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7
将新買的書往衣服裏一塞,葉悔之沒事人一般的晃悠回了将軍府,走到大門口還同門房李叔一起品評了一下承安花柳界各位美人之特色這種深奧問題,要不是後來李嬸舉着大擀面杖打的他倆抱頭逃竄,兩人沒準還能繼續研讨一下各個樓子裏的公子們。
回了自己住的客房,葉悔之先倒了一大杯子茶水喝,因為出去的久早上沏的茶早就涼掉了,好在屋子裏的炭火一直未斷,倒也不是特別難下口。剛剛放下茶杯準備去大廚房讨些吃的,卻被白夜堵在了房門口。玄夜嚴肅、緋夜傲嬌,倒是白夜同葉悔之的脾氣像一些,此時他也不進屋,就靠在門口傳話,“将軍遣我來看你回來沒有,他叫你過去。”
葉悔之知道季滄海一定是捉他去讀書,自己做不做龍骧衛真的是太監不急皇上急,這還餓着肚子呢又不考狀元至于這麽拼麽。随着白夜往門外走了幾步,葉悔之摸摸胸口想到了什麽,喊白夜等自己一下,然後又竄回了屋子裏。白夜不明所以的立在原地看葉悔之,只見他将桌子上丢着的一本《尉缭子》外皮扒下來,又從衣服裏掏出一本其他的書也将外皮一扯,然後把兵書的書皮套在了另一本書外面。
白夜:……
葉悔之嘿嘿一笑,做了個要他噤聲的手勢。
白夜想了想,說你那本書回頭借給我也瞧瞧,葉悔之聞言朝着白夜招手,等白夜走過來直接拉着他去自己床邊,得意的将被褥一掀,床下藏着十幾本各種“閑書”,葉悔之大方的朝着床板上的書一指,“喜歡哪個,自己挑。”
白夜側頭看葉悔之,“我要是将軍,直接杖斃了你這孽障。”說完又指,“這本、這本,還有那個,我都要看。”
兩個人又去白夜的住處将書藏好了才去書房見季滄海。
季滄海的書房炭火燒的很旺,還稍微開了半扇窗子通風,案頭紅梅正豔,倒給将臨近的新年添了一抹喜色。自從葉悔之常被捉來讀書,時不時就選些新梅擺在季滄海書房裏,季滄海似乎也覺得不錯,自己還會添些水好讓花多活些日子,連洪修第一次看到都笑呵呵的說嘿嘿這個不錯。書房裏季滄海和洪修正在下棋,見了兩人洪修咧嘴一樂,倒是季滄海沒什麽過多表情,只是說了一句怎麽這麽慢,不過也沒什麽斥責的意思。
因為葉悔之常在,季滄海的書桌邊習慣了多放一張椅子,葉悔之在自己慣坐的位置坐下,一臉不情願的掏出自帶的“兵書”準備刻苦,季滄海把吃掉洪修的軍棋棋牌放到一邊,問你吃飯了麽?葉悔之借坡下驢立即搖頭,“我一大早就去城外等洪大哥,只吃了一肚子的北風。”
其實他早就看到書桌上有一對精致的木質食盒,裏面定然是什麽好吃的。季滄海聞言果然指了指食盒,“宮裏賜下來的點心,你打開一盒吃吧,”說完又看白夜,“另一盒你帶去給緋夜他們一起吃。”
白夜眉開眼笑的答了是,朝葉悔之使了個眼色拎着食盒閃人了,葉悔之這邊也不客氣,立即撲上去将食盒蓋子打開準備開吃。盒子打開見到裏面擺放精美的幾排小點心,葉悔之愣了一下,擡頭去看季滄海,“将軍,這點心外面吃得到嗎?”
季滄海看葉悔之,目光裏挂了些微難以察覺的笑意,“說什麽昏話,宮裏的東西外面自然吃不到,就算是宮裏也只有每年的二十八才賞出來一些。”
葉悔之若有所思的拿起一塊咬了一口,很熟悉的味道,每年大概這個時候葉驚瀾都會拎個尋常紙包給他,裏面裝的就算這種點心,邊同他一起吃還邊嘟囔,“你都不知道這家店譜子擺的有多大,二十八、把面發,他還真就只有二十八這天賣這個點心,不過倒是真好吃,小混崽子,你別趁着我說話使勁往嘴巴裏塞,噎死你!”
