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山崩地裂。

一道黑色的人影貫穿天地。

黑色的煙, 仿佛蜂群般纏繞在這個人形骸骨身上。不需要任何人講解, 一眼就能得知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巨型妖魔。鈴音見過的妖魔不少, 然而基本都是“以量取勝”, 突然見到這樣一個大個子, 未免有些戰戰兢兢起來。金魚帶着她和殺生丸沖上了天空, 從天空往下看,陰陽寮之前布置的驅魔儀式的廣場, 像是一個小小的臉盆,而在廣場上逃亡的陰陽師, 宛如在臉盆底下爬行的螞蟻。

硬生生以體型創造了巨大的優勢——

有人在逃亡,也有陰陽師試圖組成陣,制住肆掠的妖魔。

……但就像是人類扯斷細細的蜘蛛絲那樣,那些法術基本是徒勞的,甚至,更多的陰陽師因此而犧牲了。很快,“臉盆”的底層就浮出了一層淡紅的血色——

這樣的妖魔,到底如何才能打敗呢。

鈴音下意識地回頭, 殺生丸坐在她身後,雪白的長發飛揚, 神色無喜無悲。鈴音搖搖頭, 雖然殺生丸是她的式神,但她對于打敗那個人形骸骨妖魔沒有任何信心, 就算要介入戰場, 也要選擇一個更合适的時機。

一個小小的人影沖到了妖魔的面前。

“麻葉童子?”鈴音下意識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明明還有幾百米的距離,在視野裏,那只是一個穿着陰陽師狩衣的人影,莫說是五官,就連四肢都很難分得清,然而鈴音仍然是篤定地喊出了這個名字——與其說是看出,更接近于某種靈感。

麻葉童子在妖魔面前結印。

鈴音簡直快被他氣炸了,那麽強大的妖魔,不好好藏好也就罷了。你還沖出去,還背對這妖魔結印——麻葉童子你是真的嫌棄自己活得太長了吧,還要表演一下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嗎?

這個時候……沖進去嗎?

鈴音還沒有拿定主意,好在,就在金魚往這個方向趕的片刻時間中。羽茂忠具指揮着他的蛇形式神,束縛住了麻葉童子。他代替對方,占據了對抗妖魔的主要位置。鈴音松了一口氣,她對羽茂忠具的印象不算好也不算差,但看到他願意守護麻葉童子的時候,鈴音還是心生感激的。

以至于,羽茂忠具被踩成一灘血的時候,鈴音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

……是的。

他被踩成了一灘血。

沒有光效聲效動人的五百回合大戰,也沒有彼此拉鋸險象環生,面對據說是京都最強大的陰陽師之一,威名顯赫的陰陽寮寮主羽茂忠具,安倍晴明的恩師,京都的守護者——連掙紮都沒有,就被妖魔擡起的腳掌,踩成了一灘血。

鈴音下意識給這一幕配上了音效。

啪叽。

就想打死了一只吸了血的母蚊子。

別說是她,就連金魚都受到了驚吓,原本只需要一分多鐘就能感到的現場,它徘徊了好一會兒,才在鈴音的催促下趕到了現場,甚至不敢太過靠近——鈴音也不好催促它,就讓它停在距離廣場不遠的亭臺上。

好在,最後還是趕上了。

場面一片混亂,宛如人間地獄。

鈴音很快就找到了麻葉童子,他剛剛掙脫了蛇形式神的纏繞,見到鈴音,略微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鈴音也不和他客套,直接抓住他的手臂就往外跑:“你還傻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跑?”

麻葉童子掙紮,鈴音一時之間竟然沒真拉動他:“但是……大太郎他……”

這個時候你還想着大太郎?

鈴音被麻葉童子的聖母精神鎮住了,她知道對方中二,但第一次了解他還聖母。也正因為麻葉童子提到了這個名字,鈴音下意識地來回張望了一下,四周都是不認識的人,沒有看到大太郎标志的妹妹頭:“他肯定跑了吧!別看他好像很執拗,實際上,是個機靈的人呢。”

麻葉童子還是沒跟着鈴音走。

鈴音也停下了腳步。

因為……

在黑氣纏繞的廣場上,鈴音似乎……她似乎,看到了三個人影。其中兩個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也就在這個時候,麻葉童子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突然按住了鈴音的頭,用寬大的狩衣蓋住了她。場面混亂,也沒有人注意到這裏。

在所有人都絕望逃命的時刻,三個從容不迫地身影,就額外引人注意。

鈴音不安地動彈了一下,麻葉童子拍了拍她的頭,單手結印,掐出了一個用于隐蔽的術式。兩個人慢慢走近了那三人。鈴音第一眼,就看見了……沒錯,那真的是鶴丸國永,他仍然穿着那身雪白不染塵埃的和服,紅塵煩擾,這位刀劍付喪神始終挂着淡然的微笑,周圍地獄般的景象,也沒能半分影響到他。

