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翌日,當苗七被帳外胡鐵花的呼喝聲吵醒時,才赫然發現,自己竟然睡得那麽沉。

這大概是他有史以來,在沙漠中睡得最安穩的一覺了。

以前,在沙漠中過夜的時候,不管有多困多累,苗七都沒辦法保持安睡,他總是會在半夜裏驚醒,哪怕是一陣微弱的風聲,都會撩動他緊繃的神經。

可是昨天晚上,他卻一次都沒有被驚醒過。

苗七恍惚察覺到,自己似乎是對玉羅剎産生了依賴感——若是換作之前,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苗七一定會立馬提高警覺,阻止這種依賴感繼續滋長下去。

可是現在……

每個人都會有自我保護心理,苗七本身又是個好強的人,玉羅剎的強勢,會讓苗七産生一種危機感,為了維護自己男性的尊嚴和自信,苗七自然會本能性的去抵觸玉羅剎。

在這段感情中,苗七一直處于弱勢且被動的那一方,他無法從玉羅剎身上找到安全感,就只能給自己套上一層又一層的‘護盾’。

而玉羅剎昨晚那‘示弱性’的舉動,不僅成功的打開了苗七的心防,還在苗七的心裏,留下了足夠深的烙印。

“早。”

正在苗七思索着該如何處理這份依賴感的時候,玉羅剎稍顯沙啞的聲音,忽然自苗七的耳邊響起,緊接着,一記溫柔又親昵的吻,落到了苗七的唇角。

“……早。”

聽到苗七這聲稍顯遲鈍的回應,玉羅剎勾起嘴角,柔聲道:“抱歉,昨天折騰的太晚了,你要是還困的話就再睡一會兒吧。”

帳外,正在洗漱的楚留香:“咳咳咳!”

苗七耳根一紅,有些羞惱的瞪了玉羅剎一眼,然後坐起身來,抓過被丢在一旁的衣服,手忙腳亂的開始往身上套。

聽到那陣悉悉索索的穿衣聲,胡鐵花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咧了咧嘴,沖楚留香傳音道:“我說老臭蟲,你這也忒沒眼力見兒了吧。”

人小兩口正在你侬我侬,楚留香卻偏要在這個時候出聲,這不擺明了是故意膈應人呢嘛。

楚留香恍若未聞似的繼續洗漱。

這會兒大概是辰時左右,氣溫已經開始回升,好在風勢似乎比昨天有所減弱,趁着這個時候趕路,他們的效率應該會比昨天提高一些。

早飯很簡單,就是幹糧加燒酒,昨晚的兔肉倒是沒有吃完,但隔了一夜早就變了味兒,火速的填飽肚子,又收拾好營地後,苗七等人便乘上了駱駝,準備出發。

“等等——”

剛出發沒多久,他們便發現了一具被風沙掩埋了大半,還未完全幹化的屍體。從衣着上判斷,這個人十有八九是那批殺手組織的成員,死亡時間應該在三日之內。

真正引起苗七等人重視的,是屍體脖子上的傷痕。

“這是劍傷。”看着那一點幹枯的血跡,楚留香面色凝重的分析道:“一擊致命,并且只留下了一絲劍痕,這很像是一點紅的手法。”

“不,不對。”

苗七原本和楚留香一樣,以為這是一點紅的‘傑作’,可是,在看到屍體旁那幾片很不起眼的,幾乎已經枯萎到和黃沙融為一色的花瓣後……

他眉頭一挑,朝着玉羅剎看了過去。

西方魔教一共有三位護法,分別是枯竹、孤松和寒梅,他們被稱之為歲寒三友。

和行事高調的枯竹孤松不同,那位寒梅護法平日裏十分低調,甚少出現在人前,久而久之,人們也就漸漸的忽略了他的存在感。

據苗七所知,這種殺人之後,會在屍體旁撒上梅花瓣的行為,正是寒梅标志性的手法。

所以,苗七理所當然的以為,寒梅是受了玉羅剎的指使,才會出現在這裏,才會對這群殺手組織的人下手。

而事實上呢?

