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1)
滔天的洪水席卷了一切。
鈴音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 在洪水猛然撲上來的那一刻, 她感覺自己仿佛是被一塊巨牆撞了上來, 撞得她眼冒金星。而下一刻, 渾濁的洪水随即湧上來, 淹沒一切, 視線裏全是湧動的雪白泡沫。
咳咳,咳咳咳。
鈴音努力屏住呼吸, 她揮舞着雙臂,試圖往上方游動;但着無疑是徒勞的, 水不再是輕柔的,它再度折返,以一種不可置疑的厚重力道,狠狠地拍擊過來,強行将鈴音按壓進水面之下。
咕嚕咕嚕咕嚕。
一連串的氣泡冒了出來。
鈴音在水底被波浪帶遠了,沒有被卷入過奔騰大河裏的人,很難想象那是一種怎樣可怕的、身不由己的感受。人類的一切是如此的渺小,拼盡全力也只不過在水裏刨出了一個小小的漩渦, 随即被更大的浪潮淹沒了過去。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鈴音清晰地意識到——別說人類閉氣的時間有限,就在短短幾秒鐘的掙紮中, 她的力氣也在飛快地流失了下去。她得……想辦法自救。
上方有陰影覆蓋過來。
鈴音擡頭就看見一團雪白的“雲”, 那正是在洪水撲過來之前的殺生丸,這位犬妖正在努力地往鈴音的方向游泳, 他長而柔軟粗大的尾巴, 宛如最靈活的魚尾在水中自由地轉動着。
但效果不佳。
他好幾次往鈴音的方向前進, 都被水流沖擊的更遠。鈴音也在努力地調整位置,去方便殺生丸來咬住她。第一次,殺生丸沖遠了,柔軟的長毛宛如水草般拂過鈴音的手臂,然而在鈴音五指合攏的那一刻,又調皮地滑了出去。
第二次,在千鈞一發的時刻,殺生丸被一個暗漩卷住了。
等他好不容易掙脫來開,鈴音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她體溫損失得很厲害,手和腳已經被凍僵了,喪失了應有的知覺,擺動的時候,有一種詭異的陌生感——因此,她還掐了自己的掌心一下,不疼,另一只手好像在掐僵化了的皮制品。
她看見自己的手指。
白皙的。
——已經染上了湖水般的淺淡青色。
她應當想什麽嗎?她……腦袋因為缺氧開始疼了,昏昏沉沉的,強行阻止主人的任何思維活動。眼皮因為沒有力氣而下沉,世界的光線變得昏暗,唯獨只有一個白色的……青年?
破水而來。
他額頭上的彎月圖案仿佛在發光。
哦,确實是有光,光從他的身後透過來:
勢在必得的一抓!
