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
林苗苗不管這些人, 徑直走到楊筠的身體前。
她手裏還有一個靈魂體,是剛剛從邪神那裏抽離出來的。
好在還沒被吞噬,她一拍楊筠的額頭, 便給她拍了回去。
又拿了一顆安魂丸,給楊筠服下。
李炎欲言又止, 剛剛的一系列事情發生後他還沒有暈倒,已經是心理素質極強。
然而就算再厲害的人類,碰到這種事情也傻了,就怕林苗苗把他也給送到地獄裏。
倒是林苗苗先開口:“她為了要孩子, 在廟裏答應邪神願意付出一切代價,所以魂體被脫離。現在已經回去了,不日就能醒來。”
人類也不是那麽好附身的, 老人常說, 人頭頂有三盞明燈,是用來防惡鬼的。
若是燈滅了,那變危險了。
楊筠答應邪神一切要求,就是自己把燈滅了,所以邪神才能上她的身。
要是她不答應, 邪神再厲害也不可能對普通人類下手。
林苗苗見沒人接話,便繼續道:“至于孩子。”
萬萬沒想到她還會說這個, 李老夫人立刻豎起耳朵來聽。
她也是怕極了,但到底見過風浪的厲害老人,比她孫子出息一些。
她試着跟林苗苗搭話:“林,林大師, 孩子怎麽了。”
林苗苗便問:“他們之前懷的那個孩子,生下來了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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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李炎猶豫着開口:“是死胎, 七個月的時候,因為生病,死胎了,只能剖腹産取出來。”
林苗苗奇怪:“那怎麽會有嬰兒狀态存在?”
李炎不知道她奇怪的是什麽,但還是老老實實原原本本解釋:“嬰兒已經很大了,小筠舍不得,我們就在後院,做了一個墓碑,給埋了。”
“對對。”李老夫人也是心軟的老人,對那個孩子是萬分不舍。
她道:“火化後,我留好了一些骨灰。”
“唔。”
林苗苗原本不懂七個月的時候即使流産,也會出現嬰兒形态的小孩了。
聽了解釋,便知道原因了。
她道:“是這個小孩的魂體,一直跟在你們身邊。他不想你們有其他的孩子,所以你們懷不上其他孩子。”
“那,那……”
李老夫人臉色微變,她很想要有一個曾孫。可現在這個,也是她的曾孫啊。
她剛開口讓林苗苗為那個孩子超度,可他舍不得他們,她也舍不得他啊!
李老夫人并不覺得害怕,反倒是更多的心疼。那麽小的孩子,已經有了呼吸,若不是生病造成死胎,他已經快要四五歲了。
李炎臉上一瞬間閃過一抹哀傷,他也是對這個七個月大的孩子充滿了愛意。
林苗苗算是明白了,也是正是他們的這種愛意,讓這個孩子的魂體舍不得走。
否則這麽久了,嬰兒有沒有太多能量,早就要消散了。
林苗苗想了想,随口道:“既然這樣,我助它投胎吧,再投身到你們家。”
她說着,又把之前那個陰差叫了上來,讓他去改一下輪回冊。
那陰差不敢有任何辯駁,立刻答應下來。他其實沒有這個權利,但他相信,通報上去後,冥王也不會拒絕大人的任何要求。
現場的人已經被林苗苗的行為弄得失去正常思考能力了,說投胎哪裏就投胎哪裏嗎?
那是不是生死簿也能改?