葉悔之一直以為他大哥太過大意随性,卻沒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大哥對待他也曾這般小心翼翼,又想将所有的好東西都擺在他面前,又顧忌着他的自尊盡力掩飾,如果知道這點心是皇上賞給葉宗石他大哥偷偷拿給他吃的,那再好的東西他也确實難以下咽。葉悔之機械的嚼着嘴裏的東西,心裏有些暖,鼻子卻泛酸,想大哥了。
“不好吃?”注意到葉悔之的模樣,季滄海開口詢問。一旁的洪修也忍俊不禁,“季九你是不是沒吃過好東西,宮裏賜下的點心居然是一副難吃的要哭了的表情。”
Advertisement
“你才難吃的要哭,”葉悔之将手中的點心全塞進嘴巴裏大口嚼,“好吃。”
季滄海吩咐,“坐過來,我們也吃些。”
看下棋總比看書有意思的多,葉悔之将書塞回衣襟裏搬了自己的椅子過去,又将食盒也拿到了旁邊擺着。洪修性子粗犷率直,瞧着葉悔之在一旁吃的津津有味卻不給自己,忍不住伸手讨要,“季九你別顧着自己吃,也給我來一塊。”葉悔之拿起一塊糕點,無視洪修伸過來的手,直接塞進了他的嘴裏,一大塊糕點堵着嘴巴洪修直瞪眼,葉悔之在一邊悶笑。季滄海握着棋牌側過頭看葉悔之,葉悔之忙斂了笑意一本正經,季滄海又看了一眼糕點,葉悔之想了想才明白季滄海不是不滿他胡鬧,是也要一塊糕點。葉悔之不敢也朝着季滄海嘴裏塞糕點,倒有幾分恭謹的将糕點遞到季滄海面前,季滄海伸手拿了,繼續同洪修下棋。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葉悔之自己也想不明白怎麽在季滄海面前就平白矮了三分,他這副作态有一次被又來“找貓”的葉驚瀾瞧見,背後不知道酸了多久,說你大哥我給你做牛做馬這些年也沒見你低眉順眼殷勤周到一次,結果跑季悶蛋這裏裝小媳婦來了,你個白眼狼。
三個人圍在一起,一個吃糕兩個下棋,這種軍中流行的步戰棋葉悔之也跟着他大哥學過,雖然下的不精卻也能分得出形勢。季滄海和洪修的棋下得都不錯,但出乎葉悔之的意料的是,棋風大刀闊斧常行險招求精變的反而是一貫看起來沉穩端肅的季滄海,倒是瞧着風風火火的洪修步步求穩不動如山。葉悔之眼見着季滄海以各種小局部的精妙布局蠶食洪修的實力,雖然大局尚穩,但千裏之堤毀于蟻穴,一旦時機到了,必然兵敗如山倒。洪修一邊顧着下棋一邊還不忘朝着葉悔之伸手,“再遞給我一塊,別趁着我和将軍下棋一直往自己嘴巴裏塞。”
葉悔之将糕點塞進洪修手裏,“敗軍之将,不足言吃。”
洪修瞪眼,“我還沒輸呢,你別咒我。”
季滄海擡眼看葉悔之,“會下?”
“會一點,下的不好。”
葉悔之說着又仔細挑了一塊糕點遞給季滄海,季滄海搖搖頭表示不吃了,狀似随意的問,“這步戰棋只在我南溟國軍中盛行,想不到你也會些。”
“都是別人教的,軍中的東西我哪裏接觸的到。”
季滄海點點頭沒再多言繼續下棋,果然不出一會洪修敗得落花流水。洪修抱怨說大過年的就不能讓我贏一次高興高興,說完起身準備走人,葉悔之不解的仰頭問你幹嘛去,洪修說回家,還能幹嘛去,我去邊關這麽多些日子總要報個平安吧,要不是等着吃皇上賞的糕老子早就走了,都是你磨蹭,你不來将軍不讓吃。
葉悔之本來以為季滄海催他過來是讓他讀書,不料是等他吃東西,難得郁弘嘴中臉比城牆厚的葉小爺覺得有些腼腆,撓撓頭咧嘴一笑,說了句謝謝将軍。季滄海點點頭,将兩邊棋牌重新擺好,“來陪我殺一盤。”
葉悔之不情不願的挪到季滄海對面坐下,說我真的下得不好,季滄海笑笑,回說沒關系,我教你便是。
葉悔之講條件,“我就陪你下一盤啊,只下一盤。”
季滄海點點頭,答了聲好。然後又問,“剛才打開食盒想到什麽了?”
“沒什麽,”葉悔之搖搖頭,想了想又說了實話,“想我大哥了。”
“想就回去看看,”季滄海将棋牌推進一格,“我現在想親人也見不到了。”
葉悔之驚訝的擡頭看季滄海,季滄海并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只是催了一句,“該你了。”
默默的将自己的棋牌推出去,葉悔之沒接話,心裏卻覺得季滄海又有些不一樣了,以前只是覺得他是個很傲氣的将軍,後來覺得他是一個嚴肅但心善的好人,卻沒想過他也是幼年失了父母的,柳家對他雖好終歸不是血親,他可能也會覺得孤單也會羨慕別人阖家團圓,看着強悍的季江軍也不是鐵鑄心腸無堅不摧的。
葉悔之東想西想,很快輸了一局,不甘心的将棋牌攪和亂,“不行,再來一局。”
季滄海依然只是點點頭,答了聲好。
後來,下棋下得上了瘾的葉悔之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拽着季滄海不罷休,一直輸到點了燈火過了飯口,李嬸舉着飯鏟子罵再不吃飯你們倆這輩子都不用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