——
落空了。
殺生丸從化形以來,就一直是個面癱冰山。但面癱也分,不那麽冰山的時刻,或者非常可怕的冰山時刻。現在,如果殺生丸的殺意也能實質化的話,大概已經數次勒死那個敢對他耀武揚威的水鬼了。
那真是一個非常弱小的妖怪。
只能依附在水草上生存,無法說話,一旦離開水大概半分鐘就會自然死亡,甚至陽氣稍微重一點的活人,也能生生地用呼吸将他震死。
但正是這個家夥——
在殺生丸即将抓住鈴音肩膀的那瞬間,這個家夥……它化身的水草,宛如一條藏在陰影裏的蛇。看起來是那樣的普通,但挑選的時機又是那樣的準确——它悄無聲息,甚至輕柔地纏住了鈴音的腳腕,就順着水流輕柔地搖擺了一下。
以它的實力,也不能做到更多了。
但就好像是這幾厘米的距離,就遙遠的幾乎跨越了生與死。殺生丸的手和鈴音擦過,他的手背蹭過鈴音的臉頰。少女的臉色蒼白,什麽顏色都從上面褪去了,只剩下一片空茫茫的寂然。
殺生丸手指一旋,還在做最後的努力。
然而,就差那麽一點點,就是那麽一點點。殺生丸的那只骨節凸起的手,剛巧摘下鈴音頭上那團錦簇的花簪。她蜷曲而柔順的長發全部散開,宛如一汪沉睡在湖底的月光……夢境般美好。
殺生丸生出殺意。
然而那個水鬼則慢慢地把鈴音拉扯到身邊,他從水草裏顯露出身形來,那是一個青皮的猙獰小鬼形象,他貪婪地撫摸過鈴音裸|露在外的手臂。這是他的……獵物。
只要吃掉女人的肝髒,就能變得強大。
在妖怪之中,有個這樣的傳聞,流傳着。越是年輕的,美好的,生而具有強大的靈力的女人,她們的心肝肺吃掉能提升的力量就越多。可以往,像是這樣弱小的小鬼,哪裏有機會靠近鈴音。
不說守護在鈴音身邊的強大妖怪們。
就是鈴音自己平時呼吸時,那些濃烈的靈力混合在空氣中,被無意識地擴散在四周。強大的妖怪能無視這一點,然而換成這種弱小的家夥,只是稍微靠近,也會像是放在炭火上燒烤一樣痛苦。
但現在,這個美麗的少女已經不會呼吸了。
她的生命降到了極致的微弱,弱到這樣的小妖怪也能将她拖入水底。這簡直是神靈般的恩賜——水鬼感激零涕地想,感謝黑晴明大人拆掉了京都的大結界,感謝那位荒川之主掀起了吞沒京都的大浪……
然後……
小妖怪愣了一下。
一個閃着銀光的小小魚鈎出現在了他和鈴音之中。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好像在水鬼注意到之前,它就已經停在那裏很久了。魚鈎搖擺晃動了一下——
嗖的一聲。
不!不啊!
水鬼發出了誰都聽不到的,尖利的嚎叫。
在那聲音發出來之前,一雙尖利的爪子以及劃過了它的身軀,将這個溺水者化作的妖怪,徹底撕了個粉碎。殺生丸依然不解恨地,在水鬼的屍體上踩了踩,這才一個折身往水面游去。
洪水相較于一開始,已經平靜了很多。
蛭子神仍然坐在他那個迷你的小蘆葦船上。他手中舉着一個迷你的小釣竿,就是一只竹子上面系了一條線,其裝備之簡陋,足以讓任何釣過魚的漁夫哈哈大笑起來。然而蛭子神就是以這種不可思議的吊杆,以一種如何甩杆都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将他的魚鈎投進了河水裏,又簡單又靈活地将鈴音釣出來了。
殺生丸打十個蛭子神都不用喘氣。
但在某些特殊的領域,神靈自身具有的威能,絕對是任何妖怪都望塵莫及。就好比那大洪水到來之時,在場的強大妖怪不在少數,然而,即便是水性很好的鯉魚精,也被嘩啦一聲沖得看不見人影了。鈴音,殺生丸,惠比壽無一例外——殺生丸還是被沖開了一段距離,強行憑借自己頑強的意志游了回來。
但蛭子神完全不受影響。
他的蘆葦船自然而然的飄在了水面上,任憑浪打潮湧都無動于衷。甚至,在他周邊的河水都更平靜些。這個一點點大的弱小神靈,就憑着一根釣竿,将溺水的妖怪們挨個都釣上來,系在蘆葦船後面,形成了好長一串尾巴。
鈴音趴在跳跳妹妹的肩膀上。
殺生丸緩慢地游到鈴音的身後,少女濕漉漉的長發裹住肩膀,有一種奇異的楚楚動人之感。殺生丸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地吐出來。在冷冰冰的水中,他的手指尖似乎這才重新獲得了溫度。
鈴音的胸腔小幅度地顫抖着。
她還活着。
盡管,殺生丸暫且還沒有,領悟到死究竟是怎樣一回事。但他仍舊對這件事感覺到喜悅。也正因為如此,他才真切地感激蛭子神。殺生丸固然能千遍萬遍地碾死那只小水鬼,但也就那麽幾秒鐘的時間,誰都說不清,鈴音會不會就真的那樣離開。
就在這時,蛭子神又釣了一個新妖怪。
是惠比壽的金魚坐騎。
那只顏色金燦燦的金魚,翻着白眼,嗚啦啦啦地嘔出了一大灘的清水,顯然是溺水了。
殺生丸:“……”
一只金魚妖怪,溺水了?
