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邱秋順利通過半決賽晉級,家裏人都由衷的為他開心。

遠隔重洋的董老師把自己兒子的比賽視頻發給了所有學生看,還把官方發表的兩百字通稿拿來給外國學生們做課外閱讀,看不懂的字都幫他們标注了讀音。

邱老師很時髦的在家人群裏發了一個紅包,尚姨夫眼疾手快的搶了,結果發現裏面只有三毛二。

邱秋都看不下去了。

秋是秋天的秋:邱老師,你也太摳門了,才三毛二……

我是老邱:三毛二在我們那個年代都夠割一斤豬肉了。

我是老邱:你還是學生,重心要放在學習上。雖然唱歌比賽贏了第一場,但一定要戒驕戒躁,不要忘了自己的本職任務。老王可和我說了,你們下周要交兩篇論文。

邱秋現在已經是大三下學期了,他把所有的選修課必修課都在這三年裏修完,這樣大四就不需要再回學校點卯,可以專心實習。

其實他成績好又聰明,小學的時候班主任就和他爸媽商量過讓他跳級,但是邱爸爸就是不同意——“他長那麽快幹嘛啊,我家又沒有皇位急着讓他繼承。”

于是在別的天才兒童努力跳級學習适應大孩子們的交往規則時,邱秋慢悠悠的一級級讀下來,因為學習上沒什麽壓力,他有時間發掘其他的興趣愛好,而學彈吉他就是其中一個。

不過家裏所有人(包括邱秋本人)都把彈琴唱歌放在了學習之後,在他們看來,參加選秀節目就和參加學校表演一樣,就是圖個重在參與。

比如邱爸爸就特別擅長拉二胡,每年出版社新年聯歡他都要上臺露一手,可他從來沒想過不當總編,去當職業阿炳。

娛樂圈?大明星?那個世界離他們一家人太遠了。

雖然比賽很重要,但是日漸逼近的考試月更重要。

邱秋半決賽結束的第二天就開始泡圖書館寫論文,他依舊是T恤牛仔褲雙肩背包,桌上擺着thinkpad電腦配一個印着“馬到成功”的保溫水杯。除了食堂大媽會偷偷多給他打半勺菜之外,邱秋并沒有覺得參加比賽給自己的生活帶來什麽變化。

小麗這期間又找過他幾次,說要和他商量着訂做新的應援服。邱秋現在見她就躲,躲不過去就讓大熊幫忙敷衍。大熊可崇拜她了,拉着她和她讨論她的新作,問她坑掉的那篇“邱秋”是個懷孕omega的文還會不會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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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聽他們聊故事梗概,邱秋就覺得自己要來大姨夫了。

……

又過了一周,忙碌的傅瑞恩終于有時間和邱秋見面了。

邱秋在考試月前,結束了自己的家教兼職工作,家長們把他這學期的報酬一一付清,小松鼠的金庫裏頓時多了幾顆金瓜子。

邱秋在美食app裏收藏了很多特色店鋪,卻總是找不到人和自己一同品嘗。這次終于有了機會,他一口氣分享了十幾家店鋪到微信對話框裏,這家做港點,那家做湘菜,邱秋挑來挑去挑花了眼。

邱秋苦惱的問:“幹爹,你想吃什麽菜啊?我請客。”

傅瑞恩一邊同他視頻,一邊低頭批示文件,随口說:“什麽菜都不如你做的菜好吃。”

哎呀,小松鼠趕快用尾巴把紅彤彤的臉遮住了。

因為香江別墅距離市區遠,來回就要一整天,而邱秋正在複習期,實在騰不出那麽多時間,所以傅瑞恩考慮了一陣,便讓司機把一套公寓的鑰匙送到了邱秋的手上。

邱秋這才知道,原來幹爹在市中心有這麽一棟高層豪宅,站在頂樓的落地窗前往下望,大半個城市都匍匐在他腳下,最繁華的金融世界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這麽好的地段這麽高端的裝修,邱秋喜歡的要命,這兒可比香江別墅好太多了,那裏雖大,但是空蕩蕩的。而且這裏通地鐵,下樓就是超市,再也不用千裏迢迢像是螞蟻搬家一樣從城裏買菜了。

