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往日種種

謝瑤聽到這裏, 心中已是一團亂麻。原來他真是對自己有意，原來茉香是他尋來替換自己。那些心裏的百轉千回原來真不是自己想多。

心裏是開心, 可轉而又被更大的憂傷淹沒, 是真的有意又能如何？終究是不可能在一起。既然此生都無緣, 我寧願你從未對我有意。

“謝瑤我今天告訴你這些，就是想讓你自己做選擇。我并不是宅心仁厚, 說這些也不是要讓你對我心懷感恩, 從而不得不顧慮我這老太婆。”

老夫人頓了一下，見謝瑤沒出聲，只是安靜的聽。又說道。

“如果我現在隐瞞一切, 讓你和唐珂琪成了婚, 倘若有一天你知道了實情，你要毀了我細心籌劃的一切也是輕而易舉。但你也要知道, 就算你和唐珂倫是真的兩廂情願，二奶奶也是不會讓你們在一起的，她早就把你看做我的人。就算唐珂倫找她鬧，以她的的心思定能讓你消失的合情合理。”

其實這些不用老夫人提醒自己也知道。老夫人讓自己選，自己何嘗不知道自己其實是沒有選擇。謝瑤心裏揪着, 竟是說不出一句話。

看到謝瑤臉上複雜的神色，老夫人何嘗不知道讓一個十多歲的孩子承受這一切是真的有點殘忍。她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這麽好的孩子, 要是命好一點，現在該是和唐婉言一樣，正是覓得如意郎君你侬我侬的時候，何需卷入這些內宅的争鬥。

其實自己又何嘗願意, 當初自己嫁給老爺的時候，也是懷着一顆少女的懵懂初心，以為終是得了同心同德的好姻緣。

誰曾想幾年的恩愛兩不疑竟是一場戲，竟是要借自己父親當時的人脈，壯大他唐家的家業。

自己以為的深情，不過是逢場作戲。世間又有幾個男子是真的情深。

“老夫人，我心裏明白。命運早就定下來，我知道該怎麽做。這麽多年，我也看出來了二奶奶絕非善類。不光大爺和大太太是她使了手段，這唐家遭遇的其他不幸或許也有她的參與。”

自打老夫人給自己說了大爺和大太太當初可能是她害死的，謝瑤就對二奶奶這個人上了心。

她私下裏打聽了很多府裏以前的事。點翠以前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又是得柳嬷嬷親自□□，府裏很多事，還是都知道。

說那時候大太太懷着大少爺的時候就很驚險，有兩次都差點流産，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來，一看是個兒子，唐府上下都很高興。誰知道養到幾歲的時候，發現是個智力不好的，當時看了好多大夫，都說是天生的傻子，藥石無濟。

大爺和大太太不甘心，自己如此可愛的兒子怎麽可能會是傻子，就到處尋醫問藥，惠陽城的醫館不行，就去外地尋訪名醫。所以才會在一次路途中雙雙喪了命。

當時陪同的下人只救回了癡傻的大少爺。當時的老爺相當的悲痛，唐家本就人丁不旺，嫡出的兒子沒了，就只剩了一個庶出的。

Advertisement

傷痛之下，一直身體康健的老爺竟就此慢慢得了病，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老夫人也悲痛，倒還沒有倒下，老爺去後，就老夫人和二爺撐起了家業。老夫人再是不喜這個庶子，但還是只有把這些年的經商之道都教給他。以前有大爺在，老爺和老夫人着重培養的對象是大爺，二爺只是管理一些鋪面上的小事。

大爺和老爺相繼去了之後，老夫人也知道光憑自己一人之力怎麽能保唐家不被其他家族觊觎。她也開始不遺餘力的栽培二爺。過了兩年又去破敗的楊家領養回了自己的姨侄孫。

這些種種事情在外人眼裏似乎都是老夫人命太硬，唐家注定人丁凋零。可如果這些都不是天意，而是有人故意為之呢？那就只能說策劃這一切的人，不光心思歹毒，還計劃周詳，能忍耐，能長年累月的等待。

老夫人對謝瑤剛才說的話并不覺得意外，自己給她說了大爺和大太太的事，她自會留心二奶奶這個人。她在府裏這麽些年，很多以前的事，她也應該知曉。

不說自己對她有了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單是她現在的身份，王氏又怎麽放心讓她去了她唯一的孫子身邊。

“老夫人，我謝瑤定會護着您和大少爺。”越是知道的多，謝瑤越是明白了人心的險惡，這唐家風光的外表下竟有如此多的肮髒。

“但我覺得二少爺或許不知道他奶奶做得那些陰暗事，這麽多年我從未從二小姐和二少爺的口中聽過任何關于二奶奶和您之間的恩怨，在他們眼裏，二奶奶就和表面上大家看到的一樣，整天吃齋念佛，和藹可親。”

“他們小得一輩或許都不知道，但二爺知不知道倒是不好說，你且暗地裏留意。”