……總覺得有那個地方不太對勁的樣子。
蛭子神将釣竿往衣服裏一收,那根神奇的釣竿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躊躇着,環顧了一圈他救起的妖怪們,東倒西歪,一副出氣比進氣多的樣子。這也難怪,真正強大的大妖怪都有自己的脫困辦法,需要被蛭子神拯救的,不是被水克制得很厲害,就是尚且屬于妖怪中最底層的那一圈。
看起來,可以交流的只剩下殺生丸一個了。
蛭子神超小聲地問:“那個,這一塊的溺水的妖怪已經都被我救上來了。坐在金魚上的老爺爺好像被水沖的更遠了……那麽……”現在應該怎麽辦?
殺生丸打量了他一番:“你有治理洪水相關的神職?”
沒有。
但蛭子神能壓住一部分波濤。
這和蛭子神的出生相關,雖然他看起來弱弱小小的,也沒有什麽力量威儀的樣子,但他切切實實是日本主神伊邪納岐和伊邪那美的長子。這對夫妻生出了殘缺的孩子,并且将其視為不詳,因此,就把他放在了蘆葦編織的小船上,漂流入海。
蛭子神的一生,幾乎都是在海上度過的。
他高大上的出生和神之格位,幾乎是本能地就演化出了“能保佑舟行海上不被波濤所侵擾”的能力。如果不是因此,蛭子神大概早就葬身大海了。在這一點上,大自然對人類,對妖怪,甚至對神靈都是一視同仁的。
蛭子神誠實地對殺生丸搖搖頭。
神職是需要人類的信仰才能形成的。
殺生丸緊緊皺着眉頭,即便是他,也不能拍着胸脯說,這些浪濤對他毫無影響。他是狗,又不是水生妖怪。源博雅給他的特訓中,也不包括水中作戰……不,或者說,即便是蛭子神能鎮壓洪水,殺生丸也判斷不出現在應當做什麽。
在理性判斷局勢,和明智下達指令這兩個方面,殺生丸和蛭子神基本上是半斤八兩。
“咳、咳咳。”
好在,就在這時,鈴音醒了。
聖誕番外 上
大雪紛飛。
鈴音睜開眼睛, 凝視了好一會兒這個鉛灰色的飄雪天空。她第一反應就是把鶴丸國永抓出來暴打一頓——本丸無論發生什麽事情, 暴打鶴丸國永總是沒錯的。
總之, 即便不是他搞的壞事, 也會變成他背鍋的壞事。
不過好在那位白發白衣的付喪神運氣總算沒跌落到極致, 鈴音揉了揉額頭, 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從游戲中退出來了。啊, 是了,這應該是特殊日子的房間皮膚特效才對。
雪啊。
鋪天蓋地。
即便是鋪在鈴音身上的那床棉被, 也被投影儀覆蓋成了一床雪被,然而并沒有應有的寒意。飄飄灑灑的鵝毛大雪從天而落,能看到的一切,都是潔淨到仿佛世界誕生時的雪白。
特殊的日子……嗎?
鈴音無意識地咬着手指:“聖誕……嗎?”