林苗苗做好這件事,楊筠也正巧蘇醒。
她緩緩睜開雙眼,是李炎熟悉的純良眼神。
李炎險些哭出來,抱着楊筠不肯撒手。
林苗苗正巧告訴她:“這一個月內,每天都要在行房事後對着東面拜三拜。不出一個月,你們的小孩就會投胎過來了。”
“是,是……”
李炎拉着還搞不清楚狀态的楊筠一起朝林苗苗跪下:“謝謝,謝謝大師,謝謝,謝謝……”
李老夫人也是,毫不猶豫對着林苗苗虔誠下跪,除了謝謝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林苗苗原本就受萬獸朝拜,自然不在意幾個人類的跪拜。
她受之無愧,只擺擺手,讓他們站起來。
收拾完這個邪神後,她便空出心神,來收拾收拾靈修遠。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看着她慢慢走向靈修遠。
靈修遠剛剛急于逃跑,所有的靈力都用在了點燃符篆上。受了邪神一下攻擊後,身心受到重創,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靈修遠眼睜睜看着林苗苗走向他,他緊緊捂着胸口,拖動着身體往後退了半寸。
林苗苗沒有開口,眼神中傳達的力量,足以讓靈修遠提心吊膽。
他本來以為林苗苗最多跟他不相上下,只要拿到邪神許諾的力量,他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弄死林家。
但如今再看,他之前的想法到底有多麽的荒謬。
林苗苗能夠知道他提前跟邪神有了溝通,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手就弄死了在他眼裏強大的無法比拟的邪神。
那林苗苗到底有多麽強大,簡直如深淵一般,他無法揣測。
靈修遠眼神露出一抹恐懼,他的大腦飛快運轉,到底要怎樣,才能讓林苗苗放過他。
靈修遠緊緊一咬牙,他嘴裏都是鮮血,之前順着下巴流出來的血也沒有擦掉。
一張口,就是血盆大嘴。
靈修遠選擇了隐瞞,他賭一把林苗苗不知道他是幕後那個人。
“這位大師,我們往日無仇近日無冤,我今天逃跑的确有違道義。但生死當前,我沒有那麽偉大,希望你能夠理解。”
他不要臉的徹底,在場人都為他這句話感到惡心。
他們剛剛是被林苗苗展現出來的強大力量震撼住了,所以一時沒有關注到靈修遠的惡劣行為。
然而此時回過神來,就覺得反胃了。
曲大師呸了一聲:“難怪業界都傳靈修遠大師背叛師門,欺師滅祖。如今看來,的确是大師風範。”
他把大師兩個字咬的很重,是滿滿的諷刺。
靈修遠壓根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他臉皮足夠厚,只要今天能安全離開,其他人的目光他根本不在乎。
這些人越是強調他欺師滅祖,林苗苗就越是不會懷疑他。
靈修遠不置一詞,緩慢的捂着胸口站起來。
“随便大家怎麽說,在我看來,活着是最重要的。各位,我先走一步。”
他實際上連站立都吃力,可現在林苗苗就站在他面前,他怕被發現端倪,不得不走。
林苗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表演,靈修遠是個人物,為了能夠不被自己發現問題,對于欺師滅祖的罵名都不置一詞。
她笑了,随即将當初處置好的惡鬼拿了出來。
她剛打開瓶子,那惡鬼就發出撕裂的慘叫聲。許是聞到了靈修遠的味道,拼命叫喚着:“主人救我,救我!”
靈修遠看到這惡鬼,便知林苗苗是知道一切了。
他二話不說,噗通直接跪倒在林苗苗跟前。
“大師,這件事跟我沒關系。都是許寧成唆使的,我不過是拿人錢財□□。若早知道是大師您,我絕對不敢下手!”
靈修遠跪的毫不猶豫,下跪的姿勢也十分熟練,是把不要臉發揮到了極致。
“大師大師,您放過我吧,我對天發誓,不會再對跟您有關的任何人出手。我去殺了許寧成,對對!”
他似乎想到了對策,立刻跟林苗苗許諾:“我去殺了許寧成,我馬上就去,大師您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幫您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大師被他這厚臉皮也吓住了,好一會兒才嗤笑一聲:“老道多少年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了!”
林苗苗微微蹙眉,這個靈修遠這般不要臉她倒是真的沒有想到。
還以為對方至少要反抗一下,她已經準備好了酷刑針對他。靈修遠突然不反抗了,她有些無趣。
林苗苗問他:“許寧成給了你什麽好處?”
“他答應給我方家的那根人參須,他說只要我辦成,他就去給我偷出來。”
靈修遠不是沒去過方家,他原本想自己偷。然而他雖然有法術,那人參須卻被縮在了精密的保險箱裏,這些高科技他是沒有辦法的。
故而沒有辦法之下,只能跟許寧成達成合約。
若是早想到會因此惹上林苗苗這樣的怪物,他說什麽也不會答應許寧成。
此時靈修遠內心是無比的後悔,他早該想到了,林苗苗能随手拿出那人參須,怎麽可能沒有本事?
