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1
葉二少坐在雲來酒樓二樓大堂的臨窗處,一邊心不在焉的捉了酒釀花生丢進嘴裏,一邊渾不在意的望着下面街路上熙攘的人群,對面錦繡綢緞莊的少當家郁弘幫葉二少斟了杯酒,自己倒是只肯喝茶。
他們兩人都不開口,這時卻有人認出了郁弘。
樓梯口不顧小二相勸擠上來兩個花枝招展的纨绔,一看到郁弘便出聲打招呼,又頤指氣使的對小二說別跟我來位置滿了這套,我們同那桌郁少當家是熟人,速速添了酒具,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賞。
葉二少不動聲色的掃了郁弘一眼,郁弘眼底一抹不悅快如清溪矯魚一閃而逝,漾開的卻是滿目的笑意,“鄭兄、龐兄,真巧。”
鄭、龐兩人入座,見到葉二少有些摸不清來歷。葉二少雖是男人,但容貌生得明豔俊朗,聯想到郁少當家獨自約他對飲,說是哪個樓子裏的公子也沒準。可葉二少對鄭、龐兩人卻沒有半點逢迎的意思,連入座也不過只是不着痕跡的點了個頭便算了,而且若是樓裏的公子,生得未免健壯了些,全無柔順依人之态,反倒眼神舉止帶着些痞氣。
郁弘給三人略作了介紹,鄭家開的是錢莊,龐家則是販茶的,兩家的鋪子在皇城都頗有名聲,也難怪郁弘要給他們面子。郁弘在介紹葉二少的時候倒沒多說,只說這位是二爺,家裏也是經商的。
鄭通和龐文奇點點頭,也知曉如果這位二爺并非那類人,那家中想必也是做些生意的,他們這些商賈人家錢是有的,但身份卻低,再有錢也不過是在這二樓大堂坐上一坐,真正的世家公子都在三樓那些個包間裏坐着呢,常人都說富貴二字,殊不知是貴富才對,遇到名門貴胄再有錢他們也挺不直腰杆。
龐文奇沒見過葉二少,有些好奇,“能讓郁少當家單獨相陪,想必二爺也非凡人,不知家裏是做什麽生意的?”
葉二少想了想,有些略帶困惑的看着郁弘,“我家算什麽買賣,人口買賣?”
郁弘看着葉二少有些無語的點點頭,“算吧。”
他機緣巧合和葉二少成了莫逆,深知葉二少這人非但不喜和人接觸,更抵觸別人知道他是城南将軍府的二公子。他爹是一品鎮國将軍,他大哥前陣子剿匪回來升了三品安國将軍,他們家幾輩人都招兵帶兵什麽的,認真說起來,也算人口買賣?
鄭、龐兩人聽說葉二少家裏是倒賣人口的,頓時有些輕慢之色,不再和他過多寒暄,主要是同郁弘聊些風月之事。
旁桌有巴望着脖子等不及的,嚷嚷說怎麽還不見季江軍進城,這下面若非有官家維持秩序,怕都要踩倒人出亂子了。另一人點頭附和,“上次咱們承安這麽熱鬧,還是柳家狀元爺打馬游街的時候。”
鄭通聽聞低聲開口,“那新科狀元柳龍骧,你們可知道他老子是誰?”
郁弘不答話,葉二少仿佛都沒在聽他們講什麽,只有龐文奇好奇的追問,“是誰?”
鄭通面有得色,“這些事我也是偶然得知,他爹就是兵部尚書柳兢,你們說他這狀元是怎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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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文奇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鄭通見有人捧場繼續将不知何處聽來的事拿出來炫耀,“還有咱們等着看的這位季江軍,他可是從小寄養在柳家的,說是柳兢半個兒子也不為過。”
鄭通有些興奮,聲音不免有些高了,旁人聽見也忍不住搭話,“照你這麽說柳家豈不是在這皇城裏也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大貴人。”
“何止,”鄭通索性放開了聲音說書一樣,“你們別說不知道柳兢還有個女兒,我猜就算你們不知道季将軍柳狀元,也不會不知道咱們承安第一美人柳半君,她可是葉家的長媳,城南将軍府,本朝僅剩的唯一一位一品鎮國大将軍葉宗石,他和柳兢是親家。”
一石抛出,千層浪起,本就無聊的衆人頓時議論紛紛十分熱鬧。
“不得了啊,這柳家不得了。”
“如此位高權重還有這些個關系,也不知聖上是怎麽想他的。”
“那柳大人的女婿豈不就是和季滄海并稱承安雙驕的葉驚瀾。”
“也不知這葉驚瀾和季滄海誰強些。”
“我看葉驚瀾也不過就是仗着他爹混出的虛名罷了。”
“那也要會投胎,混着虛名娶着美人,你能麽?”