“答對了,賓狗!”家庭管家小機器人從白雪中竄了出來,和環境搭配,它腦袋上還帶了一個聖誕帽,看起來蠢到不可思議。小機器人用機器特有的那種機械感的聲音說:“聖誕節, 源自于……”
天哪,她回到現實, 只是為了躲清靜的啊。
并不是為了自己再被機器人煩上一波的, 鈴音面無表情地起床,換好衣服, 關掉聖誕特輯的房間裝飾, 回歸常态, 然而在吃飯的時候,家庭管家在通常的播報了天氣之後,又開始向她推薦各種游玩線路,宣稱錯過絕對會後悔。
該死的商家。
廣告都挂到這裏來了。
鈴音正準備拒絕,就在這個時候,家庭管家又告知了她一個很意外的消息:“……關于您收到的聖誕賀卡,現在簽收嗎?”
“賀卡?”鈴音歪了歪頭,打開個人電腦的投影,電子郵箱裏沒有任何未讀郵件,“什麽情況?”
“是紙質的賀卡。”
賀卡還能有紙質的?
鈴音很不可思議,家庭管家果斷又給她科普了一段賀卡的發展歷史,在電腦網絡普及之前,所有的賀卡都是紙質的,人們會在賀卡的背面畫畫,正面上寫上祝福——不過,也正是因為那個時期的郵政系統的滞後,經常有賀卡不幸遺失,或者早到幾天晚到幾天。以至于,甚至有人迷信能在當天收到賀卡的話,祝福的心願就一定會實現的。
“最後的那句話是假的吧!”
鈴音面無表情地吐槽。
“是的,是船原雪假借常守朱的名義在這裏留言的。”家庭管家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機器總是誠實的,偶爾,也過于誠實了。鈴音愣了一下,船原雪,這個名字她已經快大半年沒有聽到了。
……原來,距離她被槙島聖護殺害,已經過去了那麽久了。
鈴音嘆了一口氣,心情也開始低落起來:“已經到了門口了嗎?”八成是船原雪和常守朱兩個人的賀卡……什麽的……
什麽……的……
鈴音剛一打開門,劈頭蓋臉的賀卡群就險些将她淹沒……哦,某種角度來說,沒有那麽誇張,但一直沒過小腿肚子還是有的。門口的送信機器人帶着聖誕老人的帽子和胡子,在半空中放了一個禮花:“mery christmas!”
鈴音:“……”
政府就不能把心思都放在打擊邪惡犯罪上嗎!
但看着那個機器人顯示屏上時刻閃現的笑臉,鈴音也只好嘆了一口氣,露出了雖然還有些勉強,但多多少少可以稱之為真心實意的笑容:“mery……christmas!”
“祝您度過一個愉快的聖誕。”
鈴音開始拆賀卡。
第一張賀卡毫無疑問是船原雪的,她選了一張去年流行的偶像照片作為賀卡的背面,筆觸很深。她們這一代都是不擅長手寫字的一代,用筆歪歪斜斜,其醜無比。鈴音盯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辨認出上面的字:
哦哦哦,聖誕快樂!
我跟你說,看到這張賀卡上的帥哥了嗎!我們明年去參加他的演唱會吧!
——by 已經陷入追星狂潮的船原雪。
鈴音迷之想笑。
她什麽也沒說,只是将這張賀卡放在了桌子上。逝者已矣,而生者仍舊要往前走。鈴音撿起了第二張賀卡,是常守朱的。那位正義感十足的大學同學,一本正經地關懷了鈴音最近的生活,并且關注了她的色相安全。語氣十分公式化,如果船原雪還在的話,大概會巴拉巴拉地吐槽,常守朱這是被萬惡的公|務|員|體|系腐蝕啦!
不不不,人家能在百忙中,想起她這個大學同學,已經是非常挂念鈴音的表現了。只是,在工作之後,常守朱的生活重心不可避免的往工作上偏移了——鈴音對此沒有任何意見,她還能有什麽意見呢?
因為這本來就是她的錯啊!