“人參須?”林苗苗想起來給方老爺子的那根人參須,原來她是因為這個被盯上的。
“作為修士,為了一己私利,就要對兩個普通人下手。”
林苗苗斜乜他一眼,便覺得沒意思極了。
她随手就将那惡鬼放出來,羅盤大師不知道她要做什麽,吓得跳了起來:“林大師,萬萬不可!”
然而林苗苗卻抽走了那惡鬼的一抹黑氣,衆人不知道她在做什麽。
靈修遠卻害得肝膽俱裂,雙目圓瞪,就差把眼珠子瞪出來了。
原本還在凄厲大喊叫着主人救命的惡鬼,突然矛頭掉轉,直接開始攻擊靈修遠。
“啊——饒了我吧繞了我吧——”
林苗苗不再看他:“萬物有因果,這惡鬼是你親手煉制出來的,就由他來了結你吧。”
她的話音落下,随手一揮,其他人只看到靈修遠緩緩倒下,此時已經沒有了氣息。
然而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靈修遠的魂魄進入了一個混沌之中,在這裏,有他殺害過的每一個魂魄。
他們有的善,有的惡。然而此時,他們只有一個目标,就是要把靈修遠一口一口的吞噬。
讓他在魂飛魄散之前,享受人間至苦。
在場衆人面面相觑,卻并不覺得林苗苗恐怖。
雖然她随手就殺了一個人,但他們永遠不會忘記,剛剛他們差點死掉,都是靈修遠害得。
李老夫人尚還有理智,保證道:“林大師放心,這件事我會跟警方善後的。”
林苗苗微微笑了笑,仿佛剛剛信手殺人的不是她一樣。
在場衆人被她這個盈盈的微笑迷了眼,這一瞬間,好似忘了剛剛發生的一切。
林苗苗解決完了靈修遠,轉身便要離開。
那曲大師突然開了口。
“林大師止步。”
他此時沒有太多的力氣,剛剛超常力量發揮出九陽劍,已經消耗了他大部分靈力。
可消耗完之後,他雖然暫時失去了力量。可他卻覺得體內的靈力變多了,好似突破了什麽極限一樣。
故而,他想也沒想,便喊住了林苗苗。
等說完這句話,才覺得自己魯莽了。
他想起來剛剛一路諷刺挖苦看不起林苗苗,便臉上一陣滾燙。
早知道,早知道……
然而這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他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此時也只能把臉送上去給林苗苗打。
“林大師,我,我,我給您道歉。我不應該以貌取人,小看您的能力。”
林苗苗以前倒是從來沒被以貌取人過,在妖怪的世界裏,越是漂亮,便越是靈力強。
只有足夠的天賦,才能化形出美豔的容貌。
在人類世界好像相反,有能力的人必定相貌平平。
不知人類世界是何以得出這個結論的,林苗苗有時候也覺得奇怪。
不過她的心境,不可能去跟曲大師計較。
只是有些可惜,好好的九陽劍,竟淪落到這個地步。
林苗苗回身看他,曲大師似乎難以開口。
林苗苗剛剛救了他的命,而且實力這麽強。而他的家族,雖然祖上風光,可如今青黃不接,末法時代,再難出天才。
林苗苗又會九陽劍,若是……
曲大師厚着臉皮開口:“不知林大師的九陽劍心法如何得來,若是來路不明,我族必定追究。
想要學習九陽劍,只有一個辦法,便是加入我族。”
這是要收攏林苗苗,好不要臉!
