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六月底的時候, 各省的高考分數陸陸續續出來了。高考可是足以決定你未來四年在哪裏收快遞的人生大事, 分數線出後,大街小巷都在瘋狂熱議, 微博上的大號小號翻出了各省高考題又炒了一遍冷飯。
這些雖然和邱秋無關, 但是和他的好友華翔有關系啊!
關心朋友的邱秋立即給華翔打了個電話, 也不知華翔在忙什麽,居然挂斷了, 過了三分鐘之後重新發來了一個視頻邀請。
邱秋很快點了接受, 屏幕一閃,一個人影出現在了手機裏。
只見那人對着攝像頭撩起及肩的秀發, 像是洗發水廣告那樣慢動作甩了甩頭, 待全方位展示過自己綢緞般的頭發後, 他神氣的擡起下巴,開口:“邱賊!你看我新發型怎麽樣?”
屏幕這頭的邱秋使勁揉了揉眼睛,半晌才相信和他正在通話的人确實是華翔。
原本他一頭風騷髒辮,走起路來虎虎生風, 就連空氣都能被他墩幹淨了。邱秋已經習慣了他的誇張造作, 哪想到他突然規矩起來, 整個腦袋重新建了模,不僅頭發順溜了,耳朵上的耳釘也都摘幹淨了。
他把上半部分的頭發紮了個像道士一樣的小揪揪,從背影看去,倒還真像個大姑娘。好在他五官硬朗,個頭比邱秋高些, 倒不至于錯認性別,而且他如果不搞怪的話,表情認真的模樣還挺有魅力的。
不等邱秋問他腦袋的事兒,華翔已經抖落出來了:“我大師兄那個老古板,我髒辮剛做了一個多月,他就給我寄了把剪刀!”
華翔這人浪打浪,爸媽都治不住他,但他唯一怕的人就是他大師兄。他屬于祖師爺賞飯吃的那種人,自小拜于名師門下,幾年前師父病重,病中把幾位弟子叫到床前,一人送了一件禮物。
華翔得到了一把鐵尺。
華翔自小和他師父感情好,在他師父床前哭的肝腸寸斷:“師父我明白了,您希望我為人如這鐵尺般規矩,人生前路筆直,一步不能踏錯。”
師父說:“翔啊,你想多了,這把尺子是給你大師兄的,你要是早上不起床練功,就讓他打你手心。”
華翔的眼淚一下就給吓回去了。
待師父走後,大師兄果然待他嚴苛,每日督促他早起練功,稍微賴床就要吃鐵板炒肉。他們一門師兄弟年歲差距很大,大師兄的年紀都能當他爺爺了。
華翔一次被打急了,頂嘴道:“你和我計較什麽!我就不信你孫子沒賴過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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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兄氣度好,慢條斯理的說:“我孫子在美國讀研究生呢,你複讀了這麽些年連本科都沒考上。”
……紫薇當年受的刑是紮手指,他受的這刑是紮心哇。
但越是頭頂高壓,華翔膽子越大,他假借準備高考的名義在師兄那兒請了假。先叭叭的跑去做了黑人髒辮,又叭叭的跑去參加選秀,他料定師兄不會上網,卻忘了師兄的孫子會上。
結果他藏着掖着的小咪咪就被捅破了。
邱秋聽完這一切,同情的問:“……那你師兄給你寄剪刀,是想讓你自斷三千煩惱絲嗎?”
“不是,”華翔說,“他想讓我自宮。”
“……你們師門好會玩啊。”
于是如此這般,華翔花了五千塊做的純正黑人原汁原味手工現搓的髒辮,去美發店找了八個david老師才給拆幹淨。只是髒辮很傷頭發,華翔原本頭發很長,現在能保留下來的也就剛到肩膀。
他變化這麽大,很多對他不熟悉的觀衆在他換了發型之後就認不出他來了,現在來了新賽區,勉強能刷一波黑馬逆襲。
邱秋關心他的表現:“西南賽區怎麽樣?那可是老牌選秀基地,是不是強手如雲?”
華翔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能改換賽區、以種子選手的身份參加西南賽區的半決賽,其中有邱秋百分之八十的功勞。邱秋不是狹恩圖報的人,他只想幫幫朋友,自然不會把功勞拿出來說。
華翔不屑的說:“強是強,就是沒用到正道上。我是空降兵,又換了發型,節目組沒告訴他們我是從其他賽區過來的,他們摸不清楚老子的底細,一個個的趕過來套近乎。”
“他們套你話了?”
“沒有,他們套我人了。”華翔擠擠眼睛,充滿暗示的說,“半決賽前那晚,有個唱民謠的女選手半夜跑來敲我門,說要找我喝酒談心。”
邱秋設身處地的想了想,如果是他的話,估計只會在套房裏裝死不開門吧。“你怎麽做的?”
“我就說——”華翔忽然嘴角微抿,腰肢一軟,芊指如蘭,輕挑起一縷發絲別在耳後,聲音細膩,動作嬌俏,“——‘姐姐,妹妹等你好久了,快進來啊~’”
“……”
“怎麽樣?”