一個死宅天天打游戲不出門三次元關系淡漠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常守朱還一本正經地,态度認真地,宛如打印體一樣地在最後一句問她:“你號稱要打穿所有男角色好感值的那個游戲……現在進度如何了?”
鈴音:“……”
鈴音:“……”
她真的很想死了求別提。
再往下,鈴音就想不起來,現實中還會有誰給她送賀卡了。畢竟,宅女的交際就那麽一點,她又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死了都沒人繼承財産的那種。她在賀卡堆裏摸索了一下,最大的一批是一個宛如全家照的超熱鬧的大家庭照片。
滑頭鬼黑社會的全家照——
每一張的背景的都一模一樣。
鈴音一張一張地數,雪女雪麗,鸩,牛鬼,鴉天狗,黑羽丸,首無,黑田坊,毛倡妓……都是熟悉的人。寫下的話也是亂七八糟,有抱怨有吐槽,還有根本沒法理解聖誕節的——但除此之外,幾乎是不約而同地邀請鈴音,下次到家裏來玩啊。
……總感覺這句話仿佛有陰謀。
鈴音把這些風格統一賀卡按照順序整理排好,直到她将這個系列的倒數第二張翻開的時候,心突然跳了一下。是了,這是奴良鯉伴的賀卡,她将賀卡正面翻開。
[删除][防止劇透][删除]
鈴音:“……”
她下意識地又将賀卡的背面翻開,奴良鯉伴就站在奴良滑瓢的身後,他穿着那件海帶綠的和服,一只眼閉着,一只眼睛睜着,笑容憂傷又內斂。鈴音無動于衷,經歷過三周目和正式開服之後,她哪裏還不清楚這群滑頭鬼的本性?
她把奴良鯉伴的賀卡放在這一疊的最上方,但想了想,還是覺得不爽,将賀卡們像是孔雀尾羽般展開,随便插在其中,再合攏。好了,眼不見心不煩。
最後一張,則是奴良滑瓢的。
文藝心老流氓沒心沒肺地在上面寫着。
冬大雪,人類在路上弄了個假樹,挂了好多五彩的燈泡上去,說是要慶祝聖誕。無論幾百年,人類始終都是這樣熱鬧啊。忽如其來的想喝酒,喝了酒就開始想月亮,想雪色,想人世間空茫茫……我想你,你在這樣的日子裏 ——也會想到我嗎?
鈴音面無表情地将奴良滑瓢的賀卡同樣炮制。
——從某個角度來說,奴良滑瓢和奴良鯉伴真tmd是一對父子啊,這麽恥的臺詞他到底是如何有臉說出口的啊。這一堆賀卡都一塊燒了吧。
盡管內心裏,正在感嘆,現在的游戲公司真是為了騙氪無所不用,連這樣不要臉的臺詞都說得出口。但鈴音看了看剩下的那一大疊還沒有整理的賀卡,突然開始期待了起來。
不不,她才沒有期待[消音]說情話呢!
再下張是惠比壽的賀卡,賀卡的背面應當是他自己畫的圖,正是一輪太陽跳出水面的畫面,栩栩如生。那位一直對她多有照顧的神靈大人寫道:
今年也會一如既往地,希望被你庇佑。
願你無病無恙,諸事常順。
ps,這個賬戶裏的錢你先用着,因為有了一些想法,所以金額放的有點小,不過沒關系,不夠我可以随時找我要。
——惠比壽,敬上。
下面還有一串打印下來的銀行賬戶和密碼。
鈴音有點懵逼,喊來了家庭助手,打開網銀登陸了一下,這賬戶竟然還真的能用啊——就是她盯着那串餘額真的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1314526.00
這是幾位數啊?