當傅瑞恩下班回到家時,發現大門裏的世界頭一次充滿了家的氣息。鞋櫃裏多了一雙不屬于自己的運動鞋,衣架上多了一件印着校名的帽衫,客廳沙發上扔着雙肩背包,茶幾上、地上散落着幾本筆記。

就這麽幾個小小的改變,卻讓這座房子裏的空氣都變暖了。

奶油濃湯的香氣從開放式廚房裏飄來,邱秋穿着保姆阿姨留下來的一條花色圍裙,正拿着湯勺滿意的品嘗着自己的作品。

傅瑞恩赤腳踩在木地板上,繞到邱秋身後,一手搭在他的身側,同時自然的把頭探了過去,理所當然的要求:“喂我一口。”

邱秋被他的突然出現吓了一跳,不過還是乖乖的盛了一勺,先送到自己嘴邊吹兩口,然後才喂到了傅瑞恩嘴裏。

邱爸爸不愛吃西餐,邱秋每次在家裏做點洋玩意,都只能自己一個人吃。還好幹爹不嫌棄,只要是邱秋做的,他都能一口不剩的吃幹淨。

倆人站在爐邊守着鍋子,連第二把勺子都想不起來拿,你吃一口,我喂一口,氣氛甜蜜的剛剛好。

傅瑞恩試探性的把兩只手都搭在了邱秋的腰上,手掌在他敏感的腰間輕輕揉搓。掌下的腰肢纖瘦而柔韌,這樣一來,糖兒子完全陷入了他的懷抱之中。

傅瑞恩咽下嘴裏甜膩的奶油濃湯,下巴在邱秋的臉頰旁蹭了蹭,意有所指的暗示他:“秋秋,你不覺得咱們這樣……很像老夫老妻嗎?”

“啊?”邱秋脫口而出,“應該是‘老夫少妻’吧?”

“……”

“老夫”被氣的差點犯老年病。

在遇見邱秋之前,傅瑞恩一直十分自信,他覺得自己正當壯年,年富力強,經驗豐富,還有一顆時刻保持警醒的頭腦,這世上就屬他最有魅力。

可他的寶貝兒子只有他歲數的一半大,他們倆之間已經不是代溝了,是馬裏亞納海溝,傅瑞恩引以為豪的各項優點,在邱秋面前,就剩下一項“有錢”還能拿出來品品了。

雖然明知道他們之間的年齡差是現實存在的,但傅瑞恩仍然為此愁心。

他氣悶的扔下邱秋去換衣服,出來的時候邱秋正老實的趴在茶幾上看書。

邱秋手邊放了一碗剛做好的黑椒牛柳炒意面,他眼睛盯着書,手裏的筷子随便夾起一根喂到嘴邊,“吸溜”一聲全部嘬進去,鼓着腮幫子嚼兩下,“咕咚”咽下去,再挾下一根吃。

……傅瑞恩懷疑邱秋給他下了咒,要不然他怎麽連邱秋吃面條都覺得超級可愛啊?

見傅瑞恩來了,邱秋終于舍得放下課本。他從背包裏掏出五沓厚厚的人民幣,獻寶一樣放到了傅瑞恩手心裏。

這錢一看就是剛從銀行裏取出來的,一沓沓捋的齊齊的,用紮條綁好,落在一起像是五塊粉紅色的板磚,沉甸甸的。

“我還是第一次賺到這麽多錢呢。”邱秋特別為自己自豪。

傅瑞恩笑着說:“這就滿足了?通過賽區決賽的話,能再拿十萬呢。”

邱秋滿懷憧憬:“那這樣的話,我只欠你兩千九百九十二萬了。”

他的人生就像是一本褒義詞詞典,裏面沒有“愚公移山”“癡人說夢”,只有“穩紮穩打”“一步一個腳印”。

傅瑞恩突然産生了一絲緊迫感,他迫切想給邱秋再花些錢,最好讓他一輩子還不清。

“對了幹爹,這裏環境又好、交通又方便,離我們學校就三站地,之前咱們應該在這兒見面的,省的我每次去別墅來回都要浪費一天。”

