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墜江

白天的拍攝相當順利,阮篙的戲份幾乎都是獨角戲,就算有對手戲也是和配角,沒有傅一霖幹擾,阮篙的情緒狀态又比較契合,基本都是一條過,商平衍也高興得神采飛揚,不住誇贊阮篙。

但是到了晚上,就沒那麽容易了。

這一場戲是當歸所在的邕州軍與樓玦的軍隊打的隔江戰役。忘憂在中原淪喪之後随皇室遷都江南,他上馬能戰提筆能書,且醫術了得,自然被人才凋敝的皇室重用,忘憂聯合朝中諸臣在江南小朝廷休養生息,擇機收複中原。

邕州軍與叛軍隔江對峙,然而将軍在戰中受了重傷,陣前換将是大忌,忘憂主動請纓前往,大破敵軍。是夜樓玦趁夜奔襲,彼時正在帥帳中醫治邕州軍大将的當歸躲避不及,随軍撤退過程中被甩落江中。

忘憂策馬來救,而樓玦卻先一步将落水的當歸救了上來,然後出人意料地放走了他,黑沉夜色中兩方元帥完成了短暫的視線交彙,忘憂騎上馬帶着當歸,飛快離開了戰場。

這場戲很難,晚上,雨夜,江邊,不僅動作戲難,眼神戲更難。

年少舊友反目成仇,迫于立場不同兵戈相見,卻又對曾經迫害過的朋友出手相救,樓玦的悔意、懷戀和堅定,忘憂的痛苦、憤怒和動容,當歸的恨意、驚訝和疑慮,都對演員有着極高的要求,況且,這一場戲的條件和成本也不允許一遍一遍的重來。

拍之前商平衍又把幾個主要演員叫過去,一一細致地說了戲,讓他們盡全力發揮。等到天完全暗下來,道具師最後确認過威亞的安全性,一臉肅然地坐在監視器後面的商平衍耳機裏傳來各方彙報:

“消防車就位。”

“燈光攝影收音就位。”

“群演全部就位。”

商平衍按下對講機:“ACTION!”

霎時間水槍朝高空噴射,劈頭蓋臉的暴雨傾盆而下,原本安靜的江面全都是雨滴拍擊之聲,如同千萬戰鼓同擂一般撼人心魄。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商平衍緊緊盯着監視器,偷襲、亂戰、撤退、過江……前面幾條都配合極好,成功完成,直到最後一條。

阮篙的身影自被損毀的大橋上墜落江中,商平衍的心一下子被揪起來釣上了半空……

一……二……三……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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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平衍猛然站起,吼道:“卡!道具!快點把人拉上來!怎麽回事!”

水槍立刻停下,阮篙被拉上水面不停咳嗆,拉鋼絲的工作人員也是無奈:“傅老師那邊沒走位啊!”

傅一霖和林琅必須同時走位才能達到商平衍想要的效果,傅一霖不動,林琅自己動了,阮篙是拉還是不拉?工作人員心裏也沒數。

商平衍怒了:“那你就讓他在水裏淹着?你怎麽不下去試試,長腦子嗎傻***逼!超過三秒立刻把人拉上來聽見沒有!”

然後他轉而沖着傅一霖吼道:“把你那點小九九都給我收起來!別他媽一天到晚不幹正事兒就知道折騰這些雞零狗碎的東西!”

傅一霖沉着臉沒說話,阮篙被放在地上渾身濕淋淋地咳個不住,陳子明拿毛巾裹着他給他拍背,林琅和小田也上前來幫忙,阮篙抱着一杯林琅專門準備的姜湯,過了好一會兒才臉色蒼白地止住了咳嗽,喝了幾口,暖乎乎的舒服多了。

陳子明拿幹毛巾抹了抹他臉上濕發落下的水珠,皺眉道:“還能拍嗎?”

阮篙深吸了兩口氣,點了點頭:“是我沒憋住氣,水從鼻子裏嗆進去了,下次注意點。”

陳子明暗罵了一聲編劇有病,從橋上摔下去人拍進水裏,一下子水就從四面八方地湧,又沒有鼻夾耳塞,不進水才怪了!

阮篙被水嗆得鼻酸,捏着毛巾角擦了擦眼睛,然後站起來和商平衍示意。

這場戲又拍了兩遍才過,第二遍是阮篙自己的問題,他顯然第一次被嗆慘了,失足落水地動作顯得十分刻意僵硬,因此被拉上來之後他什麽也沒說,主動要求再來了一遍。

這次順利過了,商平衍後背出了一層的冷汗,比被暴雨澆着的演員也好不到哪去。

他靠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說道:“最後再堅持一下,拍完這場咱們就收工!”

人造的大雨又一次自頭頂澆下,阮篙要做的就是從林琅身邊一步一步走向傅一霖,高清特寫會在三個人臉上不停地怼,所有情緒變化都要求有着最細微而自然的表達

可想而知,傅一霖NG了。

阮篙抹了把臉,返回開始的地方,等待商平衍下一次action

傅一霖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真的演不好大家不得而知,只知道阮篙和林琅每一次都在竭盡全力,但是傅一霖卻不停地出岔子,NG三遍後商平衍實在沒有辦法,把原來的長鏡頭拆分開,這樣就大大降低了對三個人配合的要求,阮篙和林琅率先收工,裹着毛巾在一邊看傅一霖繼續冒雨拍攝,又拍了兩遍他才勉強達到了商平衍的要求。

阮篙喝了一口姜湯,木然地想,傅一霖可能是真的演技很差。每次到這種對于眼神和細節要求很高的地方他的表現就會不那麽盡如人意。

花瓶。

阮篙下了結論。

拍攝終于結束,一行人全都累得要癱了,導演宣布收工,大家各回各家。阮篙和陳子明一起上了車回賓館,本來就沒有休息好,又直溜溜折騰了一天,他實在是太累了,靠在椅背上便睡了過去。

陳子明知道他這是幾天以來少見的靠自己就能熟睡的機會,因此即使到了賓館也沒有叫醒他,而是陪在一邊讓他再睡一會兒,空調打得很高,阮篙的頭發半濕不幹,陳子明想着應該叫他回去先洗個澡吹幹頭發再睡,但是看他臉上濃重的黑眼圈,又不忍心了。

直到阮篙突然往旁邊一倒,迷迷糊糊地說起了胡話。

陳子明眉頭皺起,看着他泛着不正常紅色的睡臉,心裏暗叫不好。

伸手一探,果然人已經燒得滾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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