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0

雖說幾乎所有人都心裏清楚太子将允安侯葉悔之送去五皇子的端王府是軟禁的意思,但其實溫珏卻沒怎麽拘着葉悔之,每日清早他會同葉悔之一起去上朝在太子面前點個卯,白日則由着葉悔之去軍中或是回葉家也不過問,晚上得空便邀着葉悔之陪自己吃個飯下個棋閑聊幾句。他們兩人一個身居廟堂讀萬卷書,一個身處江湖行萬裏路,溫珏沒有文人的做作,葉悔之也沒有武夫的粗鄙,互相之間倒也十分聊得來,只不過對于朝堂局勢溫珏半分也不提起,葉悔之也耐得住性子,溫珏不說他也不開口,就當葉家被他算計那些事全沒有過一般。

溫珏和葉悔之互相磨性子,太子一邊倒也沒閑着,季滄海統領的八萬忠義軍守的是皇城安危,換句話說,如若皇權之争真有個風吹草動,忠義軍站在哪邊,哪邊便幾乎是将大半個皇位握在手中了,如此重要的位置皇上敢交于季滄海,正是看中季家倒了季滄海在朝中只身一人成不了氣候,而他性子又是出了名的耿直與誰也不多親近,是以皇上才覺得他是最适合的人選,只不過穩坐皇位的皇上這麽想,但尚未繼位的太子卻絕對不會樂見皇城守軍自己染指不了,如此重要的位置不安□□去自己的心腹他難以安心,也正是因此太子才忙着将季滄海派遣出去,以便他動手換血,皇上已經清醒了許多,雖然身體虛弱還不能起身,但将養好也只是時日問題,太子必須盡快在忠義軍中安插自己的人手。

皇上身子漸好,坐不住的自然不止太子一人,五皇子溫珏也失了和葉悔之慢慢磨着的耐性,這日吃了晚飯兩人又是在小花園裏擺了盤棋打發時間。溫珏是承安出了名的雅士,他的王府修建的頗有名堂,單這小花園便處處用心、奇巧曼妙,兩人下棋的石桌石凳俱是淡白色晶石所制,南溟國紫晶、黃晶雖多見,但白色晶石卻稀有,這麽大的一塊整料算得上稀世之寶,遠遠望去如冰雕玉琢晶瑩剔透,石桌旁是檀香木的雕花圍欄,圍欄臨着一湖碧水,水上七八盞睡蓮,水旁五六株紅楓,再遠處有一小片竹林,有風吹過,竹聲如蕭、檀香袅袅,葉悔之極喜歡這處景致,同溫珏下棋的時候連話都多了許多。

實打實的論起來溫珏的棋藝是葉悔之拍馬也追不上的,溫珏每局都會主動讓子,葉悔之也坦然受之,而且溫珏棋如其人,即便技藝高超也從無淩厲之勢,步步閑庭信步将人不動聲色的困至死局,如溫水煮青蛙,讓人輸也輸不出什麽脾氣。葉悔之最近棋藝漸長,落子落的頗有氣勢,溫珏不緊不慢的落子,似無意開口發問,“那日季将軍出兵,你為何沒去相送,我聽郁弘提及你們私交甚好。”

葉悔之拿棋的手一頓,想到溫珏終于是耐不住了,他主動提及郁弘,不過是向自己先交了個底,季滄海出兵自己去不去相送其實他并不關心,葉悔之落下一子才答話,“又不是不回來,有什麽好送的,郁弘去豐州我也沒送他,說起郁弘來有句話我倒是不得不問一句,他是你的人?我們第一次在集市遇見是你們安排好的?”

溫珏坦然一笑,“集市偶遇确實是我刻意為之,但認真說起來郁弘并不算是我的人,他只是比誰都更早明白,南溟國将來若落在太子手裏,只怕算是完了。”

葉悔之也随之一笑,“聊到集市那次,當時王爺還送了我只鹦鹉,這回我正好帶了來,明天就給王爺您送過去。”

溫珏不解,“為何要送回給我?”

葉悔之依然挂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我收了王爺一只鹦鹉,我葉家賠進去的東西卻實在太多,王爺的便宜不是那麽好占的,這禮還是不收為妙。”

葉悔之話裏有刺,郁弘卻不惱,“之前行事未同貴府商議自作主張,實在是我的不對,正好我也借機賠個不是,日後若有什麽動作牽扯到貴府,我自然會先征得貴府同意,如今太子對葉家是親是疏你我心裏都有數,太子為人锱铢必較、有仇必報,如今葉家同我一樣都是太子的眼中釘,不抱成一團怕是都落不得什麽好。”

葉悔之拾起被自己吃掉的白子,攤手舉到溫珏面前,“葉家如今這處境難道不是拜王爺所賜?”