一二三四……鈴音捂住了胸口,一百多萬這是小數目?惠比壽我知道你是財神并不care人間的財富,但這是現實啊,不是游戲裏打幾個代碼就能變出大筆金幣的世界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一定是個做的很逼真的惡作劇吧。
鈴音滿懷敬畏之心地,退出了這個賬戶。
啊,這裏還有一大堆的賀卡沒拆呢。
聖誕番外 中
下一張賀卡, 背面又是手繪的。畫者似乎握不住筆, 作品極其潦草, 甚至還伴随着意味不明的貓爪印。鈴音在翻開之前就猜到是誰的作品了。
果不其然——
“人類的習俗, 聖誕都是要送禮物的。
我要吃上次那家店裏的豪華超級鱿魚燒。”
署名是斑。
鈴音哭笑不得, 當年遇見這家夥, 明明是和殺生丸一個畫風的,怎麽和夏目那孩子待在一起半年, 就開始往頹廢風發展了呢。哎,善良的好孩子夏目也寄來了賀卡, 就是不幸地正面和另一張賀卡黏在了一起。
鈴音廢了一點功夫,才把兩張賀卡揭開了。
好孩子夏目選的賀卡最中規中矩,是一棵手繪的聖誕樹。聖誕祝福也很正規,與一群群魔亂舞瞎幾把寫的混球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聖誕快樂。
希望來年所有人也都幸福快樂。
還有,我大概能猜到斑不讓我看的賀卡上寫了什麽,雖然過節稍微放縱一下也沒什麽,但也請務必節制一下。
鈴音把夏目貴志和斑的賀卡放在了一起。
——突然就有一種可悲感冒出來。
曾幾何時,她也是一個驕縱而任性的小混蛋, 但現在突然就多了一大堆的“家長”,而且還是那種用眼神就能讓鈴音無言以對的“家長”, 對比起來, 斑只有夏目一個人管着,還是一個超級好說話的夏目……
……不知道為什麽, 有點嫉妒。
而和夏目貴志的賀卡粘在一起的, 卻沒有署名。鈴音将背面翻過來——這張賀卡竟然比夏目貴志還要一板正經, 完全就是在商店裏買的标準聖誕賀卡,中間印了一個麋鹿拉車的聖誕老人,畫風卡通,很是可愛。
聖誕快樂。
正面就只有這四個字,雖然對方的手寫體看着很眼熟,但鈴音确實想不起自己曾經在哪裏見過這個字跡了。
那就暫且放在一旁吧。
……
被清理出來的下一張賀卡,背面罕見地用上了照片,鈴音估摸着,還是對方很用心地拍攝出來的,自認為自己最帥的照片,但是怎麽說呢……畫面中的黑晴明穿着一身帥氣的西裝,斜靠在華美的歐式扶手座上,笑得邪氣狂狷。
……如果不是他腦袋後面,有人伸出了兩只手,在上面比劃出了一對兔子耳朵的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幹的漂亮。
鈴音翻開了黑晴明的賀卡,裏面的內容比她想象的要簡潔:
“原本其實有很多話想寫的。
不過,先等我幹掉白晴明的那個混賬東西再說。
還有,聖誕快樂。
——by黑晴明。”
鈴音又在賀卡堆裏翻找了一會兒,将白晴明送來的賀卡拿了出來。原本娟秀雅致的青年,穿着一身臃腫的聖誕老人的服飾,無奈地抱着頭下蹲——他背後是耀武揚威的黑晴明。
“唔,不知道你會先看到我的賀卡,還是黑晴明的賀卡。真苦惱呢,我原本選好的賀卡不是這張,但是黑晴明說不選這張我被他暴打的照片,他就要毀滅世界——有時候我也在想,世界的太平是不是有點太廉價了?
