幹的!”

胡鐵花一拍桌子,憤然罵道:“咱們當初就不該婦人之仁,放過石觀音座下的那群弟子,現在倒好,人別說感謝了,還反咬了咱們一口。”

姬冰雁擡眼瞟向楚留香,道:“老胡這思路是對的,但猜測卻不怎麽靠譜。石觀音座下的那群女弟子,不可能有這般能耐,哦,除了那個曲什麽來着?”

楚留香搖了搖頭,想起那個在石觀音落敗之後,曾有過一面之緣的曲姑娘,打心眼兒裏不覺得這事兒會跟她有關。

那位曲姑娘,對石觀音可并無絲毫情誼。

苗七撐着下巴,嘟囔道:“也不知道石觀音是咋養的徒弟和兒子的,出了一個無花還不夠,怎麽又冒出來一個厲害角色?”

聽到無花的名字,楚留香腦中飛快的閃過一道靈光。

“無花……無花……”他下意識念了幾遍無花的名字,忽的站起身來,臉上露出幾分激動之色,“我說怎麽一直覺得遺漏了什麽重點,原來是他!”

“啥、啥啥?老臭蟲你突然發什麽神經!”胡鐵花被吓了一跳,險些沒跟着楚留香一塊兒蹿起來,“你幹嘛忽然提到無花那個死禿驢,我一聽到他的名字,就覺得腦仁兒疼。”

楚留香難掩激動的在原地踱了幾步,然後突然伸手,抓住了苗七的肩膀,問道:“阿七,你可還記得咱們那日,見到的無花的屍首?”

愣了兩秒,苗七終于連上了楚留香的思路。

他眨着眼,遲疑道:“你該不會是想說,那個無花,又跟咱們玩兒了一次金蟬脫殼吧?”

“沒錯,我确實是這麽猜想的。”

楚留香從容不迫的向苗七等人解釋道:“我和阿七趕到的時候,只看到了‘無花’和長孫紅等人的屍首,而‘無花’的屍首在那一衆屍首中,是受損最嚴重的一個。”

“我當時以為,因為無花和石觀音是母子,那畫眉鳥才會對他下手格外的毒辣,但現在想來,這其中卻有許多可疑之處……”

在沒有确切的證據之前,楚留香并未妄斷,柳無眉就是畫眉鳥。

他只是根據當時從現場觀察出來的線索,來進行推測。

畫眉鳥一定是個高手,但就算如此,她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便于長孫紅和無花等人相抗衡,所以她一定是采取了另一種手段——下毒。

“我發現,那些人在死前,并未有過太多掙紮的跡象。”

只有在中毒、失去反抗能力之後,畫眉鳥才能輕而易舉的殺掉那麽多人。

“可無花是個用毒的行家。”

就算無法解毒,無花也一定會在短時間內,察覺出自己中了毒,以他的功力,在毒發之前設法逃脫并不難。

無花一定早已料到,楚留香這一次不會再輕易的放過他,所以,他便借機故技重施,詐死脫身。

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畢竟,楚留香和苗七發現那些人的屍首時,距離他們死亡的時間,最起碼有整整一日的空擋,在這段時間內,無花有充足的時間可以僞裝出自己的死亡現場。

而讓楚留香生出這個猜測,最重要的一點因素,便是整個事件透露出來的那股違和感,和熟悉感。

講真。

這跟無花上一次詐死的過程太像了。

苗七……苗七默默扶額。

他大概已經猜到了自己為什麽會被‘牽連’。

“那個,楚大哥,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兒。”

“在你被關進地牢之後,我沒有立刻離開石窟……為了幫你出氣,我從石觀音的偏殿中偷了點兒藥,小小的報複了無花一下。”

看到苗七臉上露出來的心虛之色,楚留香忽然生出一股不妙的預感。

“你做了什麽?”

苗七低下頭,摸着鼻子幹笑兩聲,然後小聲道:“其實也沒啥,我就是趁沒人的時候給他下了點兒藥,把他弄昏了過去,然後、然後把他對你做過的事情,全部還了回去。”

嗯,就是鞭撻、插針啥的。

額,或許還一不小心戳錯了某些穴道,把無花給戳成了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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