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成全

鄭芸菡輸的毫無懸念。

可她一不耍賴,二不棄賽,兩腿磨得火辣刺痛,還是咬着牙跑完了全程。

早已跑完全程的男人姿态慵懶坐在馬上,一條長腿踩着馬镫,另一條腿直接橫盤在馬背上,胳膊支着膝蓋托腮,饒有趣味的看着艱難抵達的鄭芸菡。

落地時,鄭芸菡雙腿一軟,真兒和善兒心疼的扶住她。

懷章王挑了一下眉,長腿一擡跳下馬,語氣少了幾分戲谑,正經起來:“可有受傷?”

鄭芸菡搖頭,“願賭服輸,王爺盡可去下訂,告辭。”

轉身之際,傳來了男人悠長的語調:“不是要為父親賀壽買賀禮嗎?這就走了?”

鄭芸菡愣了一下,眼底劃過思慮之色,下一刻,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趨勢弱勢下來,低聲道:“若再賽一場,小女恐怕連馬車都坐不了了。”

他将她上下掃了一眼,笑着轉身朝天木莊走去:“拿着你的憑據和餘款去莊主那裏提貨,記住,不許多購,剩下的本王都要。”

真兒和善兒沒想到這位王爺忽然改變主意,面露喜色:“太好了姑娘……”

鄭芸菡瞪了兩個婢女一眼,柔弱的氣勢俨然要被隐藏的兇狠替代。

腦子都摔馬了嗎?好什麽好?她們正規手續合法購買被阻,到頭來不講道理的人施舍一手,還值得歡心竊喜了!?

他忽然駐足轉身,說時遲那時快,鄭芸菡眼神渙散,又柔弱下去,仿佛連呼吸都困難,載着感激又虛弱的笑意,向他颔首致意。

他将她的轉變看的分明,也不點破,低笑一聲,頭也不回的入莊。

鄭芸菡如願買到極品紫檀木。

護衛裝車時,她被婢女攙扶着上了馬車,布料摩擦在腿間都會引起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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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兒讓她趴在座上,墊了好幾個軟墊子。

善兒心疼道:“好在懷章王還有點憐香惜玉之心……”

鄭芸菡:“他哪裏憐香惜玉了?”

善兒:“可姑娘還是買到紫檀木了呀。”

鄭芸菡懶得多說,擺手讓她們出去盯着裝車,自己要休息。

待車內安靜下來,鄭芸菡默默地将那個男人罵了一通。

憐香惜玉?若真是講道理,憐香惜玉之人,便不會有蠻橫攔截,賽馬之舉了。

根本是知道她設計越了他的封鎖,誠心給她點顏色。

但終究不是為惡而惡之人,見她乖乖吃了苦頭,有了可憐巴巴之相,便從指縫裏撒點好處以作安撫。

說到底,這種人就是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橫,最擅長笑裏帶刀的劃拉人,待把人磨得沒脾氣聽話了,又會大發善心的退讓。

也叫給一大棒,塞顆小糖。

遇上這種人,若實力不濟,最好的做法就是讓自己吃點虧,他瞧在眼裏了,也不會多為難。

否則她何必堅持一場必輸的賽馬?

讓他看盡狼狽,大方示弱,換得一絲成全,此行不虛。

只不過……

鄭芸菡在心底暗暗告誡自己——這個人,以後絕不能招惹。

鄭芸菡買完自己需要的木料便離開了。

山莊廳內,懷章王剛活絡了身子,落座時滿是舒坦之态。

刀疤臉來報,只說前面買賣已經完結,莊主稍後就來請王爺去看貨。

懷章王閉目養神,淡淡的“嗯”了一聲。

刀疤臉斟酌道:“王爺,吾等久離長安,對這天木莊也不甚了解。王爺今日大張旗鼓為鎮遠将軍府的姑娘一擲千金購置定親禮,恐怕明日就會從山莊傳出去……”

“鎮遠将軍最重人品,王爺為他府上的姑娘購置定親禮是好事,但法子未免有些粗暴不講道理,傳出去難免讓人覺得王爺是個野蠻之人,鎮遠将軍恐會不喜……”

“此外,鎮遠将軍府的小公子好似剛剛與人賽馬斷了腿,王爺為他府上的姑娘買禮物之餘,還與別的女子賽馬,此事傳到未來王妃耳朵裏,豈不是打她鎮遠将軍府的臉面?”

他忽然掀眼,一雙黑眸醞了些冷色:“你倒是比本王的母親操心顧慮更多,從前是本王小瞧你了。”

刀疤臉愣了一下,“屬下失言。”

為了避免主子不悅,刀疤臉選擇轉換話題。

“王爺有自己的打算,屬下不敢置喙,只是不解,王爺為何最終願意讓那女子買走紫檀木?”