我是不想和他吵。
絕不是吵不過。
好了,閑話莫提,雖然我不太适應西洋人的那些文化,但是聖誕節确實是一個很有趣的節日啊,每次拆禮物感覺都有一種仿佛賭博的驚喜,這麽說來,我多多少少還是能夠理解到鶴丸國永的樂趣所在了。
尤其是,作為庭院裏唯一指定的聖誕老人,被一群小孩子追在屁股後面要禮物真的很開心。唯一的遺憾就是,黑晴明非但不肯當我的麋鹿,還讓我滾。大天狗說我這是活該。
……這群人真過分,對吧?
ps.我給你留了聖誕禮物,其實黑晴明也有,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和你說。我會把它寄到本丸的,也不知道你會先收到賀卡還是禮物,這兩個好像走的不是一個運輸系統?
再ps.大天狗的賀卡裏有驚喜。
我和大天狗弄了很久才搞定那個術式,其實我原本預定好的賀卡上也有,但是黑晴明逼我用這張……算了,賀卡好像沒有多餘的位置了。”
這是真的。
白晴明用蠅頭小字寫了滿滿一版,最後幾個字裏還透露出幾分意猶未盡。因為寫的太滿,他甚至沒有位置署名。
和黑晴明,白晴明屬于同一套賀卡的,還有一張。
和黑晴明耍酷失敗,白晴明無奈被揍的照片不同,這一張照片無疑是非常風華正茂的。一身華美和服的少女有着和鈴音幾位相似的面容,但如果兩人站在一起,絕對不會有人認錯。羽衣狐表情似笑非笑,仿佛一尊已經釀好多年等待游人的美酒,從骨子裏發出醇厚的香氣來。她背靠大樹,九條雪白的尾巴迎着月色張揚,仿佛能颠倒人間的妖狐。
……不對,她本來就是妖狐。
“妾身家裏的兩個小孩,讓鈴音見笑了。
明明是萬衆歡欣雀躍的夜晚,妾身卻沒有什麽禮物想要。
如果非要說有的話——
鈴音若是能将自己送給妾身,那就再歡喜不過了。
哎呀,抱歉,讓鈴音聽了妾身的幾句呢喃了。您定然會為此苦惱的吧,但不得不說,會為這樣事情苦惱的鈴音,也是真可愛。
——你寂寞的小白。”
鈴音:“……”
這又是一張故意胡說八道的賀卡,鈴音已經能想象到,羽衣狐在看到她窘迫的模樣時的笑聲了,真不知道是和誰學的愛折騰人。當然,鈴音也不懷疑,她要是稍微表現出一點百合的傾向,小白……哦不,羽衣狐也絕對敢作敢當。
……敢作敢當……
不,換個形容,羽衣狐也絕對不會拒絕鈴音。但一來,鈴音的性向筆直筆直的,二來,羽衣狐雖然美得讓人天然彎,但她用的臉是鈴音自己的啊!看着就萎,這不是什麽推脫之言。
鈴音将這三張賀卡放在了一起。
接下來——
大天狗大天狗大天狗……
找出大天狗的賀卡,也沒有花費多少力氣,畢竟這也是一個……自戀到把自己的照片做賀卡的家夥,還是正面照,照片裏的大天狗微微擡着下巴,狂風卷起他額頭上的碎發,黑色的翅膀揮舞,正是一副狂妄到不可一世的模樣——黑晴明好歹還精心打扮了一下,這家夥直接生活照就上了了。
……她是該吐槽他狂妄,還是說,他真有這種資格狂妄?
大天狗無論什麽角度,什麽打扮,哪怕他把自己往死裏糟蹋,都好看。鈴音懷着這種對天生麗質的天然嫉妒(雖然這種嫉妒很沒有道理),翻開了賀卡。
“聖誕節,果然是弱者無聊的狂歡。
不過既然……我也就稍微陪你們玩玩吧。
對了,如果你哪天想通了,需要我幹掉那群刀子精,随時奉陪。順帶,幫我警告一下斑那個蠢貓,他下次再用友人帳召喚我給他送外賣,我就送他上天。
還有就是……你可以把賀卡搖一搖。”
搖一搖?
這就是白晴明說的驚喜嗎?
