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容川坐上副駕駛座，看到林苗苗熟練的操控，才想起來她之前還不會開車。

“你什麽時候學的駕照？”

林苗苗笑笑，踩住油門：“沒多久，從你吃不慣公司的飯菜開始。”

容川有些挑食，公司食堂不知換了多少大廚，他都不愛吃。從小到大，除了林苗苗做的飯，似乎其他飯菜他都吃不好。實際上林苗苗的廚藝一般般，也許不是人類的緣故，飯菜中有着靈力，故而讓人覺得适口。

容川只愛吃她做的菜，對彼時的林苗苗來說，是極大的鼓舞。這個男人獨獨愛她做的菜，就算不愛她，對她也不可能沒有感情。

她那時候認死理，認定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抓住她的胃。

于是每天想着法子給他□□心便當，早上做好，臨到飯點，就給他送去，不管刮風下雨。

一日兩餐，從來不敢怠慢。

以前她不會也不敢開車，一直就沒有學。

可為了給容川送飯方便，即使再怕，也學會了開車，如今是熟練的很。

可其實，她每天去送飯，總會吃閉門羹。容家長輩不喜歡她，容川的母親知道她去送飯後，曾表示過女人要知分寸懂進退。那時候她無名無分，容家還在為容川籌謀婚事，故而嫌棄她搗亂，讓前臺趕過她一場。

以前小趙還不是容川的總助，那時候容川的總助是容川父親身邊的人。有什麽消息，也不會第一時間告訴容川。

林苗苗對這些都知道，她不敢得罪公司裏的那些人，她寧願等的久一些，也不會主動告訴容川。

她體諒容川剛接手公司，很多事情無能為力。又害怕容川吃不好東西，他胃本來就不好。

于是一直等啊等，等啊等。

後來小趙來了，小趙知道她每天都會來送飯，每次都提前在樓下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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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次要她上去看看容川，她不敢去，怕上去了不舍得離開。

林苗苗想起來那段時間，因為喜歡，所以無論付出再多，心底也是甜的。

容川并不知道她每天都會來送飯，他一直以為是林家司機送的。

小趙偶爾提起林苗苗每天給他□□心便當非常有愛，他只皺皺眉，想着苗苗功課還沒完成，不必要這樣浪費時間。

小趙以為他不喜聽到林苗苗的事情，故而不再提。

容川坐在副駕駛座上，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的路。林苗苗瞥他一眼，心想着算了吧，這人大約又開始想公事了。

以前每次她想要說點什麽的時候，容川便開始想工作。

林苗苗原本是難受的，可如今再想來，其實也沒什麽難受的了。

人是她自己喜歡的，倒追也是她情願的。容川從頭到尾沒有要求過她什麽，都是她一廂情願。

對于容川來說，可能感情在他意識中，還沒有事業的十分之一重要。

假如他們日後結婚，大抵也是不幸福的。既然這樣，何必死撐着。

更何況，很多事情，以前都是她不敢說不願意說罷了。

譬如容家長輩的刁難，譬如對單樂凡的厭惡。

是她懦弱，怪不了別人。

“我收到你的賬單了。”等了許久，容川才提起賬單的事情。

他皺着眉頭：“我問過母親了，訂婚禮金的确不太合适，東西太少，也不尊重你們家。我會讓小趙重新……”

林苗苗一腳踩下油門，車轟鳴一陣，唰的飛了出去，像一條流線，在車流中飛快穿梭。

容川是個穩重的人，還從未在城市中飚過車。即使這輛車子性能優渥，卻也被他開的跟蝸牛車一樣。

若是車子會說話，怕是要激動終于能施展自己的才能。

容川的話被突然的提速打斷，他看向林苗苗，示意她慢一些。

林苗苗不看他，只自顧自的越發提速。

容川提醒她：“你超速了，這是在城市裏。”

林苗苗聲音淡淡的，輕描淡寫的問：“你怕死嗎？”

容川坐直了身體，不敢輕舉妄動，他時不時看向兩邊的車，怕林苗苗大意出事。

“跟怕不怕死沒有關系，你別沖動，開始慢慢減速。”

林苗苗單手将胸前的頭發撩到身後，另一只手扶着方向盤，扭頭對容川輕笑一聲：“別怕，我帶你去兜兜風。”

“林苗苗，你不要沖動。”容川緊緊握住她的手，臉色還是那樣平靜，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只是讓她慢一點，不要沖動，有話好好說。

林苗苗以前就喜歡他的這種從容，不像二十多歲的沖動小夥子，好像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有十足的安全感。