郁弘不理這些叽叽喳喳的人,掃了一眼葉二少捧起茶慢慢的品,略擡眼瞥見城門處人流突然湧動,郁弘放下茶杯細看,料想等了這麽久季江軍終于是進城了。然而酒樓裏的其他人此時還沒注意到這些,再後來就顧不及注意這些了。
早有不耐的葉二少看着越說越起勁兒的一群人一聲嗤笑,起身從容走到那個說葉驚瀾徒有虛名的食客身邊,似笑非笑的問你怎麽知道他徒有虛名?問完也不待對方答話,擡腳直接将人踹倒在了地上。
葉二少腳勁極大,那人頓時滿面通紅緩了半天才緩過氣來,和他同來的有五六個人,群情激奮的質問你怎麽打人,你可知道他是誰!葉二少皮笑肉不笑,連回答的意思都沒有,直接擡腳又踹了一次,這次那群人也不再多說,有人喊了句一起上便拳腳相加的一起往葉二少身上招呼。葉二少常打野架,只要不是攻擊要害他全不在意,一拳一腳的挨個招呼,一時間酒樓裏雞飛狗跳,雖然葉二少挂了彩,但平日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們明顯更虧。
眼見着人多也沒占到什麽便宜,其中一人開始朝葉二少丢東西,其他人見了也紛紛效仿,葉二少拽起之前踹倒的人擋在自己前面,也茶碗、酒壺、盤子的往回招呼,郁弘側頭躲過一個朝他飛來的茶碗,看着茶碗在自己身後的窗棂上摔的粉碎,搖搖頭繼續看外面的将軍回城,比這不入流的群架好看多了。
本來還算寬敞的街路,此時被人群擠的生生瘦了一半,護城兵臨時被抽調過來沿着大路兩側嚴陣而立,攔擋着奮力前壓的人潮。少年将軍行在最前,仿若吵鬧的人群并不存在,不急不緩筆直向前走他自己的路,他身後的八十親兵分列兩排整齊有序,隊伍過處氣勢壓得兩邊路人都不敢造次,亂聲漸平。季滄海的坐騎是名駒滅景,龍脊銀蹄骊毛金鞍,良駒配英雄,季滄海一身銀色戰甲端肅如松的騎在純黑的戰馬上,越發顯得豐神如玉、湛然若神。
郁弘倚在窗邊,身後是一團狗熊亂鬥,眼前是少年英雄過街,心想人和人的差距果然很大。他正神思飄忽,卻突覺腦後生風,下意識的側身一避,眼見一個矮椅直接從窗口飛了出去,啪嚓一聲砸在少年将軍面前,頓時四分五裂。
季滄海見此情形,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勒馬仰頭,身後的親兵也整齊劃一的停了下來。郁弘見整條街的人都看向自己,居然也十分淡定的抱拳朝季滄海行了個書生禮,季滄海面無表情重新驅馬前行,直接跨過被大卸八塊橫屍街頭的椅子,只留下一個挺拔的背影。
葉二少頂着慘不忍睹的腫臉也擠到窗邊,探出半個身子奮力去瞧,可惜季滄海已經走遠了。郁弘拉回葉二少說那些姑娘追着瞧也就算了,你在這兒熱情個什麽勁兒?葉二少說我是替我大哥看的,郁弘聞言神色微妙,“難道小葉将軍他竟是個斷袖。”
葉二少一臉嚴肅的面向郁弘,攢了攢嘴巴裏的口水,“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