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邱榆關與安非

十分鐘後,邱榆關擦着頭發坐到了床上,手握鋼筆,非常認真地記下了“真柔順洗發露”這幾個字。

我狗腿兮兮地趴在床邊,告訴他還可以用“超順滑護發素”搭配使用,這樣就能像我一樣發絲飄逸,效果拔群。

——不要說我慫,上一次我得罪他的下場可是遭遇車禍、靈魂離體。況且,如果你遇到一個擡手就能讓你全身劇痛到當場昏厥的人,你也會只敢在背後罵他,不敢當面得罪他的。

眼見邱榆關又把“超順滑護發素”也記了下來,我感覺他态度軟化,就趁熱打鐵,把舊賬翻出來道歉,強調之前只是一場誤會帶來的意外,我絕對不是存心将他丢進局子雲雲。

“這件事,我要感謝你。”出乎我的意料,邱榆關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道謝。

我“呃”了一聲,疑心這小子在諷刺我,可他的眼睛如山間的清泉般澄澈見底,實在不像在說反話。

接下來,邱榆關很認真地告訴我,從小到大,他都在深山跟随師父隐居,初次下山入世,對許多事情都不熟悉。在接受了警察同志的批評教育之後,他深刻認識到自己在公開場合宣揚封建迷信的錯誤。所以,他決心痛改前非,不再搞封建迷信活動,而是光明正大地打工來養活自己。

給別人當假粉絲,也算是光明正大?我默默思考。

“明天沒有接機的工作,我準備去影視城應聘臨時演員。”邱榆關向我進一步描述他的工作計劃,“聽前輩們說,這個行當雖然辛苦,賺得也會多一些。”

“你的哥哥不是邱一程嗎?”我終于忍不住問出口,“他……不管你?”

“我已經長大,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了。”他搖搖頭,“我哥很辛苦,我不想麻煩他。況且——”

他的臉上露出一個略帶羞赧的笑容:“他快到生日了,我第一年跟他一起過,想送份禮物給他。”

這個笑容很動人,也很溫暖。

我不由想起自己也曾經這樣做過,但随即就開始唾棄自己。安雲棟是誰,邱一程是誰,我怎麽可以把他們放在一起比較。他們就像烏鴉與白鴿,一個漆黑又狡猾,一個潔白又善良,大家都喜歡喂鴿子,可不喜歡喂烏鴉。

“我也有個哥哥。”我說,“不過他一點也不喜歡我。過年的時候我去他家裏吃飯,他都不讓我挨着他媽媽坐。”

“他的母親……不是你的?他不是你哥嗎?”邱榆關微微睜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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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似乎有點呆啊?不過也是,如果真如他所說,這家夥從小到大都沒有接觸過外界,指望他去理解比較複雜的人際關系,确實強人所難了一點。

我沒有解釋太多,只籠統地說我媽很早就去世了。他先“哦”了一聲,可很快又有了新的疑問,認為如果是這樣,我似乎應該有個弟弟,而不是哥哥。

媽的,這小子明明傻兮兮的,怎麽這種時候突然敏銳起來?!解釋清楚并不困難,可一旦承認媽媽是安先生的情婦,安雲棟所作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合情合理,我根本沒有資格去埋怨他。

其實我自己也清楚,安雲棟對我已經仁至義盡。一直以來,只有我一個人在無理取鬧,去向一個被我破壞了家庭的孩子,索要家庭的溫暖。

我怎麽會指望安雲棟能接受我呢?難道就憑借那些可笑又笨拙的讨好嗎?

我還記得到安家的第一個月,我默默觀察出安雲棟似乎很喜歡一個牌子的表,就偷偷跑去打工,兩個月攢了大約三四千塊。那可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大的一筆錢,我一點沒心疼,全揣着進了專賣店。可去了才知道,這點錢只夠換小半條最便宜的表帶。

我那個時候并沒有零花錢,按照打工的速度,等到買上一塊看起來還不錯的表,估計只能用作安雲棟八十大壽的賀禮。

可能我的表情實在太失落,走到店門外,就被一個奇怪的男人攔住,神秘兮兮地說他有路子能買到低價正品貨,據說全是海關查貨的走私品,還有小票。我被那張全英文的小票迷住了眼,乖乖把所有錢都給了那個男人,卻沒有試圖去拼一拼小票上的字母……

總之,安雲棟的生日宴會,注定成為我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記憶之一。那張小票現在依然在安雲棟的書屋裏,還被他配了個鏡框,旁邊放着那塊價值可能不到三百的仿制表。我每次回家路過書房,都會被重新喚起那一日的羞恥與絕望。

現在想想,能讓安雲棟開心的,并不是我整天在他面前晃悠讨好,而是我這個人徹底消失掉。

如今,我真的要消失掉了。我嘆口氣,扯開話題,問他關于靈魂如何修煉的事情。

結果,邱榆關只是迷惑不解地看我:“啊?”

“修煉啊!”我暗罵一句呆小子,連忙提醒,“如果不修煉,我就會消失掉。”

邱榆關驚奇地看着我:“竟然有這種事?你還能修煉的嗎?”

媽的!我暗罵一聲。

顧懷,你又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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