別說是別人,就連曲大師也覺得自己不要臉。
說實話,他的家族中,還有一位老祖宗,可老祖宗大約也就只有靈修遠的水平。
他們家族,在如今的道術界還算有些聲望。
可跟林苗苗比,簡直是沒有任何可比性。
曲大師想到這一點,連忙加了一句:“當然,若是您願意加入我們的家族,我們必定奉您為座上賓。您有任何安排,我們有求必應。”
林苗苗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倒是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
她想起了自己那個徒弟,林苗苗活了那麽多日子,也收過不少徒弟。
但這一位,還算印象比較深刻的。
這一位徒弟,臉皮是最厚的。他天賦雖然突出,但在當時那麽多修真者中,并沒有驚才絕豔。
林苗苗願意收他為徒,還是這位徒弟臉皮很厚。
那時候林苗苗初入人世,并沒有太多人類的感情。
這位不顧她的冷臉,在她前後纏着,又是捶肩捏背,又是端茶送水。
恨不得連洗腳水都要幫她準備上,又恰好長了一張好臉。笑起來便讓人忽略了他那張厚臉皮,時間一長,林苗苗便指點了他幾個劍術。
後來成為一派之主後,林苗苗便離開了。
這位徒弟竟哭得稀裏嘩啦,要放棄宗族跟她一同離開。
林苗苗當時還挺驚訝,她原以為這徒弟跟着她,不過是為了獲取更強大的力量。
如今他已經擁有了一切,卻還要放棄,實在讓她想不通。
林苗苗到底是一個人走的,她并不在紅塵中久留,只是歷練一番,又回到了她的山洞,睡了一覺。
等她再醒來,九陽劍已經名揚天下,那位徒弟,卻早已逝世。
他一生都在追求長生之道,只是在大乘期止步不前。
古往今來,能跨越大乘期飛升仙界的,不過寥寥幾人。
林苗苗得知徒弟逝世的消息,嘆息一聲,看到他的宗族發揚光大,反倒有了些許欣慰。
那些都是不知塵封了多少年的往事了,林苗苗此時看到曲大師那嬉皮笑臉的模樣,才恍然想起來。
這位曲大師快要五十歲的年紀,跟帥氣絕對搭不上邊。
不過也算繼承了他一些血脈,性格中隐隐透出一絲相似來。
林苗苗轉身問他:“你是曲澤的多少代子孫?”
“曲澤?”
曲大師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随即一拍大腦才想起來,那是他們的宗族創始人,是祖師爺。
只是平日裏沒有誰敢直呼祖師爺的名號,他根本反應不過來。
曲大師驚呼一聲,捂住自己的嘴巴:“您知道祖師爺?”
林苗苗擡眸,示意他回答問題。
曲大師連忙道:“祖師爺終身未娶,一生都在追尋他的師父。原本祠堂裏還有祖師爺師父的畫像,後來經過幾次戰争後,那些東西早已失傳。”
曲大師想起小時候聽到的那些關于祖師爺一生癡戀他師父,到死也沒有見到最後一面的故事,不由有些黯然神傷。
林苗苗眸光動了動,她原本以為曲澤那麽大的家族,是他的子子輩輩們。
原來,他一生未娶嗎?
她有些恍惚,想起來那時候曲澤嬉笑着跟她說:“師父,等我飛升後,能不能娶你?”
林苗苗感嘆他什麽話都敢說,便嚴肅的回答:“不能。”
林苗苗那時候并沒有發現,自己那個從來嬉皮笑臉的小徒弟,低下頭眼神變得黯淡。
等他再擡頭的時候,卻已經恢複了神采飛揚,又嬉笑着說:“師父可真是狠心,郎有心妾無意啊~”
說着,還唱起了人間的小曲。
林苗苗恍惚想起來了這一段對話,她怔怔的發了一會兒愣。
擡頭看到曲大師,想了想,開口道:“你的九陽劍心法有問題,這裏有完整的心法,回去好好練吧。”
林苗苗看到曲大師施展劍術,便知道他們的心法失傳了。否則憑着九陽劍,怎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只是時移勢遷,人間有人間的法則,她一般不會插手。
此時卻一時回憶往事,拿了心法出來。
她給了曲大師心法後,不再跟他交流,走出了李家的院子。
衆人還要追出去,只見林苗苗剛剛還在眼前的身影,下一秒便消失不見。
他們不由用力揉着眼睛,想告訴自己是看錯了。
然而事實面前,他們不得不相信自己的雙眼。
不需要別人引導,他們便虔誠的跪了下來。
另一邊,許寧成還在等待着靈修遠的好消息。
大師告訴他,今天去一趟李家,等他拿到那樣法寶後,立刻便去殺了林苗苗。