他站在三人的末位。

再往前,是一年多未見的久世藤助。

和鈴音認為的不同,久世藤助半分意氣風發的模樣也沒有,相反,他肉眼可見的消瘦起來,形容成形銷骨立也不為過。甚至,他和那只正在肆掠的骸骨妖魔,唯一的差別就在于還披了一層人皮——久世藤助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幾次差點被自己的衣角絆倒,好在鶴丸國永扶了他一下。

而最前方,是一個不認識的陰陽師。

對比與飄然出塵的鶴丸國永,或者心不在焉的久世藤助,這位陰陽師顯然是唯一一位将注意力放在廣場上的人。他相貌平平,屬于那種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鄰家哥哥的類型。但現在還挂着鄰家哥哥的和藹笑容,未免有些毛骨悚然了。鈴音盯着他頭頂上半晌,才确定,這家夥真的沒有箭頭。

這是第一個逼格出衆,但并非攻略角色的人。

他像是感受到了鈴音的注視,往這個方向掃了一眼。然而麻葉童子似乎在這之前就已經察覺到了他的想法,扯着鈴音,飛快地轉移了位置。所以,那位陰陽師也只是略微納悶地皺了皺眉頭。

“怎麽了,道滿?”鶴丸國永問他。

道滿——鈴音并不知道他的全名,也只好這樣稱呼他了。道滿搖搖頭:“感覺到了一點小老鼠的氣息……算了,老鼠總是跑得快。總之也不影響大局是了。”他說着,擡頭欣賞着幾乎遮天蔽日的妖魔,宛如欣賞絕世的藝術品。

“啊,真失望,還是失敗了。”

“這怎麽能說是失敗?”鶴丸國永慢條斯理地回答他,語氣既不熱枕,也不跳脫,幾乎和鈴音印象中的鶴丸國永是兩個人了,“用一個普通的凡人作為素材,就能創造出大妖怪級別的妖魔,我也不敢正面對抗他——這樣的才能,即便是安倍晴明,大概也要贊嘆不已呢。”

……這應當是誇贊吧?

鈴音不确定地想,她怎麽覺得,鶴丸國永的聲音裏嘲弄更重一些。

“鶴丸君說笑了。”

“這可不是說笑,是我真心實意地贊嘆啊。”

鈴音确信了,鶴丸國永确實是在嘲諷這位叫做道滿的陰陽師。但順着這個線頭往下想,鈴音又不由膽寒。她不知道安倍晴明的極限在哪裏,但是,這個叫做道滿的陰陽師能舉手投足間制造出這樣可怕的妖魔……認真的說,就這一點,也許這個時代真的只有安倍晴明能和他一較高下了。

那麽,京都的陰謀,也都是這家夥搞出來的鬼咯?

道滿還在擡頭凝視這個妖魔,最後搖搖頭:“太失敗了,又是根本就沒有神智的妖魔。不過,想來也是,大太郎君算是一個很有趣的人類。為了引起羽茂忠具的重視,甚至不惜背叛他,引狼入室,破壞儀式——我以為,他在得知自己被羽茂忠具做成妖魔的母體時,心理素質能稍微好那麽一點呢。”

“終究只是一個凡人罷了。”鶴丸國永回答。

道滿贊同地點點頭:“說的也是。”

然而鈴音幾乎要被這兩個人(妖?)的對話吓到了,他們說什麽?大太郎背叛了羽茂忠具?他不是最崇拜對方的嗎……不對!這個不是重點,羽茂忠具把他做成了妖魔的母體,這對師徒簡直是……

他們不是明明彼此重視着,信賴着對方嗎?

麻葉童子壓低了聲音,在鈴音耳畔說:“那個骸骨妖魔……就是大太郎。他滿懷絕望地被羽茂忠具殺死了,怨氣纏身,最終就……變成了這個模樣。”他苦笑了一聲,這個時候,鈴音終于反應過來,麻葉童子說的那句大太郎,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之前攔在妖魔面前,也不是要阻攔它。

而是要在保護那個妖魔不再受到羽茂忠具的傷害。

“我不能理解,真的,無法理解。”鈴音喃喃自語,然而麻葉童子只是更深地,将她隐藏到了自己的衣袍下。

另一邊,三人的對話還沒有結束——

“你實驗已經完成了吧,可以回去了嗎?”鶴丸國永很不耐煩地問他,語氣惡劣,“這個地方真的糟糕透頂了,如果你不走,我就要自己回去了。”

“別着急,別着急。”

道滿一邊安撫着鶴丸國永,突然地,他思考着問:“如果說,大太郎是因為自身的素質太差,因為根本無法接受羽茂忠具的背叛而演變成了無智商的妖魔,那麽,如果我提升母體的質量的話,換成忍耐性更強,更堅毅,靈力更強大的母體的話,會不會解決問題了呢?”

“什麽?”

“我是說,如果将久世鈴音做成妖魔的母體,”道滿像是在認真地思考這個課題,“……會不會,非常完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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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了三分鐘寫完了。

現在進度1/8,我覺得我還是有希望能償還完的。

大太郎便當√羽茂忠具便當√

不要因為雙更就少了我的留言不然我會傷心的,揮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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