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慕浮白這一覺整整睡了兩天。

周青靈從慕浮白的屋子裏出來, 一擡頭就看見成渝緊張兮兮的在門邊杵着,周青靈被吓了一跳:“當門神呢?”

“大師兄怎麽了?為什麽要喝藥?”成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周青靈:“是不是閉關的時候出什麽事了?”

“沒沒沒, ”周青靈搖搖頭, 無奈道:“放心吧你, 不人不鬼的閉關三個月,給他熬了點調養身體的藥罷了。”

成渝這才神色一松, 放下心來。周青靈打趣的看了看成渝,道:‘這麽關心大師兄?’

成渝嘆了口氣。可不得關心麽, 慕浮白要是萬一出了點什麽事,他還怎麽逼死自己?

成渝搖了搖頭, 沒說什麽轉身走了。周青靈留在原地帶着笑意看着他的背影, “啧啧”兩聲,又轉過頭看了看慕浮白屋子的木門,又“啧啧”兩聲, 轉身也走了。

慕浮白醒過來的當天下午, 顧言就像趕着投胎一般将人召集起來, 去了山頂的劍閣。

劍閣位于秉風山最高處,登頂而望, 四周美景盡收眼底。衆人來到劍閣旁邊的一塊空地,這空地很大,橫豎皆有十丈, 中間立着一塊巨石,上面龍飛鳳舞的寫着“秉風”兩個大字。空地邊緣便是懸崖,站在這空地之上放眼望去, 只見雲霧茫茫,青山連綿不絕,不由得讓人能生出一絲敬畏。

顧言站在巨石旁,老不正經的神情難得嚴肅了起來,他看了看衆人,只見慕浮白一副剛睡醒沒多久的樣子,懶洋洋的杵在那,間歇打個哈欠,旁邊的周青靈絮絮叨叨念叨着什麽,一看就是在研究藥方,再旁邊的成渝眼睛晶晶亮,一臉期待,恨不得自己沖上來宣布他退位。

顧言低頭輕咳了一聲,又看向另一邊的幾位。葉逐一臉‘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的神情自顧玩着魏觀的袖子,魏觀始終那個面無表情的石頭樣子,倒是一邊的四個小娃娃此時神色嚴肅,規規矩矩的站成一排,小臉繃的緊緊的一臉嚴肅,連魏四塵小朋友的鼻涕泡都小了一圈。

果然孩子才是希望啊。顧言心裏嘆了一句,而後望了望身後的重山,又看了看身邊巨石上的'秉風'二字,神情肅穆起來。

他頓了頓,緩緩開口:“我執掌秉風這些年來,行事自問無愧于天地。但八年前秉風遭此大難,我作為掌門人,沒有保護好門人,卻當真是辜負了前任掌門的囑托。”

微風徐來,顧言孤零零的站在巨石旁邊,衣袖在微風的吹拂下緩緩而動。他本就生的儒雅,此時站在高處迎風而立,好似一位滿懷悲意的詩人,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來。

“為了報仇,我帶着浮白連滅三個門派,将惡人殺了幹淨,用他們的血安慰逝者的亡靈。可亡者已逝,即便惡人悉數死去,那些離去的人依舊回不來了。我愧對秉風,愧對八年前被殺害的一百五十七位門人。三大門派亦有無辜之人,我對不起他們,也對不起被我帶上三大門派手上沾上無辜之人鮮血的浮白。”

慕浮白一臉“別煽情了趕緊說完我還要回去補覺”的神情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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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神色肅穆,看着他最得意的弟子,朗聲開口:“今天,我顧言,秉風山第五任掌門人,正式将掌門之位傳給大弟子慕浮白。浮白,從今天起,你便是我秉風山第六代掌門人,從此我秉風一門是榮是衰,是安是危,全系你一人身上。世間本無事非,卻有善惡,我秉風一門不求平戰亂為民生,不求富貴騰達,不求名垂千古,但求仰不愧于天地日月,俯不愧與善惡本心…”

“好!”成渝雙眼發亮,啪啪啪鼓起掌來。

一圈人看傻子一樣的眼神投了過來,成渝讪讪的将手放下,縮着脖子老實了下去。

顧言轉頭看向慕浮白,鄭重道:“浮白,若你用秉風所學為惡,秉風山任何一人都可将你得而誅之,記住了麽?”

“弟子謹記。”慕浮白破天荒的神色肅穆起來。

顧言将身上的佩劍解了下來,端詳一番,鄭重的遞給了慕浮白。那佩劍名為“太淵”,正是秉風山歷代掌門人的象征,當年顧言正是帶着這把劍上了三大門派,書寫了一代傳奇。

慕浮白接過劍,看了兩眼,而後擡頭看了看顧言,道:“擔子沒了,是不是又要出去撒歡了?”

顧言老臉一紅,尴尬的咳了一聲,道:“怎麽和師父說話呢?師父雲游天下,怎麽能叫撒歡呢?”

