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京都。

陳嘉賜展開手中的信紙, 看着上邊筆觸略輕,雖然不是很好看卻也算端正的字跡眼中泛起了笑意。

這是他收到了第三封信。

雖然陶瓊琇把信都發給了驿站,可他安排在她身邊的人卻很快就把信取走, 直接給他加急發了回來。這過程,自然比對方想象的快。

這信上寫的都是瑣事, 不過, 比起第一封的歡喜, 第二封信的無精打采,這封信多了許多期待, 言道她已經快到江州了。

又絮絮叨叨的念叨說船上太無聊了,路上實在無趣。十分懷念在家時和他一起念書的時光、

“算你有良心。”看到這裏,陳嘉賜心情頓時好了許多,捏着信紙輕聲說。

仔細看完,他抽出一張信紙, 揮筆開始寫起了他第一封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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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無聊, 就早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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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信回的簡短, 只聊聊數字,一開口, 就毫不掩飾他的目的,要這團子早些回來。

待到墨跡變幹,他這才小心疊好,放進信封封好,命人送走。

送走書信,他在書桌後坐下。臉上的表情逐漸變淡。

事實上,他這幾日的心情一直不好。原因無他, 開元帝,又病了。不過是換季時偶爾吹了些風, 他就得了風寒,這些時日一直在喝藥。可病去如抽絲,他這病一直都不見得變好。

發現記憶中威嚴高大的父親竟然變得這麽虛弱,陳嘉賜這才恍然發現,随着自己的長大,自己的父親也在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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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不複壯年了。

而随着皇父的虛弱,他那些兄弟們也都蠢蠢欲動起來。

無上的權利近在咫尺,總是會遮住一些人的雙眼,讓他們變得瘋狂起來。

因着這些,陳嘉賜一直很忙。他自從懂事後就織就的那一張大網……也逐漸發生了作用。

不過——

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太子兄長自己擁有的這部分力量。

他,要不要去考驗自己和那位即将繼承帝位的兄長的感情。

江州。

程家子孫繁茂,程知遠同輩兄弟三人,暫且不說。只他一人就有五子七女,五子又生子,眼下程家第三輩男丁已經排行到了十五,最大的幾個甚至孩子都已經快要成年。而女子則排到了十八。是江州出了名的大家族。

五房子嗣中,長房二房四房乃嫡出,三房五房是庶出。

眼下聽聞長房有了這麽好的一樁婚事,老爺們也就罷了,他們在外面向來同進同出,斷不會給人留下同室操戈的映像。可這些夫人們,卻都忍不住動了心思。

這樣好的女婿,女兒嫁過去就是享福的,誰不想要呢。更何況陶家家風清正,鮮少納妾蓄婢這一點天下皆知。

如今程家正值花齡的三位姑娘排行十,十一,十二。前九位已經嫁人,而剩下三個,則年齡尚小。

十姑娘名程安悅是四房嫡女,十一姑娘名程安謠是長房嫡幼女,十二姑娘名程安萍則是五房庶女。

愉心院。

程安謠側首坐在岳氏下手,臉頰微粉聽着母親口中的話。

“修文那孩子我也是見過的,懂事明理。行事不驕不躁,教養十分之好。把你嫁給他,我也放心。”岳氏看着嬌花一樣的女兒,滿心的驕傲外又帶着不舍。

自己辛苦養大的孩子,不知不覺竟然要嫁人了。還是遠嫁京城,這一生,也不知道還能再見幾次。

“娘,眼下諸事未定,說這些,還為時尚早。”程安謠由程明閱親自教導,明文識字都離不開父親的影響。性格最是疏闊自在,頗有名士風流。可眼下聽聞母親這樣殷殷叮囑,也不免有些羞澀。

“他母親都千裏迢迢來了,這事,便算定了一半。你啊,就等着做新娘子罷。”岳氏笑呵呵的說。

“娘,不能這麽說。世事無常,誰知道……”程安謠卻是正經的說。

“阿謠,不要說這種話,不好不好。”岳氏倏地打斷,揚聲說。

她看着自己這個女兒,也是無奈。她倒不是悲觀,只是跟着她爹學了一肚子的嚴肅正經,明明是個花兒一樣的少女,偏偏沒有多嬌氣的性子。說起話來也老氣的不行。

程安謠聽話的閉嘴,睜眼不解的看着自家娘親。

見着她這樣,岳氏更是頭痛,遂揮揮手,說,“這些事不用你管了,快回去準備着吧。修文的母親明天就要來了,你總要鄭重一些才好。”