事實上,玉羅剎也不清楚寒梅為什麽會攪和進來。

魔教的三位護法,個個都不是什麽安分守己之輩,就連平日裏看起來最老實最膽小的寒梅,私底下也沒少幹過違反教規的事情。

玉羅剎根本就不信任他們。

事實上,除了極少數玉羅剎的心腹之外,魔教的其他成員,根本就不知道玉羅剎的真實行蹤,在他們看來,玉羅剎現在還在總壇‘閉關突破’呢。

收到苗七無聲的詢問,玉羅剎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好吧。

苗七聳了聳肩,對等着自己解釋的楚留香示意道:“楚大哥,你看屍體旁的那些花瓣。”

“是我太過心急了。”看到那些枯黃的花瓣,楚留香有些失落,又有些慶幸的嘆道。一劍封喉當然不是一點紅的獨門招數,任何一個劍術高超的人,都能夠做到這一點。

楚留香不過是尋人心切,又先入為主,才會失去了以往的判斷力。

注意到苗七和玉羅剎之間的互動,姬冰雁若有所思的眯起眼角,對苗七試探性的問道:“阿七,你可能看出這是何人的手筆?”

不等苗七反應,楚留香便立馬轉移了話題。

“這個問題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這具屍體會出現在這裏,就足以證明我們現在所找的方向沒有錯。”偷偷朝姬冰雁使了個不贊同的眼色,楚留香肅聲道:“根據屍體的死亡時間來推斷,那群人應該沒有走出去太遠。”

“所以,抓緊時間的話,我們還是有機會追上他們的。”

……

氣氛霎時間尴尬了起來。

看着滿臉正色的楚留香,姬冰雁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苗七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說實話,要是楚留香不這麽急着轉移話題,苗七或許還察覺不到什麽問題,可是現在嘛,除了神經大條到某種程度的胡鐵花,估計沒人會覺不出貓膩。

楚留香對玉羅剎太過忌憚,以至于只要有玉羅剎在場,他連對待苗七的時候,态度都會變得格外地謹慎。

謹慎到了反常的地步。

當然,嚴格來講,楚留香的反應其實還算是正常的,和玉羅剎這樣極度危險的角色打交道,不管換做是誰,估計都會提心吊膽,萬分謹慎。

胡鐵花和姬冰雁不知道玉羅剎的真實身份,對他的危險性也一無所知,作為唯二的知情者,楚留香身上所擔負的壓力,讓他時刻都處于一種神經緊繃的狀态。

這種感覺苗七也親身體會過,所以他能夠理解楚留香現在的心情,而作為一個‘過來人’,苗七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要做些什麽,來幫助楚留香緩解壓力。

“咳咳。”

苗七清了清嗓子,然後擡起手,猝不及防的推了玉羅剎一把。

玉羅剎:“??”

“那什麽,據我判斷吧,這個人應該是死于魔教護法寒梅之手。”視線從玉羅剎身上打了個轉兒,苗七勾起嘴角,用一種很是不以為意的語氣,對其他人介紹道:“剛好,西門玉也是魔教的人。”

胡鐵花和姬冰雁頓時面露驚色。

楚留香則是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稍微停頓了一會兒,留給大家足夠的緩沖時間之後,苗七才繼續說道:“要是有需要的話,我們可以派西門玉去打探一下情況。”

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玉羅剎滿臉寵溺的笑道:“好吧,只要是你的要求,就算是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

噫——

胡鐵花猛地打了個哆嗦,一邊擡手使勁兒的搓着胳膊,一邊小聲嘟囔道:“我說你們倆要不要這麽肉麻啊,晚上黏黏糊糊的也就算了,這青天白日的,好歹也顧及一下圍觀群衆的感受吧?”

這一次,姬冰雁難得和胡鐵花同仇敵忾了起來。

這倆人實在是太過分了,自打進沙漠開始,就一路各種的在他們面前黏糊,一點兒都不知道收斂,作為一個孤家寡人,姬冰雁感覺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傷害。

頂着胡鐵花和姬冰雁比起指責,更像是在揶揄的目光,苗七忍不住臊紅了臉。

“喲,阿七。”胡鐵花故作誇張的嚷道:“昨個兒你們倆當着我們的面兒親嘴兒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害羞啊,怎麽這會兒反倒是臉紅了?”

“泥、泥泥——”

“窩、窩窩窩咋地啦?”

“不許學窩說話!!”

“哈哈哈哈哈……”

看着合起夥來‘欺負’苗七的胡鐵花和姬冰雁,楚留香忍不住翹起了嘴角,原本凝聚在心頭的那層陰霾,仿佛在驟然間消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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