慕浮白聳聳肩,沒再說什麽。周青靈湊了過去,認真囑咐:“師父,你出去玩的時候記得看見珍貴的草藥給我帶回來,山上鹿鳴草和銀山姜都沒有了,見着了千萬記得摘兩顆回來。”

葉逐也上前兩步:“師兄啊,看見好玩的一定告訴我啊!我去找你!”

身後魏觀輕咳了一聲,葉逐縮了縮脖,壓低聲音對顧言小聲道:“我偷偷去。”

顧言一臉哀怨的看了看衆人:“就沒有一個舍不得我的嗎?”

一邊的成渝沒說話,他看着顧言,心裏倒當真有點難受。

原書裏慕浮白逼死主角,有很大一個原因是因為顧言死了,而兇手正是原主角。

這固然是一個誤會,顧言的時候被發現的時候身邊只有主角一人,手上又拿着殺死顧言的兇器,即便是慕浮白願意相信事情不是如此,但證據在那裏擺着,秉風山和尚央山的仇又根深蒂固,任誰也沒法将此事放下。

故事早已寫好,成渝對于後來被誤會被逼死都抱着随順的态度,只是原書裏顧言卻是真真正正的死了。此時成渝看着還老不正經的顧言,胸口一時堵得厲害。

他穿進書來這麽久,同顧言相處的時間并不長,可即便是這短暫的時間裏,顧言始終将他當成秉風山的孩子,當年在祠堂裏同他說的那一番話,也真真切切的讓成渝感到了溫暖。

成渝往前走了兩步,認真道:“師父,在外千萬注意安全。”

“到底還是有一個知道心疼師父的!”顧言熱淚盈眶,道:“不過小渝,你這一臉遺體告別的表情是這麽回事?”

成渝:“…”

不好意思啊表現的明顯了一點…

當天下午顧言就離開了秉風山。

晚間,慕浮白癱在藤椅上看着話本子,一只信鴿撲棱棱的落在了一邊。成渝過去将信解了下來遞給慕浮白,慕浮白還沒看信,先将成渝的手拽住了,皺了皺眉,道:“手怎麽回事?”

只見成渝的手上大大小小滿是傷口,有些已經結痂,有些還是新的。

成渝将手拽出來藏到身後,道:“沒、沒什麽。”

那些乃是成渝雕木頭時候受的傷。成渝剛剛開始學沒經驗,刀動不動就往自己手上劃,一個小木雕刻好了,成渝的手也快成篩子了。

慕浮白見他不說,便也不再多問,只是皺着的眉卻沒舒緩開,看起來十分不悅的拿起信看了起來。

片刻之後,慕浮白面無表情的又将信扔給了成渝。

成渝好奇,展開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信是花辭樹寫來的,大致是說當時金門裏金砂造反,幕後助力的神秘勢力已經查明就是銀角宮。金原豹死了之後銀角宮那位宮主将金砂囚禁,管理了一段時間的金門,以雷霆之勢将金門上下清理了一遍。就在衆人都以為那宮主要将金門合并到銀角宮或者他自己成為新的金門門主之時,那宮主卻将整個金門完完整整的交還到了金柔兒手裏。

也就是說,現在金柔兒已經成了金門的門主。

成渝瞠目結舌,被這樣的神發展感到震驚。原書裏因為有慕浮白這個靠山,金柔兒在跳崖不成之後便跟着慕浮白回了秉風山,金門自然而然成了銀角宮的附屬,銀角宮勢力壯大,後來也成為最難打的反派之一。

當時成渝勸下輕生的金柔兒,本也想過将人帶回秉風山,可條件哪哪都不合适,再加上他私心也想讓金柔兒離慕浮白遠點,便也沒提這茬,卻沒想到最後發展成這個樣子。

秉風山掌門配上金門門主,倒是般配。

成渝心裏有點發酸,慕浮白斜了他一眼,語氣十分不自然道:“怎麽,人家現在當上門主了,是不是後悔當時沒有私定終身了?”

成渝:???

成渝目瞪口呆:“啊?”

慕浮白面色不善的沒說話。

成渝将信折好又遞了回去,悶悶道:“我對金姑娘又沒有興趣。”

慕浮白神情終于好看了一些。

“大師兄,拿來了!”周青靈抱着完骨劍走了過來,将劍一遞,道:“你讓我把完骨拿來,你又不用,拿它幹什麽?”

慕浮白将劍接了過去,“蒼啷”一聲将劍拔出劍鞘,只見陽光下寒光一閃,整個劍身都泛着令人心悸的風華,光彩奪目,令人移不開眼睛。

在柴房被擱置了那麽久,重新出鞘,依舊是一把神兵利器。成渝心裏贊嘆一聲,又看了看自己手裏灰突突的木劍,瞬間覺着好像玩偶小汽車遇見了變形金剛。

慕浮白将完骨劍重新收到劍鞘裏,十分滿意的拍了拍,而後手一伸,将完骨劍遞到成渝面前:“送你了。”

成渝:???

周青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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