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願
默了很久,宋靳野只留下一只手锢住她雙手,另一只手則撫上她側臉,将她面龐掰轉過來,轉朝自己,問她:“這就是你一直憋着的話?
姜晚栀一副躺平任嘲的大無畏模樣——“對。”
“我讓步了那麽多次,也不過是想聽你說出這些話而已。”他頓了頓,倒沒有動怒,而是這麽說。
姜晚栀不是不知道這點,眸中暗了暗,垂下眼告訴他:“但說出來也沒有用。”
“為什麽?”
“因為……”
這種死命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真是該死。
就像一只無形的手,反複将她從理智中拉扯回來,撕下她僞裝的面具,又一次讓她潰不成軍。
她說:“因為就是沒有用啊!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過了,它就根深蒂固地盤踞在我心底,哪怕我努力再久也沒有用。”
同時她也很無力:“我知道,雖然我一直喜歡你,但你和我姐姐在一起的時候,我們沒有任何關系,甚至剛剛決裂。我現在的樣子,就像是個在發瘋嫉妒你前女友的瘋子。可是怎麽辦啊,那是我姐姐,我的孿生姐姐,我們長得一模一樣,性格卻完全不一樣,而我恰恰是讓你失望到放棄的那一個……現在我們兩個在一起,你覺得我應該跟你說什麽呢?說出來又有什麽用?”
宋靳野沒有答話,姜晚栀以為他理解不了。
且不論他一次次想與她坦誠相待的原因是什麽,姜晚栀也悶不住了,很無奈地跟他說:“就像高三那年的初夏,五月的末尾,我在山區拍《蔚籃》,你還記得嗎?雖然我賭氣說再也不要你來看我,但聽說你和我姐姐在一起,我簡直不敢置信,淋冷水澡讓自己發燒,向劇組請了假,偷偷地回到北城,回到學校。那天傍晚下了很大的雨,我看見你真的和我姐姐走在一起。她也沒有傘,于是你把你的雨傘給了她,自己淋着雨,在她的身邊走。”
說這些話的時候,姜晚栀的嘴唇在顫抖。
也不再不敢看宋靳野。她一雙眼水汽氤氲,直勾勾地瞪着他。
輪到他垂下眼,以十分低沉的聲音問她:“然後呢?”
一字一字說得很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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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姜晚栀哭笑不得,“然後怎樣又很重要嗎?”
宋靳野不再做聲。
“我只是想說,”她幽幽地嘆了口氣,緩緩道,“這些事情,一件一件地刻在我心上。我偏執,又記仇得要死。你是我最喜歡的人,卻做過我最記恨的事,哪怕過了這麽久,我都平複不了。這麽幾句話輕飄飄的,說出來又有什麽用呢?”
緩和了一下,她終于得以把一只手從後面掙脫,點在他心口上:“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又想了想,說道:“但既然已經定下了婚禮,在明年五月,也還有一段時間。我盡力讓我們兩個的相處模式平和一些吧,就像之前那樣,沒必要鬧得這麽難看。”
她已經平複下來了,卻聽他低啞着說:“不行。”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說:“我想聽你說這些是因為什麽?如果我說……”
說到這裏,他又頓住,定定地看向她,捏着她下巴的手也多了幾分力道,整個人帶上些狠戾:“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和你的姐姐一點關系都沒有,甚至巴不得你們兩個長得一點都不一樣;如果我說,我之所以把傘給她,是不想和她打一把傘,你會信哪怕那麽一丁點麽?”
這會兒輪到姜晚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眉頭緊鎖。
看她這副半信半疑的模樣,但更多的是抵觸,宋靳野歪着腦袋,更貼近她些,有些諷刺地說:“姜晚栀,你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問過你一句話?”