許寧成松一口氣,等待多日,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他一切都準備就緒,想着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今天動手,結果了老頭子。
醫院裏,重症監護室門口。
兩排保镖站着,他們站得筆直,目光直視前方,眼神中滿是戒備,沒有一絲松懈。
看到許老爺子的秘書長過來,才敬了個禮。
這些都是特種部隊退伍軍人,是最強悍的存在。
即使直面過再多次,秘書長也心有餘悸,不敢跟這些鷹睢一樣的眼神對視。
他伸出雙手,按照習慣給這些人檢查。
每天進去不能超過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後,醫生會進來察看情況。
秘書長知道規矩,這裏每一個人都不能被百分百信任。他們只有一整個團體待在一起的時候,互相監視,那才是安全的。
老爺子這些天時常會醒過來一小時半小時,醒過來之後,老爺子只召見過大房的兩位孫輩。
四房的那位奶奶要見人,直接被攔在了外面。就連一向最得寵愛的許寧成少爺都沒有見成人,如今許家的風向是要變了。
但具體怎麽變,還要看老爺子能不能度過這次難關。
秘書長心底有數的很,他推門進去,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想到家裏的女兒,臨出門前,女兒拿着最心愛的玩具,撲到他懷裏。
“爸爸,你要早點回家哦,今天是團團的生日,你要給團團慶祝哦。”
秘書長揉揉女兒的腦袋,心裏想的是許寧成少爺的威脅。
若是他不能完成任務,今天大概是不能給女兒過生日了。
可他即使完成了,老爺子的人也不可能放過他。
可他的背後是女兒,是妻子,是年邁的父母,他退無可退,只能選一條路走。
秘書長深吸一口氣,他進去的時候,老爺子并沒有醒來。
老爺子的意識模糊,卻一直吊着一口氣,連醫生都覺得是奇跡。
這樣一個老人,怎麽可以撐那麽久呢?
每一次都快要斷氣了,他又奇跡般的活了下來。醫生感慨,到底是創造了一個時代的風雲人物,求生意志這樣堅定,讓他自愧不如。
秘書長深吸一口氣,直接動手拔了老爺子的呼吸機。
他看向這位頭發花邊的老人,心底默默哀悼了兩句。
老爺子,別怪我,我會下去陪你的。
要怪,就怪你寵了一輩子的女人吧。
怪你自己眼光不行,選錯了人。
秘書長拔了呼吸機後,不再激動。
他做到做了,已經有必死的決心。他癱坐在床上,拿出了藏在指甲裏的毒藥。
只要老爺子的心跳停止,他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老爺子突然睜眼了。
秘書長吓得一個激靈,從床沿上跌了下去。
“老,老爺子……”
老爺子被拔了呼吸機之後,卻沒有跟秘書長想象的那樣呼吸困難,最後停止心跳。
他似乎還有力氣,就在秘書長驚吓的眼神下,緩緩撐着,坐了起來。
他做這個動作很困難,畢竟躺了幾個月,他的很多功能都開始萎縮。
要不是不計成本的治療延續生命,他已經活不下去了。
然而即使他這個動作再緩慢,看起來再無力,秘書長也吓得魂飛魄散。
畢竟是多年積威,那種恐懼,是刻在骨子裏的,不因為老人垂垂暮已就放松。
老爺子艱難扯着臉部肌肉,好一會兒,才開口:“我一直,在等,是,誰來,做這件事。”
他的聲音很怪異,因為長久沒有開口,說起話來也不順暢。
可他不需要呼吸機了,能夠自己坐起來了,他死不掉了。
秘書長聽了他的話,吓得屎尿都要出來了。
他一下跪在地上,多餘的解釋都沒有一句,他知道,老爺子醒來,他已經注定了結局。
“老爺子我是沒辦法啊,四少拿團團威脅我,她才四歲啊,我怎麽舍得。老爺子老爺子,你寬宏大量,繞過我的家人吧,這件事跟他們沒有關系,您放過他們吧!”
秘書長不斷的磕頭,老爺子眸光如鷹睢一般,緊緊盯着他。
那渾濁的眼底,射出一抹精銳的光芒。這個老人已經不再年輕,可他給人的威壓卻如同千斤頂一般。
秘書長只能磕頭,額頭上全是血他也全然不顧。他投靠許寧成不過是為了讓孩子能夠活下去,他自己無論如何都活不了的。
“老爺子,求求您看到我效忠多年的份上,放過團團吧。老爺子,團團她很喜歡您啊,她還叫您爺爺啊!”