邱秋真心實意的誇贊:“華翔,你可真是個妖豔賤貨。”
現在華翔已經順利闖過了西南賽區的半決賽,下周就要争奪進全國大賽的入門卡了。在他來之前,西南賽區原本水平寥寥,大家唱的随随便便,整個比賽暮氣沉沉的,網播率很低。
他的到來就像是母雞群裏突然闖入了一只哈士奇,危機感騰的一下就起來了,所有選手都拿出了百倍的精神頭兒,比賽時亮點頻發,最後擦線而過的那位直接在賽場上哭出來了。
華翔主動提出:“你現在放假沒事了吧?下周來現場我看比賽吧!我給你出頭等艙往返機票,和我一起睡套房大床!”
邱秋其實也想去現場支持好友,可只能遺憾拒絕:“我幹爹給我請了個聲樂老師,下周開始每天都要上課,實在是走不開……”
“誰誰誰?”華翔關心的問,“這圈子裏真正有唱功的老師我都知道,我不知道的我師兄也知道。我幫你把把關!”
“是新貴娛樂的龔老師……”
“老龔?”華翔吃驚極了。
“你也認識龔老師?”
“啧啧啧,邱砸,你幹爹是你親爹吧,老龔可好久不帶學生了,據說不少當紅小花小草捧着幾百萬請她上課,連面都見不到。”
邱秋雖然知道幹爹為他付出很多,但是從別人聽到傅瑞恩的用心良苦之後,感覺那種虧欠感更深了。
到現在為止,邱秋已經算不清楚到底欠他幹爹多少錢了。他好不容易把三千零七萬的巨債零零散散還到了三千萬以下,哪想到債主一開心,他的欠額迎風見漲,而他這個背債人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哎,要是他發的豆芽能有這漲幅速度就好了。
傅瑞恩倒是真沒把這幾千萬當回事。現在剛工作的宅男都在努力攢錢參加小姐姐的握手會、努力給她們投票呢,他一個公司總裁,還不能給自己重視的人多花點錢了?
而且三千萬哪夠,他的邱秋是無價之寶,就算別人給三十億都甭想舔一口。
邱秋哪裏知道他幹爹的想法。他這幾天一直在犯愁,傅瑞恩在自己身上的投入越來越多,世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債,“情債”他還不完了,“人債”總得努努力吧?
他知道一旦當了明星,随随便便一個代言就有上千萬,可他生怕辜負了幹爹的期待,選秀之路走到一半就被淘汰了。
原本邱秋還挺有自信的,覺得自己天賦不錯,努努力應該能拿到前幾名。可是遇到龔老師之後,才知道自己引以為豪的天分在專業人士眼裏有多麽不值一提。
邱秋從上幼兒園就開始拿獎學金,二十一年裏頭一次成了差生典型。
但自怨自艾絕對不是邱秋的性格,他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十分耕耘就能高産賽母豬,所以他拿出了百分的勁頭來迎接接下來的考驗。
——學習這種事一通百通,別的課他都要做課前預習,那正式上聲樂課之前,他也要好好鑽研一番啊。
邱秋從網上調出自己前兩次的參賽視頻,對比着大熊收集的校園晚會的演唱,反複觀看自己在臺上的表現。把難看的小動作、聲音的小瑕疵都拿小本本記錄下來,原本他以為能找到七八條,哪想到仔細一抓,就抓住了二十多條小尾巴。
不論是他還是傅瑞恩,都不是那種會無視公平、左右結局的人,如果僅僅因為贊助商的身份,就把邱秋“內定”成冠軍,這對他們兩人來說都是侮辱。
當傅瑞恩下班回家時,邱秋還在認真鑽研,甚至就連吃飯的時候都要把ipad放在桌上。
傅瑞恩又無奈又心疼,強硬的拿開他的電子設備,讓他不要把面條吃進鼻子裏。
邱秋這才發現筷子都要戳到他鼻子了,他尴尬的放下筷子,乖乖的認錯:“幹爹對不起……你每天工作那麽忙,只有晚飯才能和我多說兩句話,結果我顧着自己的事情,忽視你了。”
他一道歉,傅瑞恩哪還舍得生他氣。面對自己的糖兒子,他就算有千般硬心腸,最終也會化成萬般珍惜。“你愛學習是好事,但也要讓眼睛放松放松。我給你請老師,是想讓你繼續進步,而不是為了讓你壓榨自己的身體。”
雖然知道幹爹是為了自己好,但一想到下周二就進宮面見王母娘娘,邱秋就輕松不起來。
他犯愁的說:“……我知道你關心我,可是老龔……呃,我是說龔老師……”
“什麽?”那個奇特的稱謂讓傅瑞恩愣住了。
邱秋尴尬的解釋:“龔老師說,我現在水平不行,不能當她的學生,所以只讓我叫她‘老龔’。但是叫‘老龔’太奇怪了……我都說不清楚‘老龔’是誰在占誰的便宜。一想到以後每次上課時,我都要‘老龔’‘老龔’的叫,我就覺得……”
“秋秋。”傅瑞恩放下手中的餐具,雙眼中仿佛有暗潮洶湧,“你要再叫下去的話,我不介意讓你在餐桌上感受一下什麽叫老公。”
邱秋吓得趕快閉嘴埋頭苦吃。
幹爹的世界真是太可怕了,原來餐桌上也行啊?
現在的糖兒子哪知道,不僅餐桌上可以,其實浴室裏可以,陽臺上可以,如果他同意的話,帳篷裏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