他把她下巴挑高了些,告訴他:“我問你,對你來說,我和你的姐姐誰更重要,你的回答是你姐姐。”
姜晚栀眉頭蹙得更厲害,不過她想起來了。
那是在姜天愛去世之後,她自甘堕落,宋靳野自作主張來幹預她生活的時候。
并且他原話比這個誠懇多了,也嚴肅多了,告訴她:“我想聽實話。”
但關于這個問題,她至今都匪夷所思。
盡管她喜歡宋靳野到無法自拔,厭惡那段過往,但厭惡的也只是那段過往而已。
姜天愛是她至親至愛的姐姐,是從小陪伴她長大的人。
嚴格來說,姜天愛比她早出生不過幾分鐘,兩人其實沒多大差別。
但姜天愛很自覺地擔負起孿生姐姐的角色,對她百般溫柔與呵護,對誰都溫柔如水,充滿善意。
哪怕自己後來選擇了另一條路,與她接觸的時間越來越少,也就與她漸行漸遠,她仍舊是那個溫和娴雅的姐姐。
除了在宋靳野這件事上,她難免對她心生芥蒂,但也知道,談戀愛這種事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
所以她憑什麽選宋靳野啊?
多了幾分了然和坦然,她問他:“那又怎樣啊?”
宋靳野嗤笑一聲:“沒怎樣。”
但就是因為這樣的答案,他應該怎麽告訴姜晚栀,你姐姐看起來那麽不落凡俗,實際卻會用她的病情做籌碼,希望他陪她走完人生中的最後一段路。
——“宋靳野,給你講一個笑話,我可能18歲之後就會離開這個世界了。”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意味着再也不會醒來,意味着再也看不到這樣美好的傍晚。你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可我的人生很快就要結束了。”
——“離我18歲還有36天。”
——“還有30天。”
——“還有……”
……
這些是與她平時做派完全不相符的事,也是會讓姜晚栀知道後更加崩潰的事。
而姜晚栀的世界已經夠脆弱的了,甚至還在搖搖欲墜着。
這樣的世界,承受不了一個精神支撐的坍塌。
他不告訴她真相,試圖一點點地把她捂好,但好像永遠都看不到光亮。
“對,這不意味着什麽,也沒有任何意義。”他好笑地說。
姜晚栀眨了眨眼,跟他說:“宋靳野,我真的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麽,你……”
她忽然笑了:“你是不是喝醉了呀?”
“……”
宋靳野深深地看了她半晌,突然将她攔腰抱起。
不是公主抱,而是直接将她給扛到肩上去。
姜晚栀拼命掙紮着,兩條白皙的長腿在空中胡亂撲騰,狠狠地捶着他背,卻打得自己手掌疼,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宋靳野……你特麽的……你這個混蛋!”
宋靳野幾步走到床邊,很不客氣地将她整個人抛過去,軟塌塌的床面于是陷下去許多,甚至震開不少花瓣。
雖然沒什麽痛感,但還是不滿于被如此粗暴地對待。
眼看一層陰影籠罩過來,是宋靳野整個人傾壓而下,姜晚栀緊緊地扯住他衣領,但無濟于事。
誰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這麽大怒氣,俯下身來,狠狠地鉗住她下巴,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說:“姜晚栀,從今天開始,老子就來一點一點地告訴你,老子愛的到底是誰。”
姜晚栀:?
這是什麽另類情話?
下一秒,宋靳野一手攏着她腦袋,臉與她面龐別開,在她的側頸上深吻。帶着極其直白的占有欲,以及不懷好意的報複。
“你……”
被他身上的氣息所包裹,整個人慢慢變得癱軟,心态也漸漸變成了破罐子破摔,但仍舊氣不過。
承受着他的重量,姜晚栀依舊緊緊地攥着他衣領,不滿地喊出他名字——“宋靳野!”
但這個禽獸不為所動,絲毫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哪怕動作都沒有放溫柔一點。
随着他的得寸進尺,姜晚栀心跳漸漸加快,吐息也越來越重,憤恨地告訴他:“宋靳野,你記住你現在有多不要臉,多不溫柔!別以為每次做完了我就會原諒你!流氓!不,不要……”
不要臉!!
罵罵咧咧的聲音卻被生生堵住。
宋靳野緊緊地吻住她雙唇,探進舌頭與她糾纏不休,半晌後才松開。
他拇指擦過下唇,飛快地說了一句:“你喊‘不要’還怪好聽的。”
姜晚栀:?
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她是想罵的是“不要臉”好嗎!!