“哎。”
最終許老爺子嘆息一聲:“罷,她會平安長大的。”
秘書長洩了一口氣,身子一軟,便歪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下散發出一股尿騷味,這是吓尿了。
外面的人聽到動靜,連忙進來察看,看到老爺子虎虎生風的坐在床上。雖然有些疲憊,眼神卻越發堅毅,不由人心大振。
許老爺子雷厲風行,立刻着手安排他的心腹。
許家嫡系所有人,凡是能有些地位的,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
許寧成還在家中等着秘書長的好消息,他心神不寧的看着手機,已經過去十五分鐘,若是再不傳來老爺子斷氣的消息,他就會對秘書長的家人動手。
他的手機屏幕亮起來,電話過來,卻并非他所想的好消息。
四房太太倉皇的聲音響起:“成成,老頭醒了!”
許寧成手中的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許老爺子安排好一系列的事情後,又重掌了大權。
他并不是太信任別人的人,故而大權從未旁落。即使四房再受寵愛,這麽些年也沒有掌握到核心權力。
這也是為什麽,四房到最後忍受不了,想要先行了結老爺子。
許寧成原本壓根不敢去醫院,老爺子一醒,四房做的事情必定暴露。
老爺子那般心狠手辣,又怎麽會輕易放過他們。
然而若是他不去,就是真的沒有機會了。
許寧成咬着牙,去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老爺子似乎完全不知道四房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仍舊疼愛他這個孫子。
只是,也同樣疼愛了大房那個傻子和那個醜女。
許寧成心底打鼓,一顆心放不下來,整夜整夜的不敢入睡。
這種折磨,才是最痛苦的,還不如老爺子直接給他一個痛快。
他不知道,老爺子并不是自行醒過來的。
在秘書長去之前半小時,林苗苗憑空出現在老爺子的病房裏。
那時候老爺子恰好意識清醒,他看到有人,立刻拉響了警報。
可惜,警報沒有響。
林苗苗做了個噓的手勢,問:“不記得我了嗎?”
老爺子冷靜下來,知道這個人不是來殺他的,若是殺他,何必廢話。
他想起來,他當初臨昏迷前,就是這個女孩握了一下他的手,以至于他撐到了現在。
這個人,是來救他的?
老爺子不由開口:“你是誰的人?”
林苗苗道:“救你的人。”
她不顧老爺子多驚訝,只說:“不是白救,有個要求。”
老爺子縱橫多年,從眼神就能看出,這個女孩不是無的放矢的人。
他艱難的問:“什麽要求?”
林苗苗道:“你的孫子許寧成,因為我父母無意間救了你一條命,要殺人滅口。我想讓他嘗嘗一無所有的滋味,我要你在送他去坐牢之前,讓他失去最在意的權勢。”
老爺子聽明白了,他眯着眼,林苗苗其實是兩個要求,一個是送四房的人坐牢,另外一個人,讓他們失去最在意的權勢財富。
許老爺子這種人,哪裏有親情可言。
即使有,也不可能對要殺自己的人有親情。實際上,他昏迷前就已經開始懷疑四房,可惜有心無力,中了暗算。
但他老狐貍也并沒有答應立馬答應下來,即使事關他的生命,他也沒有失去理智。
反而是抓住林苗苗的漏洞:“你有這本事,為什麽不自己去對付許寧成,要我出手?”
林苗苗哼一聲,她對這個老狐貍也沒有太多好感。
不過是想膈應一下四房罷了,他們做了這麽多惡事,一下子死掉太痛快了。
她也不含糊,直接說道:“很難得有人讓我這麽生氣了,我喜歡看他們一點點失去自己在意的東西。如果你不答應的話也沒關系,我想你的大孫子應該不會拒絕我。”
相對于被別人奪走權勢,被自己的家人奪走對許寧成來說,絕對是後者更痛苦。
許老爺子還不肯罷休,他眯着眼:“我大孫子是個傻子,小時候燒壞了腦袋,你确定他能對付的了許寧成?”