傅瑞恩一時語塞。

邱秋十分遲鈍,即使香江別墅遠離市區、他每次進出都是司機接送、他沒拿到過別墅的鑰匙……他也從來沒有意識到,那間別墅是傅瑞恩專門用來金屋藏嬌的地方。

傅瑞恩每次去那裏都是為了瀉火的,只是邱秋運氣好到逆天,之前三個月裏和傅瑞恩見了五六次,每次在進入正題前傅瑞恩都會因為公司有事被叫走。

結果倆人兜兜轉轉這麽久,糖兒子拿到的第一把鑰匙,居然屬于糖爹的私人住所。

傅瑞恩是個人精,他故意把話題推了回去:“你喜歡這裏的話,那幹脆住下來好不好?我這裏床大,wifi也快。”

邱秋可不傻,他可清楚他幹爹腦袋裏在想着什麽,才不上這當呢。

以前倆人睡一床,那叫黃香溫席,現在倆人睡一床,那叫鴛鴦交頸。

邱秋很硬氣的說:“除非我宿舍床塌了,我才不會留宿呢。”

傅瑞恩被頂撞也不生氣,笑眯眯的提議:“要不今天晚上我去你宿舍住,咱們努努力,把你的硬板床弄塌了,明天剛好回來住。”

邱秋被他唬的膽戰心驚:“……可,可我宿舍裏還有大熊呢。”

“既然是熊,我相信他很擅長冬眠的。”

邱秋:/(ㄒoㄒ)/~~

……

手機上的日歷本又跳過了一個星期。

某天一大早,邱秋如往常一樣背着書包去圖書館占座,哪想到板凳還沒坐熱呢,就接到了大熊的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大熊就汪的一聲哭了。好歹也是二百多斤的人了,他說話卻颠三倒四的,幾分鐘過去了,一句話都沒說清楚。

邱秋急的要命:“你別哭啊,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大熊抽泣着說:“秋啊,你……你快回來看看吧,咱宿舍沒了!”

啥叫宿舍沒了?

邱秋沒懂,但直覺這事兒不簡單。他騎車的速度像腳踩風火輪,沒一會兒就沖到了宿舍樓下。

其實在隔着三百米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不對勁了——遠遠望去,只見天空濃煙滾滾,而着火的地方正是男四宿舍樓!男四樓的半面牆都被熏黑了,消防車停在樓下,雲梯上的救火員正拿着噴水槍在對着失火處猛噴。

大熊和其他十幾名同學裹着毯子坐在宿舍樓門口的花壇上,大熊滿臉是淚,傻愣愣的看着地上,失魂落魄的模樣像是一只被搶了蜂蜜的維尼熊。

見到邱秋來了,大熊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熊抱上來,不停的抖啊抖。

原來宿舍裏有人違規使用大功率電熱水壺,結果短路後引着了電纜。他們宿舍旁邊就是配電室,天幹物燥,火勢蔓延的很快,大熊睡得死沉,差點就成煙熏熊了。

他出來的太匆忙,什麽東西都沒帶,連拖鞋都沒顧得上穿,兩只大熊掌被燙掉了一層皮。

等到火勢熄滅後,邱秋和其他幾位沒有受傷的同學進宿舍裏拾取個人物品。其他人零零碎碎的撿出了不少東西,只有邱秋他們宿舍,燒的跟烤鴨用的挂爐一樣,望眼望去全是黑漆漆的灰燼。

學校安排同學們住在附近的賓館裏,但因為房間有限,所以本地的同學并沒有安排住處,學校發了通知,建議大家回家休息。

……可邱秋他媽遠在歐洲,邱秋他爸去外地參加講座,他的家門鑰匙早被大火燒成了鐵疙瘩。

他站在宿舍樓下思考良久,猶猶豫豫的撥通了通訊錄裏置頂的那個電話號碼。

專屬的電話鈴聲在恩銳集團頂層會議室裏響起,傅瑞恩立即叫停了會議,拿着手機起身走了出去。

傅瑞恩的聲音永遠是沉穩的、可靠的:“怎麽了邱秋?”

邱秋:“……幹爹,我最近能住你那兒嗎?”

傅瑞恩先是一愣,然後笑着揶揄:“怎麽了,你的床塌了?”

“沒有……”邱秋回頭看了看身後被燒焦了一半的宿舍大樓,語氣茫然,可憐至極,“……我宿舍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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