謝瑤離去後，老夫人和柳嬷嬷念叨。

“柳嬷嬷，我是不是很殘忍，硬是将她拉入了這漩渦中，當初看上她，栽培她，就是希望她有一天能撐起我這一房血脈，讓我和大少爺都能有個依靠。如今我看她是真有那才幹，卻又奢望她能幫我查清當年的所有事情，我甚至希望她能幫我懲罰了那心思歹毒的人。”

“老夫人，這都是命，是個人該有的命，不是您殘忍，是老天爺殘忍，老天爺對您又何嘗不殘忍！”柳嬷嬷是老夫人當初在娘家帶過來的丫鬟，兩人幾十年的情誼，面上是主仆關系，心裏怕是早就把對方當做了自己最親近的人。

确實是殘忍！自己當時能挺過來完全靠自己不服輸的性子。老夫人有太久不曾想起過往，剛才和謝瑤談了話，竟是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那時候唐家屢次去家裏提親，當時的唐家還沒有現如今的財力雄厚。父親雖然也是貧苦的出身，靠着自己的努力才在科舉中成名，從而得了官職。可父親卻不願意把女兒嫁入經商的人家，那時候風氣還沒現在開化，文人多是看不起商人，寧肯窮也不願意沾染上銅臭。

那時候唐程對自己卻是步步緊追，天天變着花樣的表達傾慕之情。

一個從未動過男女心思的姑娘，一旦被人撥動了心弦，且對方還是個能說會道的俊俏公子，那些甜言蜜語竟是句句都入了耳，亂了心。

自己當時也一門心思想要嫁去唐家，那時候就覺得唐程就是自己今生遇見的良人。父親雖然不是很滿意，後來還是同意了。

只是讓母親囑咐自己，世間商人多狡詐，自己在唐家生活得多留個心眼。當時的自己陷在唐程編織的濃情蜜意中，并沒有把這些囑咐放在心上。

成親後，夫妻倆也是恩愛無比，情意綿綿。

唐程在經商上确實很有天賦，父親雖不願自己嫁為商人婦，但心裏到底疼愛自己，很多需要官府人脈的地方，父親雖然沒有開口說過，但背地裏還是幫了好些忙。所以唐家的生意那是蒸蒸日上，很快在惠陽城也都是屈指可數。

唐程也漸漸在一衆官員中建立了自己的人脈，自己的夫君到底是那心思活絡有才幹的。

那時候的自己覺得無比幸福，唯一的遺憾就是成親兩年自己都沒有身孕。雖然公婆并沒有在自己面前說什麽，但自己還是覺得內疚，為人妻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為夫家開枝散葉。

像她這樣成親兩年還沒有懷孕的跡象，好多明事理的賢妻都要主動提出讓夫君納妾了。可自己就是開不了這個口。

當時看了好多郎中，都說兩個人的身體沒有問題，也就開了些藥慢慢調理。唐程倒是一直安慰自己，既然身體沒問題，孩子總是會有的，晚兩年沒關系。那時候自己真是覺得幸運，有一個如此深明大義的夫君。

一次，唐程又出遠門采辦貨物。這一走又是兩三個月，自己竟然在他走後發現有了身孕，別提當時心裏有多激動，恨不得馬上給他分享這個好消息。後又一想，書信中告訴他，自己就看不到他歡欣雀躍的樣子，還是等他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自己懷揣着喜悅，殷切的盼了将近兩個月，可沒等到自己将這個驚喜告訴他，他卻帶了一個女子回來。自己一顆滾燙的心瞬間就像進了冰窖，冷硬的仿佛一敲就會裂開。之前竟是半點風聲都沒有給自己透露，失望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原來世間的男子也都是不能免俗。自己幾年無所出，似乎都沒有怨恨的理由。或許公婆面上不說，背地裏還是給他施加了壓力。

唐程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也向自己表達了悔意，他也是沒辦法，他是唐家的長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現在王氏千裏迢迢随自己來了唐家也萬沒有再讓人回去的道理。

那王氏也真是一個妙人。粉面桃腮，杏眼柳眉，身上獨有那種江南女子的安靜婉約，柔媚可人。自己雖有千般萬般的不願，也只能由着她進了門。

就算自己心裏明白他納妾也是情有可原，但終是做不到心無芥蒂。

唐程還是經常來自己園子裏看自己，對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也是充滿關切。但自己大多時候都是冷着臉，有時候說的話含槍夾棒，慢慢的往日那些拳拳情意竟是冷了下來。

自己對那剛過門的王氏更是冷言冷語，這個魅惑了自己夫君的人，自己怎麽可能喜歡？不管是他們誰先有了那心思，對于自己來說，王氏就是他夫妻之間的第三者。都怪自己性情太剛直，半點不懂遮掩。這一天天的，唐程的心就都去了她那裏。

心裏是憋屈的，可也無從訴說，該怨誰？唐程？王氏？自己？直到王氏對自己說出了真像，自己才明白，自己不該怨，自己應該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