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神水宮弟子所習的功法以陰柔見長,而戴獨行所使的武器卻是打狗棒,招式大開大合,威烈剛猛,正好能夠克制宮南燕,幾十回合過後,宮南燕便顯出了敗勢。

黃魯直那邊的形勢,也是一片大好。

然而楚留香卻越發緊張起來。

他知道,水母陰姬快要現身了。

一棒擊中宮南燕的肩頭,将其逼退之後,戴獨行大笑一聲,道:“小丫頭,還敢不敢再大言不慚,說要取走老頭子的腦袋?快叫水母陰姬出來,老頭子可不想以大欺小!”

黃魯直附聲道:“沒錯,還是快請你們宮主出來吧。”

他們二人話音剛落,楚留香忽然感到,下方的湖水中生出了一些異樣,原本平靜的湖面突然泛起細微的波瀾,一股莫名的暗潮開始湧動,甚至推動着他和苗七所藏身的那塊巨石,發生了移位。

楚留香暗叫一聲不妙,朝苗七所在的位置伸出手,打算帶苗七往後方的暗道退避,沒成想,竟然抓了個空,他趕忙揮手四處摸索,卻仍舊沒有找到苗七。

心裏咯噔一下,楚留香立馬從縫隙中探出腦袋,向四周張望起來,試圖找到苗七的蹤跡。

正當此時,巨石的後方忽然冒出了一串水泡。

緊接着,一道穿着白袍的人影突然冒了出來。

見狀,楚留香下意識收斂起氣息。

那人雖然是從水中出現的,但身上的衣物卻沒有半點浸濕的痕跡,楚留香所處的位置無法看清楚那人的面貌,只能通過湖面的倒影,判斷出對方是個身形非常高大的女子。

岸邊的宮南燕忽然飛身而起,躍到了這人身旁。

在月光的照射下,湖面的倒影非常清晰。

楚留香看到,那個身形高大的女子牽住了宮南燕的手,二人緩緩的踩着水面,如履平地一般,向湖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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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難道就是水母陰姬?

待那人和宮南燕走到岸邊,楚留香才終于看清了她的臉。

她有一張很獨特的臉,看起來半點兒都不像女人,若非她的身材明顯是女人的,楚留香幾乎都要認為她其實是個男人了。

奇怪的是,再走到湖邊之後,只有宮南燕上了岸,這個面相獨特的女人卻并未踏上地面,她反而轉身又走回了湖中心,盤膝坐了下去,然後對着湖邊的宮南燕擺了擺手。

楚留香滿頭霧水的看着這一幕,正在猜測那人的用意,卻見一股激流忽然從那人身下湧起,形成了一條水柱,拖着那人升到了半空。

遠遠看去,就仿佛是一尊白衣觀音自湖底飛升。

岸邊所有的白衣女子都退了下去,只剩下黃魯直、戴獨行和宮南燕三人,黃戴二人顯然是被這幅場景給震懾到了,呆呆的仰頭望着上空,半晌回不過神來。

宮南燕冷笑一聲,對黃戴二人喝道:“宮主法身已現,你們二人還不速速跪倒參拜?”

“嗤。”

一聲毫無遮掩的嗤笑聲自巨石上方傳來。

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楚留香滿臉愕然的望了過去。

“是誰?!”

誰都沒有覺察到,湖中竟然還有其他人存在,那懸坐在半空中的白衣女子和宮南燕,同時向着巨石上方看去。

“真有意思。”

苗七滿臉嬉笑的解開隐身,對正坐在自己對面的白衣女子笑道:“你難道是神仙下凡不成?還得要人參拜?”

宮南燕立馬怒聲呵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

岸邊,認出苗七的黃魯直不禁皺起了眉頭,目露擔憂之色。

而藏身在石縫中的楚留香更是焦急萬分,恨不得立即沖上去,揪住苗七,問一問他究竟是想鬧哪出,竟然敢在這種時候現身,還出言挑釁宮南燕和水母陰姬。

他暗暗捏緊了拳頭,腳步已經朝着外邊挪去。

懸坐在半空中,與苗七對視的水母陰姬卻忽然開口,對苗七問道:“你是什麽人?”

問話的時候,水母陰姬的視線并未落到苗七臉上,而是緊緊的盯着苗七腰間挂着的玉佩,在不明內情的人看來,就好像是她不願意看到男人一般。

在場之人,大概只有苗七能聽懂她這句話的涵義。

看到水母陰姬的反應之後,一直強裝鎮定的苗七終于放下心來,他看似随意的垂下手臂,撥弄了兩下腰間的玉佩,反問道:“宮主這不是明知故問麽?”

水母陰姬還沒反應,宮南燕就滿臉憤怒的叫道:“放肆!你這無禮狂徒——”

“燕兒,住口。”

長袖一甩,水母陰姬側過頭,對宮南燕丢了個滿含警告意味兒的眼神,然後又回過頭來,對苗七說道:“神水宮不歡迎男人,你若是現在離開,我便放你一條生路。”

她此言一出,在場諸人無不大吃一驚,連已經半截身子探出了石縫,準備站出來同苗七‘并肩作戰’的楚留香,也滿臉愕然的停下了腳步。

這情況……明顯不對勁兒啊。

水母陰姬怎麽會這麽‘大方’?