程安謠臉頰又泛起了粉色,表情倒沒變,只說好後站起身告退。

四房。

程安悅正聽着母親的念叨,神情晦澀。

那個人,竟然喜歡十一妹嗎?為什麽?她心裏各種念頭輪番轉過,複雜無比。

陶修文拜師程明閱,自然難免上過幾次程家的門。雖未進入後院,進而機緣巧合之下,她也是見過的。翩翩如玉少年郎,誰會不喜歡呢。她心中也曾存過妄想,卻沒想到……

五房。

安靜坐在窗前,宛如畫中仕女般美好的女子一個失手,忽的撕碎了手中的帕子,靜默半晌,眼中情緒劇烈翻滾,而後倏地一笑,喚了丫鬟進來,柔聲說,“去,請表小姐過來。就說我得了一個新奇的玩意,請她過來看看。”

她是程安萍,若說程安悅是心中複雜糾結的話,那她就是純粹的嫉妒怨恨了。

她和程安謠同年所生,命運卻大不相同。一個是嫡長房嫡女,一個是庶房庶女。身份天差地別,她自幼就羨慕極了程安謠,這份羨慕,等她大了,就變成了嫉妒。

她嫉妒程安謠,程安謠過得越好,她就越嫉妒,嫉妒的久了。每每想起程安謠,她的心中就像淬了毒一樣。

表小姐姓袁,名袁晨雨。

她母親是程家老太君的嫡次女,前幾年因病早逝,老夫人擔憂孫女的教養和以後的婚事,就把她接回了程家。由自己親自教養。

袁晨雨受邀前來,只聽聞了程安萍的只字片語,便就面色大變,驚道,“什麽?”

而後就急匆匆的起身,準備離開。

程安萍忙叫住她,笑道,“姐姐,我那東西你還沒看呢。別急着走啊。”

見着袁晨雨這樣,她心知目的已經達到。可為了不落人口舌,還是要一切都安排周全了才好。

袁晨雨眼下哪兒還有心情看什麽新奇玩意,幾句話就推脫了,急匆匆回房。手書了一封信由身邊的丫鬟送出去。

這這這,不是說程安謠十七才嫁人嗎?怎麽忽然就要定親了。她定親了,她哥哥怎麽辦?她哥哥這些年勤學苦讀,不就是為了考上功名好求娶她嗎?這怎的,她忽然就要嫁人了?這置自家兄長于何地?

程家這暗地裏的風波,陶家絲毫不知。于第三天準時登門拜訪。

管家并着管事婆子早早就等在了門口,眼看着一輛馬車挂着熟記于心的家徽徐徐停在程家門口,她們立即帶笑上前,恭敬的迎着人下了馬車。

周氏呈上拜帖,管家接過掃了一眼,臉上的笑立即加大了許多。引着人去了內院,而後止步,由婆子帶進去。

程老太君并着岳氏早早就等着了,眼見着一家三口進門,當即笑開,起身上前準備行禮。

不管怎麽說,周氏都是有朝廷诰命的夫人。不是她們這些白身能比的,這禮,說起來自然是要行的。

周氏前來,可是為了以後做親家的,怎麽敢讓她們把這禮行下去,忙疾步上前攔住。

“老夫人這是做什麽,當不得當不得。快快坐下。”說着話,反客為主攙着老夫人坐回去。

程老太君見她這樣,心中更是熨帖,也沒有再掙紮,否則今日這好事怕是進行不下去了。只讓周氏也坐。

陶瓊琇握着自家二哥的手,安靜在後面看着,眼見着幾個人都安頓下來,這才上前行禮,道見過老夫人見過伯母。

“這就是你那小女兒,果然鐘靈毓秀,十分可人。”老夫人叫起,而後看着陶瓊琇誇贊道。

陶瓊琇笑吟吟的,忙謝道,“多謝老夫人誇獎。”

“這孩子,說什麽謝。坐,坐吧。”老夫人見她這樣,心裏更滿意了許多。想着孫女以後看來是不用吃小姑子的苦了。岳氏則更是滿意,臉上的笑都變大了不少。

一行人都坐下,周氏和老夫人就閑話起來。而後便拐外抹角提起了今天的來意。

程家對這樁婚事極為滿意,自然不會表現出不樂意來。見此,周氏心中也有了譜,決定回去後就請媒人上門。

一時間,這氣氛都更和樂了不少。

正說話間,門簾一動,丫鬟進來禀報,說是府上的八少爺并表少爺袁晨缙來了。

聞言,老夫人頓時看向陶修文,笑呵呵的說,“昨日阿城就得知你今日會來拜訪,想必是特意來找你的。讓他們進來吧。”

說着話,她轉而看向丫鬟囑咐說。

陶修文臉上也帶出了一些笑,他和程家八少爺程熙城關系向來很好,聞言心情也不由好上兩分。

然而,不比他們,程八少爺程熙城現在的心情,可不是那麽美妙。

聽到丫鬟出來說老夫人喚他麽進去,他竟然有些遲疑,下意識看了身側的表弟袁晨缙一眼。

袁晨缙是個标準的讀書人,整個人文質彬彬,長相也是秀氣居多,英氣不足。

他眼下顯而易見的有些失魂落魄心不在焉,一雙眼睛愣愣的看着不遠處的門口,似乎是想透過那扇簾子看清裏面坐着的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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