可惜了。

林苗苗眨眨眼，油門毫不猶豫的踩下去。她越來越快，在車流中來回穿梭，漸漸離開了城市公路，來到了偏僻的大道上。

路對面一輛大卡車突然偏離了路線，好像踩不住剎車一樣，直挺挺的沖過來。

“苗苗！”容川大喝一聲，毫不猶豫搶過她的方向盤，随即往左邊一打，副駕駛座暴露在大卡車的車頭前。

他踩不到剎車，猛地一閉眼，解開安全帶撲向林苗苗，雙手抱住她的身體，護住她的腦袋，還不忘說一句別怕。

林苗苗眨了眨眼，時間在這一瞬間靜止。

她扭過頭，低頭看了容川一眼。

他的臉上寫滿了驚恐，在死亡面前，誰都會怕的。

可容川那樣紳士，在躲避不及的情況下，竟然選擇了護住她。

林苗苗打了方向盤，再踩了剎車，眨眨眼，時間又恢複了流速。

刺啦一聲，大卡車猛地踩住剎車。司機開了一整夜的車，有些迷糊，這一刺激，徹底清醒。眼看躲過去了，才松口氣，緩緩啓動。

容川從慌亂中醒過神來，發現兩人安全停下車。

他臉上的驚恐又消失，取而代之的仍舊是平靜。他看着林苗苗，對方比他還要平靜。

林苗苗重新開車，這次開的并不快。慢悠悠的，一路開到了自己家門口。

容川一路上沒有說話，許是驚吓到了，許是覺得林苗苗是個瘋子，不願再跟她糾纏。

下車前，林苗苗解開安全帶。

看向容川，淡淡的說了一聲謝謝：“不管怎麽樣，容川，還是要謝謝你。”

即使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會有任何危險，不過試探一下，但還是謝謝你願意救我。

謝謝你在不知道沒有危險的情況下，願意犧牲自己。

她道：“就算你真的跟單樂凡在一起了，我也不會恨你。”

就是再無瓜葛罷了，他們恩怨兩清。

容川聽到她的聲音，恍然隔世，才終于恢複了一些情緒。

他皺眉，随即臉上蒙着一絲怒氣：“你剛才那樣沖動，就因為單樂凡？”

林苗苗搖搖頭，她不是沖動，她只是想試一下罷了。

若容川只顧自己，她怕自己會想要報複，好在他沒有。

她開口：“跟單樂凡沒有關系，我知道退婚這件事對你來說很突然。但實際上這麽多年一直是我單方面付出，我累了，不想繼續了。”

容川盯着她。

林苗苗此時的心境已經十分平和，想恢複記憶時，對容川還充滿了怨恨，對預知的未來感到憤怒。

可如今她想明白了，容川向來不是那樣的人，即使要跟單樂凡在一起，也會跟她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即使不喜歡她，也會選擇保護她犧牲自己。

即使不重感情，卻也不會玩弄感情。

這樣的容川，才是她愛了那麽多年的容川。

這樣的容川，才值得她愛了那麽多年。

既然如此，那就好聚好散，不必弄得那麽難堪。

畢竟漫長歲月，若不是失去記憶，她不可能動感情，也永遠體會不到求而不得的滋味。

也別有風趣。

“那就這樣吧。”林苗苗打開車門：“容總，我們好聚好散。日後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也會盡力施援手，祝你幸福。”

容川仍舊盯着她看。

林苗苗跟他對視一會兒，覺得他這樣算是默認了。她嘆口氣，準備下車，胳膊突然被抓住。

緊緊的握住，若林苗苗不是妖精，是個普通女孩，怕是胳膊要被拗斷。

她不得不坐回駕駛座：“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容川沒有開口，反而另一只手在車裏找了幾下，翻出了一個首飾盒。

林苗苗詫異，容川打開，裏面是一枚戒指。挺漂亮的紅鑽，目測有十克拉。這樣好品質的紅鑽，至少千萬。

容川道：“上次的戒指是你自己買的，不算婚戒，這個我上次出差在拍賣會上買下的。”

他取出戒指，要給林苗苗戴上。

林苗苗蜷縮手指，不讓他戴。

“容總，我說的你聽不明白嗎？跟戒指無關，我要和你退婚。”

容川低着頭，林苗苗的手突然抽離，他的手仍舊停在半空。失去了支撐，卻還是撐在半空。

他好久才開口：“我不同意退婚。”

林苗苗不是很明白，她觀摩着容川的神色。其實還真的還不出什麽，好像有些落寞。許是第一次被自己拒絕，一時不适應。

林苗苗道：“我們認識快二十年，我媽媽說，我出生時第一個抱我的人就是你。小時候你還活潑一些，但我不太記得了。長大後你就一直這麽冷漠，我以為我會一直忍受的。但我現在發現，我做不到了。

不管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我是一定要退婚的。”

“苗苗！”容川提高音量，他此時的情緒比剛剛以為要出車禍還要激動，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林苗苗面前失态。

林苗苗看着他，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态了，又調整了情緒，想了想，解釋道：“如果你是因為單樂凡生氣，我會讓她轉院。她得了白血病，她哥哥……”

林苗苗有些不耐煩，她說了不是因為單樂凡。可能一開始還在意單樂凡，但她如今都覺醒了，怎麽會在意一個人類。

她打斷道：“不必解釋，跟單樂凡沒關系，是我自己，我出自真心的，想要跟你退婚。”

容川猛地停住，手指拽緊，手中的戒盒啪的一聲，猛地合上。

他看着林苗苗，用一種無法理解的眼神。

林苗苗停下了聲音，抿着唇不再開口。

容川低聲問她：“為什麽想要退婚？”

理由那麽多，到底有什麽可問的？

一段感情裏，總不能只有一個人在無限付出。

林苗苗笑了笑，重新打開車門：“沒什麽具體原因，要說起來，就是我不喜歡你了，不想再繼續了。”

車門關上的聲音一直在幽幽的小徑上回蕩，容川坐在車裏，那枚價值連城的紅鑽被丢到了座位下，無人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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