目光微閃,苗七垂下頭,朝着楚留香藏身的地方看了眼,有些動搖的念頭立馬堅定了下來,他伸手取下腰間的玉佩,朝着水母陰姬抛了過去。

“宮主确定不給個面子?”

接住那枚玉佩的水母陰姬面色微沉,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卻不知為何并未發作,她沉默了一會兒,揮袖将那枚玉佩又丢了回去,面無表情的問道:“你來這裏是為何事?”

成了!

苗七眼睛一亮,趕忙擡腳在巨石上跺了跺,低頭沖楚留香藏身的地方小聲叫道:“楚大哥,你可以出來了。”

楚留香……楚留香一臉木然的從石縫中走出,在水母陰姬陰冷的注視下,躍上巨石,站到了苗七的身旁。

岸邊三人:“……”

什麽鬼,怎麽又冒出來了一個人?

曲肘捅了捅楚留香的胳膊,苗七催促道:“你快跟神水宮主解釋呀。”

鬼知道那面玉佩的效果究竟能有多大,萬一水母陰姬等下反悔了,他們想跑都跑不及。

眼神古怪的瞥了苗七一眼,楚留香輕嘆一聲,習慣性的揉了揉鼻子,然後擡手對水母陰姬行了一禮,道:“在下楚留香,見過宮主。”

聽到楚留香的名號,水母陰姬面上飛快的閃過一抹驚詫之色,她皺起眉頭,在苗七和楚留香之間來回打量了幾遍後,卻是對苗七問道:“你是來替楚留香求情的?”

“宮主英明。”

苗七點點頭,又添了一句:“這也是他的意思。”

聞言,水母陰姬臉上的表情再次發生了一些變化。

這一次的變化,要比之前幾次明顯許多,最起碼,連不怎麽擅長看人臉色的苗七,都能判斷出她此時的情緒。

像是不甘,又像是忌憚,還夾雜了幾分憤怒。

“好。”

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水母陰姬連忙低下頭,一字字說道:“這個面子我給,楚留香的事情,我可以不再計較,現在,你們立刻給我離開神水宮。”

苗七立馬應道:“那就多謝宮主啦,您放心,我們這就走。”

從頭到尾,除了自報身份之外,一句話都沒說上的楚留香:“……”

經過這麽一出,水母陰姬的心情顯然糟糕到了極點,她撇過頭去,不願再看苗七和楚留香,頗有幾分遷怒的意味兒,沖岸邊的黃魯直和戴獨行冷喝道:“你們二人竟敢擅闖神水宮,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說罷,她便擡起手來,打算對他們兩人動手。

黃魯直面色一變,趕忙出聲叫道:“宮主且慢——我們二人并非有意冒犯,貿然闖入神水宮,實在是逼不得已而為啊!”

水母陰姬卻并無收手之意,黃魯直說完之後,她已經使出內力,将湖水聚成了數道水箭,箭尖所指的方向,正是岸邊的黃魯直和戴獨行二人。

宮南燕早就有眼色的遠遠退了開。

見狀,黃魯直頓時面露急色,又高聲喊道:“我與雄娘子乃至交好友……”

原本蓄勢待發的水箭驟然散落,又化成了點點水滴,落回湖中。

“幾日之前,他收到一封署名神水宮的信函,信中說是您邀請他前來神水宮一見,但在昨日,我卻從神水宮外的水道旁,找到了他的屍體。”

聽到‘屍體’二字,水母陰姬的瞳孔猛然緊縮。

她霍然起身,不再保持那副‘飛升’的姿勢,迅速掠到了黃魯直面前,急聲追問道:“你說什麽?他死了?他當真死了麽?”

黃魯直抹了把額頭上滲出的冷汗,沉聲道:“不錯,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早已氣絕身亡,但在他的手裏,我發現了這樣東西。”

說着,黃魯直從袖中取出了一條絲帕。

那是一條白色的絲帕,四邊用銀絲繡了精致的圖案,但最引人矚目的,卻是絲帕左下角的那個若隐若現的‘水’字。

對神水宮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神水宮的所有成員,平日裏無論是身上所穿的衣物、還是用的帕子上,都會标着這個印記。

這是神水宮特有的标志,沒有人會冒充,也沒有人敢冒充。

所以,黃魯直才會冒險闖入神水宮,想要為死去的好友讨個說法。至于戴獨行,是因為不放心黃魯直一個人進神水宮,執意要跟上幫忙助陣的。

看到黃魯直取出的那面帕子時,遠處的宮南燕臉色大變。

水母陰姬緩緩轉過身去,望向宮南燕。

嘴唇顫動了幾下,宮南燕眼中忽然溢出了一層水霧,她滿臉哀切的看着水母陰姬,仿佛在哀求什麽,又仿佛是默認了什麽。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垂下眼眸,不去看泫然欲泣的宮南燕,水母陰姬語氣嚴厲地質問道。

“哈,你說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仿佛被水母陰姬的這個舉動給刺激到了,宮南燕突然激動起來,她眼角挂着一滴淚水,飽含憤怒的嚷道:“你明明說過,你的心裏只會有我一個人!”

“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會再去跟他見面!”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要出爾反爾?你有我一個人難道還不夠麽,難道我就無法取代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麽?”

“我要殺了他……哈,他死了之後,就再也不會有人跟我搶了。”

站在一邊看熱鬧的苗七:“……”

等等。

宮南燕這話聽起來,怎麽、怎麽那麽奇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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