林苗苗懶得跟他廢話:“他不是傻子也好,是傻子也罷,就算傻子我也能治好。我現在就問你一句話,答應還是不答應。”
許老爺子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這樣被人威脅過了,可是現在他的命在別人手上。
他已經嘗試拉動過幾次報警器了,按理說外表那麽多保镖,他故意拖延時間,怎麽也要闖進來了。
可他們一點動靜也沒有,許老爺子不得不相信,林苗苗真的不是一般人。
雖然他上位多年,早已不習慣受人脅迫。然而局勢比人強,他不得不底下那高貴的頭顱。
許老爺子察言觀色本事極強,他相信林苗苗說的不是大話。
若是他再拒絕,林苗苗絕對會轉身走人。
而他過不了多久就會咽氣,那時候,再多的傲氣也無人訴說了。
許老爺子悶了一口氣,嘴唇翁動:“我答應。”
許老爺子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林苗苗只是握着他的手,就那麽幾分鐘時間,他的身體器官就肉眼可見的開始恢複。
等到半小時後,他已經像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一樣健康。
他已經九十了,即使身體健康也活不了多久了。然而經此一役,他能再多活幾十年。
許老爺子心底對林苗苗充滿了敬畏,除了敬畏,還有貪婪。
剛剛林苗苗只是握了他五分鐘,若是更久呢?
但這種貪婪很快從老爺子的眼底消失,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許老爺子身體恢複,正常出院。許家股票一夜暴漲,第二天開盤直接漲停。
除了參與謀害老爺子的那些人,整個許家都歡呼雀躍。
對許家人來說,老爺子太重要了。
他不僅是他們的掌舵者,也是他們的精神領袖。
這是四房再怎麽努力,也無法改變的根植許家人心底的威嚴。
老爺子積威深重,許家人早已刻入骨髓。
許老爺子一醒來,就說經此一役,自己要寫遺囑了。
他請來了律師,請來了許家所有的嫡系旁系當公證人。
最後律師宣布:許老爺子認為,他的一切財富都是已經過世的原配妻子說帶來的。若是沒有妻子,就沒有他的一切。故而他表示,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無條件贈予他的孫子許寧庭,以及孫女許寧萱。
這是所有財産都要給大房了,之前備受寵愛的四房卻什麽也沒得到。
一時間,衆人嘩然。其他幾房沒有一個人臉色是好看的。
公司的幾位股東,也有不少是許寧成的。
有一位大股東站出來,提出反對意見。
“許老,您看遺囑這樣分配是不是不妥當?許寧庭少爺從小便跟正常人不同,你将公司全權托付給他,是否不妥?你這樣的行為,我們股東也無法放心。”
其他股東也是這麽想的,他們在許氏都是為了賺錢,是要一個英明的領導者,而不是一個傻子,他們又不是慈善機構。
大家紛紛發言,一時大堂亂了起來。
許老爺子壓了壓手臂,讓大家安靜,大堂便靜下來,可見老爺子的威嚴。
許老爺子對着人群中的許寧庭招招手:“庭兒,過來。”
許寧庭穿了一身西裝,還特意做了造型。
他本就長相英俊,遺傳了祖母的完美容貌。此時行為舉止彬彬有禮,面上帶着笑意,任誰看都不會覺得是個傻子。
“爺爺。”許寧庭走到許老爺子身邊,對着幾位股東鞠躬行禮。
“趙爺爺,孫爺爺……”
“這……”
幾位股東傻眼了,許寧庭不是傻子?
許老爺子看到自己這位忍辱負重多年的孫子,心底爬上了無限感慨,他實在是萬萬沒想到。
這個從小就發高燒傻掉的孩子,竟然都是裝出來的。
他瞞過了所有人,為了不露破綻,連他的母親和妹妹都不知情。
等到如今再出來,卻已經是驚才絕豔,能力不再許寧成之下。
走到這一步,他竟然成了自己唯一的可選擇繼承人。
許老爺子思緒萬千,卻也說不上是欣慰還是難受。
他無法想象這個孩子為了活下來,忍辱負重到底經受了怎樣的苦難。
也無從得知,這樣一個孩子,如何一邊裝傻一邊成長到現在這樣的。
他躺下來閉着眼睛思考的時候,甚至會覺得後怕。
這樣一個心機深沉的孩子,能夠隐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