鈴音舉着賀卡,搖一搖,再搖一搖——一個黑色的東西從賀卡裏掉出來。鈴音再翻過賀卡的背面,照片裏的大天狗已經不見了。反倒是那個掉出來的黑影,搖搖晃晃地拍打着翅膀,爬上了鈴音的膝蓋上。
那是一只迷你超小的大天狗,二頭身,大約只有五六厘米的高度。他趴在鈴音的膝蓋上休息了一會兒,擡頭往上看,傻乎乎地露出了哇喔的表情。
鈴音被擊中了。
可愛。
可愛。
超可愛。
小天狗又拍打着只有三四厘米長的小翅膀,他飛起來很吃力,搖搖晃晃地,讓人随時擔心會不會突然刷下去。然而它仍然是堅持地落在了鈴音的腦袋上。
鈴音用手指捂住了他。
撲零零,撲零零。
柔軟的仿佛小雞仔的翅膀,就這樣反複擦蹭過鈴音的手掌心,有些發癢。鈴音忍不住手指摸了摸,絨絨地,仿佛一捏就會斷掉。
鈴音将這只小天狗從頭頂上刮了下來,對方躺在她掌心裏,表情懵懵的,似乎還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他小小的湛藍色的眸子看着鈴音,突然就露出了微笑:
“鈴音……”他艱難地,但是清晰地說,“聖誕……快樂。”
“你也是,聖誕快樂啊大天狗。”
小家夥聞言,将短短的小翅膀往臉上一裹——然而這個冒牌貨和大天狗又長又寬的翅膀不一樣,只能勉強擋住一半,露出了燒得通紅的下巴:“是,是啊,快樂。”
鈴音又被擊中了。
小雞仔真的太可愛了。
——咳咳咳,這個話在心底說就好了,要是被大天狗本人聽到的話,他大概會惱羞成怒吧。
鈴音勉強将自己被萌到爆炸的心情壓了一下,随手又從賀卡堆裏抽出了一張,這張是麻倉葉王的。和白晴明相似,他也寫了很長,開頭第一句話就是:
“聖誕,也不過是渺小者的狂歡罷了。”
鈴音:“……”
她沒有忍住,又把大天狗的賀卡對照着看了看——這種不約而同的默契,這兩個大齡中二為什麽還不快結婚啊!
聖誕番外 下
越過那個中二爆表的開篇, 麻倉葉王的賀卡正文, 還是很正經的, 他先問候了鈴音最近的生活, 随後提了兩句最近的生活, 因為參加通靈王大賽, 他現在正在美國——聖誕氛圍最濃厚的地區,身邊還有一群印第安的通靈者在圍着篝火跳舞。
……似乎有哪裏不對。
麻倉葉王向她抱怨, 聖誕節真的是無聊極了。通靈王大賽也無聊極了,他出發之前還邀請了黑白晴明一同參加, 然而那兩位經常對着幹的大陰陽師,罕見地一同拒絕了,白晴明客氣地說自己有點忙(不過看他有空和大天狗琢磨某些無聊的法術,恐怕這個忙也是有限的),黑晴明就直截了當地說,無聊。
麻倉葉王也覺得無聊了。
但他仍舊堅持要打敗麻倉葉再回來。
說實話吧,雖然麻倉葉可以稱之為麻倉葉王的半身,但畢竟也只是雙胞胎, 和黑白晴明的那種同一個人分裂出來的彼此還是不同的,但就看麻倉葉王和麻倉葉的相處……鈴音很懷疑麻倉葉王是學着某對陰陽師的。
算了。
苦惱的也不是她。
下一張賀卡, 寄信人是犬夜叉。背面印着是禦守的圖案, 祝福語很可能是從某個老舊的網站上抄的:雪花飄飄,鈴铛搖搖, 麋鹿到來, 禮物同至, 祝你新的一年幸福快樂。
……喂,這也太不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