溫珏握住葉悔之的手,神色終于鄭重起來,“抛開這些謀算,葉悔之,我只問你一句,你可願意見太子那樣的人登基為帝,他魚肉百姓胸無大志,他可會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他可會繼先祖遺德,可會開盛世太平,如果南溟國落在他手上,只怕清流不複民不聊生,百姓何辜,你心何忍?”

葉悔之望着溫珏的咄咄目光未能言語,葉家被溫珏百般算計依然肯站在他這邊,并非只是因為對太子有私怨,更大的原因便是溫珏剛剛所說,葉家世代從戎,以血肉搏回的南溟疆土,并不是留給昏君糟蹋的,以性命護着的南溟百姓,也不是留給昏君欺辱的。溫珏握着葉悔之的手又緊了緊,葉悔之似剛剛有所察覺,不自在的抽回了手,猶疑的問了一句,“你保證你能開疆守土善待百姓?”

“我能,”溫珏隐在溫文外表下的霸氣漸漸流露,“我雖不敢說自己是什麽磊落君子,但既然家國是我的,疆土是我的,百姓是我的,那我就會傾盡全力保住我的一切,我發誓我若登基定會做個明君,你可願追随于我?”

夜色漸深,琉璃燈在風中微微晃着,溫珏的臉龐忽明忽暗,既然話已經說開了,葉悔之也不再糾結被算計之事,“只要你說到做到,葉家自會站在你這邊。”

溫珏又換上了平日那副讓人如沐春風的溫文模樣,“一言為定,該你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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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悔之早沒了下棋的心思,草草尋了一處落子,忍不住發問,“你到底是何時有了奪嫡的念頭?”

溫珏坦然答道,“懂事時便有了,所以十幾歲時候我看着那些皇兄皇弟們上蹿下跳想争一争儲位立即遠遠閃了開去,事實證明當時我的決斷十分正确,如今你也知道,他們的下場個個都不怎麽好看,可是我卻不一樣,父皇至今仍然寵愛我,太子雖忌憚于我,不過是他性格使然,并未真的以為我對他有什麽歹意。”

葉悔之忍不住開口,“可你懂事時太子尚未表現出德行不良。”

“那又如何,”溫珏收了葉悔之一大片棋子,“如今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與其糾結過去,不如想想以後。”

葉悔之斂言不語,溫珏繼續說道,“太子今日同我商議,明日早朝他便會提出替換一部分忠義軍的将領,到時候讓我鼎力支持于他,父皇漸漸康複他已經有些按耐不住了,皇城的兵權他想盡快握在自己手裏,只可惜他以為急着将季滄海調遣出去便能得逞,兵部軍方怕是無人肯應,我同他聯手倒是能以皇威壓人,不過明日我已經準備反口了,同太子撕破臉皮就在明日,先知會你一聲,當然我也派人同葉老将軍提過了。”

葉悔之的棋已是死局,他嗯了聲随手将手裏的棋子丢回棋罐中,直接認輸,溫珏今日和葉悔之該說的都說清楚了也無再繼續下棋的意思,喝完了杯子裏的茶便道別準備離開,溫珏身份尊貴葉悔之起身行禮,溫珏臨走前意有所指的又叮囑了一句,“那鹦鹉你不必歸還于我了,既然它口中只會叫将軍我要他又有何用,若是哪日它學會了喊王爺喊主子,我倒可以收在身邊。”

葉悔之沉默不言,溫珏也未再做糾纏,離開小花園後直接派人去請施一松到書房找他。施一松是先帝年間的進士,因着家境不好也未做過什麽像樣的官職,後來得溫珏外公前吏部尚書呂政合的賞識,便跟在了呂政合身邊做個管事,他一把年紀為人穩妥又善謀略,待到溫珏大一些呂政合便把他送到了溫珏身邊幫襯着,溫珏素來對施一松也十分尊重,大事小青都要與他商量一二。

施一松一把年紀身子骨倒是硬朗,溫珏請了他沒一會兒人便趕了過來,施一松是看着溫珏長大的,兩人之間也沒什麽虛禮,溫珏見人來了開門見山的直接說道,“先生,葉家的事情辦妥了。”

施一松了然的點點頭,“此事本就在意料之中,只不過有一事老朽一直未想明白,這承安城可用之人甚多,為何王爺單單要選葉家,葉家雖是最有聲勢的,可惜百年世家根深蒂固,如何肯全心全意聽我們的籌謀,倒不如退一步權勢稍弱些的幾個軍侯用着趁手。”

“只能是葉家,”溫珏答話的時候面上是從不示于人前的冷硬強勢,他說完可能覺得語氣太盛,又稍稍緩了緩,“先生,孫小寒善後的事還請先生多加費心,千萬不能讓葉家得知是我們指使她去害了柳半君,不然以葉家人的脾氣,怕是同我們也要撕破臉。”

施一松嘆了口氣,“所以為何偏偏是葉家,難駕馭的很吶。”

溫珏高深莫測的答了一句,“我自有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季滄海下線的第一天,想他~

季滄海下線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季滄海下線的第三天,估計也就上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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