她看着面前這個人,簡直快被氣出淚了。
這會兒對着這麽一只“小哭包”,宋靳野動作倒溫和了一些,一邊抽她的浴袍帶子,一邊聽她嗚咽着抱怨說:“宋靳野,我告訴你,你不用每次都這麽肆無忌憚,就算做完了我也不會原諒你!真的!”
他依舊該怎樣怎樣,好像什麽都沒聽見。
姜晚栀鼓着嘴,也想說到做到。
但與之前的無數次一樣,她與他抵死糾纏着,像在一座無底的深淵中不斷墜落,也費盡了自己的所有力氣。
結束之後,她被宋靳野抱進浴室,又被他占足了便宜,已經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更別說什麽“不會原諒”,她連生氣的樣子都擺不出來。
再被放回床上時,宋靳野給她掖好被子,看她已經睡得半昏過去。
時間忽然變得很緩慢,一切也都很安靜。
宋靳野一手撐在床沿,俯下身,另一只手的手指在她面龐上來回地勾勒。
撫摸她眉眼的輪廓,輕輕地觸碰她覆蓋下來的睫毛,流連過她挺翹的鼻梁,點着她鼻尖,一下一下地怼着她下唇的軟肉。
先前的陰沉情緒一掃而空,像在對着一個最寵愛的小孩子。
姜晚栀雖然半昏過去,話都沒力氣說,卻還留存着幾分意識。
她對宋靳野這樣的折騰感到很不滿。
卻又想到他說的那段話——“我喜歡你,和你的姐姐一點關系都沒有,甚至巴不得你們兩個長得一點都不一樣。”
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剛想竊喜,卻又明白,這也不過是一面之詞而已。
回到家的感覺舒心且踏實。
因為訂婚的事情轟動全網,姜晚栀短時間內沒什麽行程安排。
她那些朋友也很識相,盡管知道她回了北城,卻因為訂婚的事,不敢随便招呼她出去玩。
——如她先前向宋靳野撒嬌的那樣,她終于可以休息一會兒了。
抛開與宋靳野的“私人恩怨”,這段時間她過得很安逸,甚至連戚信子在網絡上的公然嘲諷都沒放在心上。
戚信子就是那個與她處處作對的娛樂圈小花。
連帶上次楚生瀚的事都多半和她關系不淺。
不知道戚信子對自己的舊事知道多少,也不知道她到底和自己多大仇、多大怨,簡直比自己還斤斤計較。
姜晚栀後來才知道,在自己與宋靳野訂婚的那晚,戚信子發了一條極其陰陽怪氣,且十分意味深長的微博——[盜取別人的寵愛,表面上光鮮亮麗,受到萬人擁簇,其實也是一種莫大的悲哀吧!人生不過如此——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這條微博立即被不少營銷號花式解讀、大做文章,引起了不少網友的興趣,也引起了不少網友的反感——[拜托,有什麽話就直說好嗎?這樣故弄玄虛的跟個神經病一樣!]
因為時機太巧,姜晚栀被宋靳野求婚的事正沸騰着,戚信子的言論不免給她帶來了很多負面影響。
但還好,她孿生姐姐的事對外界隐瞞得很好,這位孿生姐姐是未婚夫前女友的事就更加隐秘,廣大網友一直一頭霧水,至今不明白戚信子在“胡言亂語”什麽。
就這麽任外界熱鬧着。
沒過幾天,宋靳野回公司了,是宋氏集團在北城的總部,白天在家裏時便看不到他身影。
也仍舊沒什麽人找她出去玩。
加上現在處于非常時期,姜晚栀自己也不想太鬧騰,于是抽空回了一趟自己家。
她有個親弟弟,已經開始上幼兒園了。
她本來就是被“放養”式長大的,現在父母心思都落在弟弟身上,她更不受什麽管束。
送了些禮物,逗了逗弟弟,和父母聊了聊天,确定了婚禮的事,也就離開了。
回家之後,她麻煩阿姨準備一捧白玫瑰,次日清晨用。
她想去一趟靜水園公墓,看看從前更與她親近的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晚了幾分鐘,給大家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