果不其然,提到剛才那姑娘,他的眼神多了幾分溫度,也不算多麽熾熱,頂多是有點趣味。

“她啊……”他似有些忘了剛才的情形,正在回憶:“自然是因為……”

語氣染了笑意,“看着太可憐了,再不讓她買,得哭出來吧。”

刀疤臉:……

沒多久,剛剛完成一筆買賣的李莊主前來恭請懷章王去驗貨。

懷章王給了刀疤臉一個眼神,徑自起身離開,留刀疤臉跟着李莊主去處理剩下的事情。

走出山莊,手下牽來他的馬。

他伸手接過缰繩,翻身上馬,腦子裏忽然浮現出剛才和那女子賽馬的情景,不由得彎唇一笑。

其實他也不算騙人。

從前年少輕狂,躊躇滿志,不喜這些纏綿惱人的兒女私情,便跑的遠遠的,多年軍中磨煉,吃過苦頭栽過跟頭,在女人的事情上念頭就更淡了。

如今長大成人,眼見母親為他的婚事操勞憂心,好不容易相中将軍府的女兒,他也不願拂了母親的面子,叫她失望。

他每日公務纏身,此次能親自回來處理定親之事,已經是給足了耐心和尊重。

聽聞将軍府那位姑娘是個才貌雙全,頗愛音律之人,音律可熏陶品性,是個不錯的愛好。

他問了一圈,得知這天木莊出搶手的極品料子,才有親自出馬采買之事,将此作定親禮,她愛做幾把琴做幾把,愛怎麽熏陶怎麽熏陶。

既要成夫妻,他拿出點誠意是應該的。只要對方孝順明事理,不在王府後宅攪風攪雨,他又到了要成親的年紀,長輩定了誰,他配合就是,無謂在這些事情上費神。

至于賽馬和成全。

當真是一時興起,心血來潮罷了。

……

鄭芸菡沒有辜負自己對自己的了解。

回府之後将大腿破皮的地方上了藥,她便窩在房裏休息,誰料剛到黃昏,就轟轟烈烈的發熱了。

得知她病了,繼母劉氏趕來,身邊還跟着一蹦一跳的鄭雲慧,舉着個米糖棒吃的不亦樂乎。

真兒和善兒對着劉氏一通告罪,以七姑娘病重為由,沒讓劉氏進去。

劉氏輕咳一聲,捏着帕子輕輕抵住口鼻,唯恐多吸一口病氣似的,又把鄭雲慧往身後扯了扯,柔聲道:“侯爺和公子就要下值歸家,她偏生這時候病了,少不得又要叫他們着急一番。大夫怎麽說的?”

真兒和善兒照實回答:姑娘是外出騎馬,吹風受寒發熱,把汗發出來就好了。

劉氏嘆了嘆,眼神流轉:“開春不久,春寒料峭的,她竟是半刻都等不了,如今動也動不得了不是?罷了,歇着吧,早日康複最要緊。”

善兒緊接着道:“晚膳……”

劉氏擺擺手:“人都起不來,就不要走動了。晚些時候讓廚子送些粥水來,侯爺那頭,我自會交代。”

晚間,忠烈侯剛回府,劉氏便雲淡風輕的說了鄭芸菡的病情。

忠烈侯一聽,手裏的茶缸子重重一放,頗有些疲憊的樣子:“怎麽又病了?”

劉氏如實告知。

忠烈侯的擔心轉為惱火:“已是這般年紀的大姑娘了,明知身子不好還要以玩樂為先,來日嫁作他人婦,豈不是隔三差五的就要婆家湯藥伺候?旁人該怎麽看待我們忠烈侯府養出來的孩子?都是風吹就倒的枯草,還敢指望她做一府主母?”

劉氏低語:“病都病了,何故再說這些……”

忠烈侯立馬轉移怒火:“我還要說說你,就因她喊你一聲母親,你就只會慣縱了?說過多少回要嚴加管教,待到出嫁時得有個婦人的樣子,你回回都當耳旁風,病了痛了就來我這裏嚷嚷,我是大夫啊?”

劉氏的眼淚一下子出來了,默不作聲。

忠烈侯一看,兇狠消減大半。

“好好地你哭什麽。”

劉氏背過身去:“一說管教,回回都是侯爺您喊得最兇,可是說到底,疼她縱她的,不就是侯爺您麽……打不得,說不得。芸菡大了,身子不好出去要被人指點,難不成我一個做後母的,将孩子管的死死地,走出門滿心委屈,我就不怕旁人指點了嗎……”

忠烈侯一陣頭疼:“怎麽又扯上旁人指點了……啧,我跟你說不清楚。”

劉氏小聲抽泣。

忠烈侯拂袖:“罷了罷了!待她病愈,本侯自會罰她!”

劉氏這才收了聲,放軟姿态伺候他更衣。

晚間用膳,鄭煜堂落座,剛拿起筷子,目光掃過妹妹鄭芸菡與二弟鄭煜澄的空位,略一思索,對劉氏道:“母親,芸菡人呢”

劉氏看了忠烈侯一眼,垂下眼去。

忠烈侯警惕的看了一眼大兒子,對着繼室,他尚且能威風的訓斥兩句,但對着大兒子,他不可以。

未免芸菡生病惹得他在飯桌上做文章,忠烈侯言簡意赅道,“她今日不适,不來主院用飯了,給她留了飯食,大夫也說無妨,你吃你的。”

話音剛落,老二鄭煜澄院中的小厮來了。

“禀侯爺,二公子聽聞七姑娘卧床病重,已去姑娘院中探望,晚膳也在那頭用了。”

那一瞬間,劉氏和忠烈侯眼看着鄭煜堂的臉色冷了下來。

吧嗒,鄭煜堂剛剛拿起的筷子又放回桌上。

劉氏眼神閃躲,忠烈侯低頭包一口飯食,皆是不欲與鄭煜堂對視對話的态度。

鄭煜堂面前的飯碗盛的滿滿的,他看也不看,緩緩起身:“我用好了,父親母親慢用。”

說罷,轉身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懷章王: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第一次見面,我就讓她三天下不了床。男主是我,實至名歸,大家沒有異議吧。

鄭芸菡:口吐芬芳.JPG

前方即将上線第一位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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